黑云越来越近,眨眼间遮蔽了整个天空。明明还是正午,但天空却黑如夜晚。胡虏大军并没有直接奔袭到羊头堡城下,而是在三里外的地方慢下了脚步。
八十万大军,带了雷霆一般的气势缓缓的向着羊头堡压迫而来。草原胡虏不是不想一鼓作气的杀入九州,而是他们想以绝对的气势先击溃九州的气势。
黑云压城,缓缓推进。这种慢慢瓦解人的心防,比一股作气直接击溃的更加能有效更加直接。数百年的交战经验告诉草原胡虏,他们进攻的越猛,九州华夏的反弹越强。只有那种慢慢的,以绝对气势蚕食的,那种先将对方的气势反抗之心驱散的,才能更长久的统治。
大军离城门越来越近,而城墙之上的守军气势却越来越飘忽不定,更有不少双腿已经向风中的摆柳一般剧烈的颤抖。他们恐惧,恐惧战争。他们渴望,渴望生存。
这一次的统军大将,乃是安拉可汗的妹夫,草原突也部落的传奇勇士塔塔木。他从安拉可汗还是一个放羊娃的时候就认识,他一直跟随着安拉可汗,他也是安拉可汗最为信任的手下。
塔塔木微微眯起眼睛,眺望着稀稀拉拉的城楼。果然如安拉可汗说的那样,羊头堡已经成了空架子,不只是羊头堡,就是整个凉州都已经是空架子。
虽然安拉可汗说的那么的认真,但塔塔木还是不太敢相信。他的谨慎和小心是他一直得到信任的主要原因。凉州是谁的天下?是夜魔军的。
只有曾经见过夜魔军的塔塔木才明白,夜魔军是多么的可怕和强大。他们不该属于人间,他们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当安拉可汗让他带兵攻打凉州的时候,塔塔木的心情是绝望的。他甚至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以为自己已经不再被大汗信任。甚至他想过交出自己的所有财富和女人以获取大汗的原谅。
直到安拉可汗告诉他凉州的情况之后,塔塔木才放心了下来。但即便这样,塔塔木的心底依旧没有底,一直忐忑的到了现在。
到了现在,塔塔木的心彻底的被放下。轻轻的举起了手,手中的马鞭在空中灵活的舞动。只要他的马鞭挥下,身后的儿郎们就会一拥而上踏破曾经对他们来说是天堑的羊头堡。
“轰隆隆——”一声巨响响起,天地震动。声音极其的响亮,仿佛天空的咆哮。草原胡虏胯下的马匹惊慌了,甚至有不少已经吓得瘫倒在地。
“是打雷么?”塔塔木也是吓得一大跳,身体一颤要不是身边有亲卫兵将他扶住,也许也会狼狈的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将头上歪掉的羊皮毡帽扶正,塔塔木有些惊恐的望着天空突然间变得风云变化的云层。
“这个时候打雷?怎么可能?”此刻已经是寒冬,而且就在几天前还下了一场大雪。这一场雪在凉州虽然才下了半夜。但在千里之外的草原上,却已经下了好几天。‘
白雪皑皑,在江南文士的眼中这是风景如画。但在草原,白雪就意味着灾难。今年的冬天要比往年的长,也许今年会爆发出一场白灾。如果牛羊冻死了,明年将会有很多人被饿死。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到了寒冬,安拉可汗也要不惜打一次的原因。抢不到足够的财物粮食回去,他们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天空的异象并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的波涛汹涌起来。剧烈翻滚的云层,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天空的头顶,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的成型。
“轰——”又一声巨响,一道光柱突然间从云层降落。白光仿佛雷电,但却比雷电更加的凝实。光柱射落大地,一瞬间天翻地覆。无尽的浓烟从眼前升起,就在草原胡虏的大军前面升起了一道烟尘组成的城墙。
塔塔木惊恐的望着眼前的变化,连忙拉着战马向后倒退。一连退出了十几丈才停了下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眼前的浓烟之中,会是什么东西。
浓烟渐渐的散去,眼前再一次变得清晰。而眼前的一幕,却让所有的草原胡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条连绵看不到头的鸿沟,仿佛被天神犁出来的鸿沟。
深一丈,宽三丈,通体漆黑,散发着渺渺的黑烟。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揉了揉眼睛,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的。但是事实就在眼前,无论眼睛看到的,还是鼻子嗅到的焦糊都告诉着这八十万远征的胡虏。眼前的鸿沟,就是刚才的那一声巨响造成的。
“胆敢踏入九州一步者……死!”
