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病!”胡尼老爷大惊失色,也顾不得殷戍满身的污垢,一把便捞起了他!
在他一叠声的命令下,伊涅特的仆役们快速端来了浸透了冰凉井水的亚麻布,开始小心翼翼擦洗着殷戍的身体。
几口井水灌下肚皮,殷戍感觉似乎好了一些,眼珠转了两转,仿佛有了一丝儿活气。
“怎么样,孟图老爷?”胡尼焦急地摇晃着他,“感觉好些了吗?”
“……我,我就是感觉肚子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像要把我身体烧干了,”殷戍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我喝了很多水,却好像全都漏出去了,一点都没感觉到解渴和凉快。”
人们开始唧唧喳喳地议论起来。
“孟图老爷需要好好休息!”
“我们还要赶路,这可怎么办呀?”
“我们刚出发半天呢……”
……
“阔阔塔老爷,阔阔塔老爷,”胡尼突然急急叫了起来,“这个时候该展示你的宝贝了,是不是啊?”
阔阔塔老爷子弯下腰来,仔仔细细观察了半天,又摸了摸那个虚弱的家伙滚烫的额头。
“完全可以,”他胸有成竹地拍了拍手,“愿意为您效劳,尊贵的胡尼老爷。”
塔蒙和公主禁不住对望一眼——宝贝?
正在这时,殷戍挣扎着坐了起来,强迫自己靠在一棵棕榈树下。
即便身体如此槽糕,他都一点不想同这位惹不起的胡尼老爷发生一丁点接触。
阔阔塔老爷一招手,立刻围过来几名蓬特人,开始小声交谈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抱着一个大罐子以及几个铜盆之类的玩意儿,一路丁零当啷跑了过来。
“瞧啊,宝贝来啦……”胡尼兴奋地一拍手,“阔阔塔老爷最珍贵的‘哈苏特’!”
哈苏特……那是什么?
殷戍顿时好奇心大起。
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只见几个蓬特人小心翼翼在地上铺上了一块厚毛毡,阔阔塔老爷慢条斯理地将那个装饰着华美纹路的大铜盆平放其上,然后满满地倒入井水。
一个小伙子捧着一个精美的小铜壶,轻轻放置在铜盆正中。
那个蓬特老头抱起罐子,一层又一层揭开用布制成的封口,然后伸进一个精美的小勺,从中挖出满满一勺黄白色的粉末,呼啦一下子便倒入水中。
“‘哈苏特’!”胡尼低声惊叹道,“瞧,‘哈苏特’就要爆发出神奇的魔力了!”
殷戍的神经也一下子绷紧了!
只见阔阔塔又倒入几勺粉末,非常小心地重新封好罐子,便开始用勺子在那盆水中不紧不慢地搅动起来。
浑浊的水变得越来越清亮透明。
奇迹突然发生了——只见水面上开始蒸腾起薄薄的一层雾气,随着勺子的搅动,这雾气竟越来越浓厚,就好像一盆水正在沸腾一般!
围观的人们发出了低低的惊叹声。
不一会儿,那盆水的表面竟然结了一层薄冰!
是的,薄冰!
殷戍的脑袋好像被一记重锤狠狠敲了一下——那雾气,不是水开了的蒸汽,而是凉气!
阔阔塔老爷好像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庄严地、缓慢地从盆中抽出了小勺,笑着点了点头,那个蓬特小伙子便从冰水中万分小心地端起小铜壶,就好像捧着一个圣物一般!
只见他飞快地端到殷戍面前,示意他揭开铜壶的盖子。
所有人都在热切地看着他!
殷戍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接过了那把精致的小铜壶,冰凉的触感顿时从指尖弥漫到全身。
他揭开盖子,发现里面盛满了黄黄的、奶酪一般的东西。
“你吃呀,快吃呀,”胡尼焦急地说道,“这是‘哈苏特’的魔法带来的好东西,你快尝尝呀!”
有人递过一只更小的铜勺。
殷戍只好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地剜了一小块,小心翼翼送入嘴中。
我靠……一种类似于冰淇淋的香甜软糯冰凉的口感瞬间便充盈了整个口腔,又飞快地蔓延到四肢百骸!
在40度的高温天气下,竟然能吃到一口冰淇淋一样的东西,那感觉真是无与伦比!
一股酸热之气顿时冲进了鼻腔,要不是他用力憋着气,不争气的眼泪真能夺眶而出!
“怎么样?”胡尼舒了一口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在底比斯,你家老爷也未必能吃上这样的好东西!”
“确实太美妙了……”殷戍猛力咽了一大口,大声赞美道,“我能把它吃完吗?”
“吃吧,这就是为您准备的。”阔阔塔老爷志得意满地微笑着,眼神中满是慈祥。
殷戍三两口便吃光了铜壶中的“冰淇淋”,由于中暑所带来的萎靡不振的情绪转眼间便一扫而空!
“真是神迹!”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兴奋地伸展着四肢,“神迹!瞧啊老爷们,你们看,我的身体一下子就恢复了元气!”
“喔!……”人们的情绪霎时间变得无比高涨,几名蓬特人更是鼓起了掌!
手舞足蹈之时,殷戍发现两个女人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凛。
“慷慨的阔阔塔老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那个……那个‘哈苏特’还能再弄一点儿吗?”
