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蒂拉莱瑞斯’的荣光,我已经不记得了。我时常在深夜里一遍遍回忆,但是却再也无法勾勒出那时的影子。或许这是因为命运要我将目光转向未来吧,在不久的将来,将一个新的理想中的‘蒂拉莱瑞斯’创造出来——
“你看到那片红光了吗?”帕兰指着前方的天空问。
“哦,夕阳吧。”让懒散的回答。
“你是刚睡醒脑子还没动起来吗?大清早的哪来的夕阳!”斯德瑞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他们在距离三头龙尸体有段距离的地方扎营度过了一晚,一早醒来的时候帕兰就察觉到了远方天空的异样。
“或许我们应该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让从背包里掏出地图,仔细对照起来,“唔,那边是,‘世界树’——‘世界树’?好奇怪的名字——”
“你说那边是‘世界树’?”斯德瑞一把夺过来地图,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的眉头慢慢揉成了一团。
“真是糟糕!没想到我们已经这么靠近‘世界树’了?!该死,昨天真是走大运,竟然没有被附近的龙族发现踪迹!”
“‘世界树’是什么?”让不解的问。
“那是‘死亡’,那是‘痛苦’,那是——‘绝望’。”斯德瑞捂住脸,似乎不愿提及。
“黑龙尼德霍格的居所,同时也是一个庇护龙族的圣地。”帕兰突然开口。
“你竟然还知道尼德霍格那头龙?”斯德瑞显得有些惊讶。
“只是偶然在一个吟游诗人的书里看到的,一开始我只以为那是那个娘们一样的家伙随便编出来的故事,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样的龙,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了。”帕兰深吸了口气,“呐,我想知道,黑龙尼德霍格——真的有那么大?”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虽然‘蒂拉莱瑞斯’残存的典籍记载它的身躯能够缠绕住世界树的树干,但是那头龙已经沉睡千年不曾醒来,甚至在百年前的战争中‘世界树’都没有丝毫动静,关于它的一切认识就目前而言都显得有点无凭无据了。”
“世界树很大吧。”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斯德瑞忽然这样回答让。
“我还以为你会赶忙收拾行李招呼我们迅速离开呢!”帕兰一脸意料之外的惊讶表情。
“可以去看看情况,毕竟现在那里的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而且我也有必要去收集一些关于‘世界树’的情报。但是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洗个澡。”
“洗澡?”
“对,‘洗澡’。”斯德瑞神秘的一笑。
他们远远地躲在一座土丘后面,看着前方的世界树火光冲天。那棵树确实是难以形容的巨大,它的高耸好似真的触摸到了世界的顶点一般,或者看换句话,似乎就是它,支撑起了整个世界。
但现在,那里是熊熊烈火。树枝在燃烧,树干在燃烧,树叶也在燃烧着,烈焰舞动时发出的声音和众多龙族惊慌的吼声,都混杂在一起,合奏为一曲灭世般的交响。天空被烧的通红,仿若就要裂开,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似乎已经走向了末日。
“天呐!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世界树会——”帕兰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即便相隔如此遥远,他也依旧能感受到从那里传出的滚滚热浪。
“我们必须再靠近一点,确认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斯德瑞从包里取出几颗永恒冰雪‘雷斯特’制成的水晶,递给让和帕兰,“把这个带在身上,可以防止火焰的侵袭。”
他们小心翼翼地潜入,沿着已经破碎不堪的道路来到世界树的近前。
这在以往自然是不可能的,‘世界树’不允许任何人踏足,甚至于远远地观望也会被认定是一种罪孽,守卫在‘世界树’的龙族,栖息在‘世界树’的龙族,不会放过任何敢于靠近它们心中的圣地的生物,人一样,侏儒一样,哪怕是精灵,也是如此。
但是今天一天都变了,所有的一切被打破,龙族的圣地,现在成了一片火海。巨龙们在世界树中穿梭飞行,发出惊恐的吼叫,它们光是忙着扑灭火焰和寻找制造这一切的元凶已经顾及不暇了,哪还有时间去理会几个偷偷潜入的蝼蚁一般的生物。