突然间,一道声音仿佛来自九霄云外,但却化作清风一般送入每一个胡虏的耳朵,打入每一个胡虏的闹海。声音异常的不温柔,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善意。声音响过,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一阵的头晕目眩。
“神——是天神——”草原胡虏惊慌了,方才的种种表现似乎都证明了一件事,那是神的手趣÷阁,神的愤怒。他们草原有神明,草原的神明是长生天。九州华夏,自然也有神明。
而现在,长生天没有出现,九州的神明出现了。神明的愤怒,神明愤怒的警告他们不准踏入九州一步。刚刚还气势如虹,刹那间仿佛随狂风消散。
草原胡虏惊恐的望着天空,脚下的战马也在不住的倒退。塔塔木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虽然心有不甘,虽然有着安拉可汗的命令。但是……九州有神明守护。
“撤——”思考的时间很短,塔塔木就果断的下了撤退的命令。毕竟刚才所见到的是多么的可怕,人绝对不可能是神明的对手。如果不撤退,他们这八十万儿郎也许连羊头堡的门户都碰不到就全部死在神明的怒火之下。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却如山河决堤。八十万大军,在羊头堡外随便打了个招呼,又以更快的速度退去。而直到草原胡虏消失在天际,羊头堡城墙上的府军后代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恍然如梦。天神是什么?天神的愤怒是什么?望着眼前那一条趣÷阁直的线,他们渐渐的开始理解,理解草原胡虏为什么退的那么快。
这根本不可能是人能做到的事。草原胡虏看到的是一道光柱,但在远处羊头堡城墙上的人看到的,却是从云层中探下来的闪动着雷光的手指。
这根手指,在地上划出了一根线,一根让草原胡虏难以逾越的线。
天空的云层飞速的散去,温暖的阳光再一次洒落大地。府军的后代们靠着城墙,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线。仿佛这根线是一部精彩绝伦的电影,都不舍得眨一下眼睛。
祁连王缓缓的转过身,对着宁月投与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再一次转过身,起步向京城走去。宁月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但也仅仅一瞬间再一次一咬牙跟上。
宁月三人,离祁连王三人不到百步。但就这么诡异的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宁月没有打扰祁连王,祁连王也没有在乎宁月。一路上就像在郊游一般,每一次看到新奇的东西,祁连王总会停下脚步问两句。这五十年来,九州大地早已经不是他当初认识的九州大地。
进入了离州,踏进了中州。一到了中州,祁连王再一次看到了不一样的天地。如果离州算是繁荣的话,那么中州算是繁华。一块块开垦的整整齐齐的田地,官道上往来的车流络绎不绝。
而这些往来的车流中,祁连王见到最多的却是插着江州武林盟旗帜的商队。这些商队并不是属于江州武林盟的,但是他们往来的运输和安全都是江州武林盟负责的。
这几年来的发展,江州武林盟已经成了商贾富豪们的首选。更多的商贾甚至已经不再需要养那么多看家护院或者商队。他们生意包括自己的安全都交给了江州武林盟。
良好的口碑和信誉造就了江州武林盟的丰厚油水,以此作为模板。在华夏九州之内,各门各派仿佛见到了新大陆一般争相的模仿。靠着佣田,靠着招收弟子教导武学能争多少钱?一个门派,也许还没有一个商人的钱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踏入中州之后,祁连王对宁月回望的次数越来越多,好几次宁月感受到了祁连王好奇的审视。玄阴教主水月宫主虽然讨厌憎恨宁月,但在有些方面他们还不至于对祁连王撒谎。
祁连王突然停下了脚步,一阵横风吹来,祁连王身上的青袍呼呼呼的发出轻响。这条路的尽头,就是京城。而这条路,已经有半天没有碰到一个行人了。
祁连王来京城,京城中早已知晓。也许这个时候,京城中已经埋下了天罗地网。也许这个时候,京城中的百姓都已经撤离。更有可能,整个京城就是一个空壳。
但是,这些祁连王都不在乎。天罗地网无所谓,百姓转移就更好了。至于成了空壳……那又怎么样?那里是京城,是大周皇朝的龙庭所在。莫无痕能跑?难道能跑出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