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睿,罗曼蒂克影视公司老板,谢氏集团董事长谢晋的二公子。
谢氏集团是影视行业的龙头老大,每年收视爆红的电视剧和高票房的电影中,至少有五成出自谢氏旗下的公司。
不论是谁,提到谢氏,都会由衷称赞。
纵然谢小川极少出现在公众视野,知道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楚凯在听完他自报姓名以后,从酒桌前,一直傻愣到医院急诊。
导演给叶珺放了两天假,因为她剩下的两场戏,都有楚凯出镜,现在他受伤了,只能先拍其他人的戏份,等他伤好些了再补拍。
这两天时间,正好可以回一趟老家。
叶珺住的地方,距离老家不远,一般是三个小时的车程。自从上大学以后,叶珺就很少回家,一来交通不便,二来空余时间太琐碎,赶不及一个来回。
这次,是谢小川开车送她。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他们僵持了半路,谢小川最先打破沉寂,“楚凯的事,是我冲动了。如果让你不高兴,我可以……”
叶珺接过他的话茬,语气有些沉重,“小川,我觉得这件事……”她故意拉长尾音,在吐出最后一个字后,瞬间眉飞色舞起来,“你干得好!”
她在脑海里想象了无数次暴揍楚凯的情形,都没有付诸行动,直到今天,谢小川替她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事。
压在心头的烦躁,片刻间消散殆尽,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谢小川看她舒心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放松了不少,“我以为你会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你在我心中,就是除暴安良的大侠,形象要多高大就有多高大。”
谢小川弯起唇角,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不怕跟人动起手来,也有能力处理好事后的一切问题,但不代表他认为动手是对的。不过,在特殊情况下,他宁肯选择这种方式。比如,面对楚凯这种欠揍的人的时候。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谢氏的私家医院里。
叶玧所在的病房楼门口,有一团金灿灿的颜色,在日光的照射下,发出柔和的光芒。
那是一条金毛犬,自从叶玧住进病房,它就趴在这里,整整八年。它是儿子,按照狗的年寿算,已是耄耋老人。它的眼皮十分松弛,睁开眼睛要费很大的力气,但嗅觉和听觉依旧灵敏,在它发现叶珺的时候,几乎是一跃而起,冲到叶珺的面前。
叶珺收住脚步,低下身子,怜爱地抚摸着它变得下垂的皮毛。
谢小川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一串香肠,剥去包装,放在飞盘上,像八年前一样。
儿子却不能跟过去一样狼吞虎咽地吃了。它老了,老得牙齿松动,肠胃虚弱,甚至老得接不住飞盘。以后,它会更老,甚至……
如果下次回来,看不到儿子的踪影,叶珺一定不会问它去了哪里。
她害怕,曾经拥有的一切,会一样一样离开她,到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孤家寡人。
那是比鬼更可怕的事情。
“我不会离开你。”谢小川低语道。
叶珺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心里存了一点疑惑。
谢小川说:“我要替叶玧照顾你,我不会离开你。”
你何必每次都刻意强调,你是为了叶玧呢?
叶珺安静地笑,轻轻抚摸儿子弓起的背。
医院一楼大厅的门开了,院长和几名白衣天使出来迎接他们。
谢小川一边向里面走,一边跟院长打听叶玧的现状。叶玧始终在沉睡着,没有苏醒的迹象。不过,美国那边有一位专家,在这个领域有了新突破,院长想请专家来一趟,说不定有希望。
来到病房门口,谢小川让院长和其他人去忙,他和叶珺走进房间。
入目之处,一片干净的白色。
房间北面,放着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的眉毛修长,像月牙一般弯起,脸庞有些瘦削,显得颧骨略高,双颊无血色,看上去是病态的苍白。病床旁边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日常用品。
另外一边是白色布艺沙发,一位衣着简朴的中年女人坐在上面,圆形抱枕垫在她的身后,跟叶珺一般圆圆的眼睛里,透着一丝疲惫。
叶珺向女人的方向轻声问了一句,“妈,叶玧怎么样?”