虽然在远处观察的时候似乎感觉整棵树都在燃烧,但真正来到了这里,三人却发觉情况并非如此。
树根和树顶都没有燃烧,火焰侵蚀的只是树干部分。虽然顶部看似已经被烈火包围,但是那里哪怕是一片树叶也未曾受到火焰的影响。
真是棵古怪的树。三个人心里都这样想着。
他们不时能见到从高空飞过的巨龙,它们大多呈现紫色,看起来凶猛而阴险。有的巨龙离他们甚至不足几十米,也多亏了他们身上涂满的泥巴,掩盖了他们身上属于人类的气息,而且火焰也将这里所有的气息搞得一片混乱,让即便是嗅觉灵敏的巨龙也无法察觉。
这棵名为‘世界树’的苍天巨树拥有发达而巨大的根系,它们大多已经裸露出地表,扭曲交错成一团,将树底密密实实地包住。
“或许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时候爬上去看看情况,这些根正好可以当成阶梯使用。”帕兰用匕首在上面划了一下,却只在上面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好像还挺坚硬的。”
“上面太危险了,搞不好真的有可能被巨龙发现。”让有点担心。
“它们现在早已自顾不暇,怎么可能注意到我们?只要小心点就好了。”帕兰一副不用担心的模样。
“可是——”让还想说什么,就看到帕兰用头示意他注意某个方向。
他刚转过身去,就看到斯德瑞已经站在了树根上,正朝着他们招手。
“你动作未免也太快了吧。”他摇了摇头,也跟着爬了上去。
在树根中穿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眼前陡然出现了笔直巨大耸立于天地间的树干,‘世界树’的树干。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凡人是根本无法想象到底什么才叫做神迹的。对,这棵‘世界树’,就是自然之神的神迹,它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个大陆奇幻与神奇的具现。
如果‘世界树’的树干让站在它面前的三个微不足道的人类感到神奇的话,那雕刻在树干上的阶梯只让他们感到奇怪了。
“拥有翅膀的巨龙搞出这些东西做什么?”
“或许是怕它们飞累了,可以让它们慢慢走上去吧。还有某些巨龙,你不知道它们是无法飞翔的吗?”
他们只能把这个勉强当作一个解释,毕竟那些阶梯是如此庞大,他们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那是为人类准备的。
在努力攀爬阶梯的同时,让和帕兰也开始向斯德瑞询问起有关‘世界树’的情况。
“这棵树能够长成这么巨大,一定用了很多年吧!”
“岂止是很多年——传说它诞生在世界之初,始一出生,便足有千丈庞大,后来它的高度便已无从丈量。我们人类的短暂生命相对于它而言不过是一瞬,我们人类的渺小身躯相对于它而言不过是蝼蚁。”
“你未免也太崇敬它了吧。它可是龙族的圣地啊!而且你不是也说了么,黑龙尼德霍格是‘世界树’的掌管者。”
“‘世界树’作为龙族的圣地,但它存在的真相恐怕连龙族自己都不知晓。况且,龙族虽然无比尊敬黑龙尼德霍格,但那只不过是它们的一厢情愿罢了。黑龙尼德霍格,它还不曾沉睡的那些时代,就算是龙族,也禁止靠近‘世界树’,胆敢窥视‘世界树’,其下场就是被黑暗蚕食,绝无生路。”
“它是为了守护‘世界树’?”
“或许并非如此,典籍记载它在苏醒时会啃食‘世界树’的树根,而每过一百年,便会陷入沉睡,等待千年之后的再次苏醒和再次啃食。”
“‘世界树’倒塌的那一日会发生什么?”
“一切的终结。”斯德瑞的语气显得诡秘莫测。
两个少年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不是感觉很可怕,整个世界的覆灭。”斯德瑞瞄了他俩一眼,“这也许是真的,也许不是真的,但是至少就现在而言,世界的毁灭还远,做好现在的事就够了。”他说完这句话,就准备朝更高一级的阶梯爬去。
“危险!”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帕兰突然大叫起来。
阴影突然笼罩住了他。斯德瑞抬起头,便看到在那更高一级的台阶上,一个硕大的脑袋遮蔽了一切的火光,正闪烁着冷漠的瞳孔注视着他。
“人类啊——”巨龙开口了。
那紫色的脑袋距离他是如此的接近,当它说话时,那可怕的巨口中散发而出的腥气简直令他作呕,虽然他早已习惯了巨龙的气息,但眼前这条紫色的,是不同的,更加致命,更加危险!
“跑!”他的声音响了起来。
如同被点燃了导火线,在他们行动的同时,巨龙也有了动作,它硕大的身躯从台阶上彻底显露出来,一条浑身遍布紫色的散发着黑暗气息的巨龙!