“再弄一点儿!”胡尼一愣,突然转身朝着蓬特人热烈地张开了怀抱,“我们可爱的孟图老爷说还要再弄一点儿!阔阔塔老爷,您舍得吗?哈哈哈!……”
大家一愣,也都跟着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孟图老爷,这可是‘哈苏特’的魔法做出来的‘凉丝丝的提提’!”有人高声叫着,“这一小壶‘提提’,可比金子还要贵重呢!那请您想一想,‘哈苏特’到底有多么珍贵呢?”
殷戍可着实吓了一跳!
“‘哈苏特’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宝贝?”他面向阔阔塔老爷热切地恳求道,“阔阔塔老爷,能赏脸再给我看一眼吗?”
老头子倒是大大方方,又打开陶罐,挖出拇指大的一点点粉末,小鸡啄米一般倒在殷戍的手掌上。
“不瞒您说,孟图老爷,”他絮絮叨叨解释道,“我们叫它‘哈苏特’,其实这是从亚洲人的手里换来的……您是个有智慧的人,也许您见识过它……”
他小心翼翼用手指拈了一点放入嘴中,微微皱了皱眉头。
“宝贵的‘哈苏特’其实是一剂良药,当您头痛欲裂的时候,只要一点点,就一点点吹进鼻子里,头痛很快就会消除……”老头子的眼中突然开始变换着魔幻的光芒,“据说,‘哈苏特’还被亚洲人用来治疗一些可怕的背疽,这可是个古老的方子,好像是亚洲人的神传授给他们的……不过我们从来没有见识过。”
殷戍也拈了一点塞进嘴里。
一股苦涩的味道开始在口腔内慢慢氤氲开来。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正在全功率运行着——当然,负责化学知识的那一部分皮质层已经超功率运转,眼瞅就要“飞车”了!
白色的粉末,溶于水,大量吸热导致结冰,苦味……这还能有什么,只能是“硝石”啊!
在这个时代,成规模的硝石矿藏可能不太好找,但那些污秽之地——茅厕、牲口棚之类的地方,这玩意儿可是随处可见的啊!
猛然之间,一想到嘴里这些苦涩的东西极有可能来自于遥远亚洲的某个经年的茅房,殷戍真想把这几天的饭全都吐出去!
但他立即克制住了自己胃中的翻江倒海。
因为他的大脑中,已经掀起了惊天风暴!
硝石!
那么,凭着本能,他也能立即想到另外两个玩意儿……
几乎90%的穿越者,第一件事不都是要搞到那些玩意儿吗?
这么重要的物资,竟然就如此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地出现在面前!这不是上天的眷顾,又特么是什么呢?
殷戍拼命控制住自己强烈的情绪,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啊,真是奇妙的东西……”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阔阔塔老爷,我记得,我曾经见过一种同样奇妙的……也许是药吧,您见多识广,不知您是否见过?”
“是什么?”蓬特人的好奇心立即被勾起来了。
“硫磺……”殷戍实在不知道该怎样用埃及的语言表达出这个字眼,只好使用了汉语。
“LiuHuang?”阔阔塔费劲地读出这个音,满脸困惑之色。
“是的,硫磺,”他皱着眉头,努力搜刮着脑海中有关这玩意儿的一切知识,“一种黄色的药粉,闻上去很臭很臭,而且特别容易点燃,点燃之后会发出更臭的气味……我听说,这东西深埋在地底,是通过火山和温泉送出地面的,可以治疗皮肤病,尤其是这里,”他突然弯下腰,拍了拍自己的裆部,“治疗男人蛋蛋上的痒病!”
人们一愣,随即哄堂大笑起来。
“那不是‘凯马特’吗?”有人高叫起来。
“真的呢,是‘凯马特’!”胡尼老爷恍然大悟,“孟图老爷,你说的正是‘凯马特’药粉嘛!那可是巫师驱魔用的!‘凯马特’燃烧起来能冒出可怕的浓烟,一切来自地狱的恶鬼都会被这浓烟呛死!……怎么,这东西还能治疗男人的蛋蛋?”
人们再一次哄笑起来。
“有的老爷家的染坊也用‘凯马特’,”另一个蓬特人操着僵硬的埃及语言说道,“用了‘凯马特’,就能染出世上最白的亚麻布!”
巨大的狂喜霎时间席卷了殷戍的全部心灵,但他竭力装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真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您问这个干什么?”阔阔塔老爷盯着殷戍,“您需要这个吗?‘凯马特’和‘哈苏特’相比可是差远了,一个是洁净的精灵,另一个可是冒着臭气的恶魔之物……”
“我……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嘛,”殷戍胡乱敷衍着,“因为我总觉得,蓬特人就像拥有神奇法术的仙人,总是能拿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而且还无所不知……”
阔阔塔老爷一愣,随即便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殷戍笑眯眯地转头看着塔蒙和公主。
他发现两个女人也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他多想冲过去抱住那俩娘们,大声告诉她们,他将要有一个极其了不起的举动,一个也许能够深刻地改变他的个人历史,乃至这个时代的未来的重大事件就要发生!
他多想告诉她们,自从穿越后他一直窝窝囊囊走到今天,一路上做了无数二逼的蠢事,但是就从这个时刻开始,他可以真正地扬眉吐气,可以像孔雀开屏一般尽情展示他的3400年后的知识和智慧!
真的,壮丽的未来好像依稀露出了一线曙光。
曾经遥远而空泛的迷梦似乎又近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