叶玧的父母身体不好,自顾尚且不暇,没有能力过来照顾叶玧。叶珺和叶玧两家是世交,叶母一有时间,就过来帮忙照看叶玧。
叶母蓦地抬头,叶珺的身影映入她眼帘的一刻,疲惫的神色消失无踪。她站起身,低头看一眼叶玧,脸上浮出一个慈爱的笑,“玧儿跟以前一样,挺好的。”
病床前的架子上挂着输液瓶,透明的药液通过管子,一滴滴流入叶玧左手的血管中。
叶珺走到病床前,从床底下取出一个脸盆,端着向门外走去,途径谢小川身侧的时候,小声说:“有些事,我没告诉妈,你别多说话。”
谢小川没回答,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他拉着叶母坐到沙发上,“阿姨,医护人员呢,可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没有,他们都很好。”叶母生怕谢小川想多了,急忙替医护人员说好话,“他们细心周到,医术高超,没有任何问题。”
若是医术高超,叶玧早就醒过来了。
谢小川没有说出口,只是心里想了一下。
叶母两手平放在腿侧,拘束地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谢小川说:“叶玧是我的兄弟,更是我的恩人,没有他,我未必能够活到今天。阿姨,您或者叶玧两家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千万不要觉得开不了口。”
“不论当时是谁遇到危险,玧儿都会出手相救,谢总不必放在心上。”叶母微微低头,垂下眼帘,诚恳道:“你肯让玧儿和他父母住进这么好的医院,我已经很感激了,你实在不必为我们做更多。”
房门开了,叶珺端着一盆水进来,放到桌上,倒入热水,调到适宜的温度后,将毛巾放进盆中,拧干上面的水,小心翼翼,一点点替叶玧清洁脸庞。
接下来,叶珺回身,拾起叶玧的手,如方才一般,细心擦拭。
“阿姨总是跟我客气。”谢小川将目光移到叶珺身上,“母女两个,真像。”
叶珺将毛巾放入盆中,一起端出去清洗,然后把毛巾挂到阳台上,脸盆放回原处。
叶母怜爱地看着叶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珺儿,他怎么没来?”
叶珺的身子一僵,紧张地注视着叶母的眼睛,忐忑不安了许久,最后,心虚地扯了个谎,“妈,他拍戏受伤,住院了,来不了。”
“这次,是谢总送你回来的?”
“是……是啊,他回家有点事要办,顺便带我回家看看。”
叶母摇了摇头,似乎不相信叶珺的话。
她敛起笑意,站起来走向门外,“珺儿,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哦,好。”叶珺跟在后面,疾步追过去。
病房里只剩下谢小川,和躺在病床上的叶玧。
谢小川的身体前倾,手肘放在膝盖上,十指抄在一起。他的眉头蹙起,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兄弟,我们有八年没见面了。不对,确切地说,是我见得到你,你见不到我。”
病床上,叶玧阖着眼睛,呼吸均匀绵长。
“我想,趁着没有第三人在,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每当谢小川心情沉重的时候,就习惯性地摸烟盒。这次,在他的指腹碰到打火机冰凉的盖子时,迅速缩了回来。
医院里面不能抽烟,幸好及时记起。
谢小川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缓缓道,“你在十八岁的时候,确定自己喜欢的人是她。我也是。我怕自己不够成熟,又用了八年时间考虑。我今年二十六岁,我想得非常清楚,我要她,此生非她不可。过去,你有一句话,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说,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男人,可以不求回报,一心一意对叶珺好,那个人一定是你。现在,我来告诉你,你能做到的事,我谢睿一样做得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在她的一生中,身边出现过无数人,有亲人、有朋友、还有恋人。我记得我们是兄弟,我不能挖你墙角,在你沉睡的八年里,我一直跟她保持足够远的距离,没有打扰她的生活。但是,叶珺是个女孩子,早晚要嫁人。”他拍着胸口,郑重地说:“与其让她被楚凯那样的人渣伤害,不如嫁给我,至少,我会用自己的一切来保护她、疼惜她。”
空旷的病房里,回响着他低沉的声音,“叶玧,你听着,从现在开始,我要追求叶珺。如果有天你醒了,欢迎你加入追求叶珺的行列中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欣然接受你的挑战。”
叶玧安静地躺在那儿,一如往日。
病床边的输液器里,落下一滴滴透明的液体,宛如相思的泪,流进血管,汇入愁肠,辗转千百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