在他们向下方逃跑时,巨龙的声音也从后面传来。
“竟然有卑微的蝼蚁胆敢趁着这个时候悄悄潜入,实在是罪该万死!吾名为毒龙斯瓦弗尼尔,记住这个名字,然后,下地狱去吧!”
巨龙口中喷吐出的紫色火焰在瞬间朝他们席卷而来。
危急时刻,斯德瑞纵身一跃,在空中转身面朝火焰的同时,也取出弓搭上箭,没有瞄准,完全是下意识的松手,白色流光再一次从他手中诞生,以无与伦比的凌厉速度将那即将淹没他们的火焰破散,然后直取毒龙斯瓦弗尼尔!
“有趣!”毒龙不闪不避,注视着那飞至而来的羽箭,然后张嘴再次吐出一团燃烧得更为凶猛的紫色火焰。
巨响从身后传来。
当他们转身时,只看到不论是火焰还是那支羽箭都已消失不见。
“难以匹敌!”斯德瑞说完这句话后正准备招呼让和帕兰继续跑,却看到他们都在前方停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他冲上去往脚下的阶梯看的那一刻,一股寒气忽然从脚下瞬间蔓延至头顶。纵使这四周是熊熊燃烧的烈火,也难以驱散他心中的寒冷。
就在下方的台阶不远,另一头同样浑身紫色的巨龙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
“怎么办?!”帕兰的声音已经显露出几分慌乱,虽然他平时总是一副从不畏惧的模样,但是在见识了身后巨龙的强大力量,又被前方一条差不多的巨龙挡住去路之后,心底里也不禁升起了些许无力。
“那边!我们去那边!”让突然指着右边大喊。
他们朝那个方向望去,陡然发现这个环形台阶的右边刚好延伸出来了一根巨大的树枝,那树枝勉强能够通行一个人,而且树枝周围又是茂密的枝叶,已经为熄灭火焰而忙得焦头烂额的巨龙们绝不会轻易冒着继续损伤‘世界树’的风险而大费周章地跑过来对付他们区区几个人类。
“走,那里应该暂时可以让我们躲过它们!”斯德瑞说完便领着让和帕兰朝右边跑去。
两头巨龙自然不会坐视到手的猎物成功逃脱,撑开了双翼也迅速追了上去。
两条腿的速度相比起巨龙之翼,自然毫无优势。他们在即将靠近树枝时,身后巨龙喷吐的火焰再次席卷而至。
这个时候再停下来拖延已经来不及了,幸而他们在这时也已经跑到了台阶边缘。树枝就在脚下,三四米的距离对于人类而言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跳!”斯德瑞大喊着率先跳了下去,在接触树枝时他一个滚动,十分完美的落到了树枝上。
紧接着的是帕兰,他跳下来的时候虽然脚底滑了下,但总算是被斯德瑞拉住,降落的有惊无险。
最后轮到跑在最后的让了。
“快点!它们就要追上了!”斯德瑞在下方焦急的催促。
让点了点头,也用尽全力向前方奋力一跃。
总算是暂时脱离险境了。他在空中这样想着的时候,却突然看到斯德瑞和让惊恐的神情。
怎么,巨龙追上了吗?他还来不及继续思考,腹部旁突然出现的一道黑影便狠狠击中了他。
他们无能为力地看着他被终于追上了毒龙用巨爪扇飞,然后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下方落去,斯德瑞唯一能做的只是全力射出一箭,将那只还要试图去猎杀让的毒龙的翅膀洞穿,然后看着它和让一起向下方坠落,最后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让!!!”
那是上面的帕兰的声音吗?难得他还这样关心我——我——就要死了吗?腹部传来的剧痛和他脑海里浮现的这段时间的回忆交织在一起,融合为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第一次从空中坠落,他的心缩成一团,那种感觉让他难以呼吸。
就这样结束?作为一个屠龙者,从空中掉下来摔死?——拜托,让我死在巨龙嘴里吧,那才是屠龙者的归宿啊!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左臂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十几年来对于左边那无比熟悉的能够随心而动地操纵的感觉在这一刻消失了。他转过头,便看到自己左肩以下空荡荡的一切,以及那对正和他对视的,属于巨龙的双瞳。
好吃吗?他突然想这么问,但是他所做的却是从腰间抽出匕首,然后挣扎着靠近巨龙,在最接近的那一刻,用仅存的右臂握着匕首,对着它的一只眼睛,一只硕大的眼睛,狠狠地扎了下去。
“吼!”巨龙痛苦的咆哮响彻整个‘世界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