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低头翻了翻江亦琛带来的书,果不其然,当年笔墨在书的空白处留下的痕迹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愈发清晰了起来。
她那时候有那样丰富的感情,对他也有很深的期待,天使抑或是恶魔都是他的化身。想起来他就没有对她说过几句甜蜜的话,深情款款的表白几乎是不存在的。
可是就是这样,她卑微连他对他笑一会都觉得他头顶上笼罩着光环。
顾念有些不自在地翻着书,说:“你又回去了?”
“嗯,怕你无聊,给你带了些小说!”
“谢谢!”
江亦琛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没忍住说:“我数了数,你画的恶魔要多于天使。”
言下之意,就是坏的时候要多于好的时候。
顾念翻了翻,差不多是这样的。
她被问得愣了会儿,过了会儿笑着解释道:“还是有天使的时候,已经不错了。”
江亦琛:“……”
他的模样好像有点委屈,说:“这是什么话?”
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的。
他问:“有那么差劲吗?”
何止是差劲啊!
不过现在也不是训斥他的时候,顾念现在很平和淡定说:“年轻的时候,谁还没点脾气,又是初恋,我理解!”
听起来是真的有放下的意思了。
她叹了口气说:“我也有不懂事的时候。”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眼神里面偶有流露出幽静的遗憾。
在最能爱的时候没有好好走到最后,现在一颗残破的心,不能爱的心,已经无法坦然去面对曾经的爱人了。
她心里有创伤。
顾念很快就不愿意纠缠这个问题,她摸了摸肚子说:“我有点饿了。”
“你想吃什么?”
“今天好像有点胃口了。”
“油腻,辛辣的要忌口。”
好吧,她本来还想着吃点重口味的,她现在真的很想吃章鱼小丸子,但是话还没说出口,江亦琛就已经提前给她打好预防针了。
最后她还是吃了一份健康的三文鱼盖饭,她的手不方便,还是江亦琛喂她吃饭。她也乖乖的,虽然觉得依旧是没有什么味道。
之后他告诉她慕天乔醒了的消息。
慕天乔受了这般打击,本来就心脏有问题,这会儿更是风烛残年,一夜白头。
顾念靠在枕头上说:“他还好吗?”
“不太好!要去见见他吗?”
“不了!”顾念摇头拒绝。
江亦琛抿了抿唇,最后还是问出了她:“你为什么会卷进去?”
顾念想不出个好借口,只好实话实说:“慕天乔说带我去看那个孩子,我信了他一回。”
“他的话你怎么能信?”
“是。”顾念点头:“但是他应该也没有想故意害我,只不过慕昕薇点名要我去,他也是被迫的。”
“你怎么帮他说起话来了?”江亦琛颇为不解。
顾念垂下眼眸:“没有。”她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只好说:“他现在也受到了报应,还背负了刑事案件,以后肯定不会好过的。”
“咎由自取罢了。”
顾念叹了口气。
慕天乔不值得她同情,她这一声叹息并不是可怜慕天乔,只是莫名有种悲凉感而已。
她恨了慕天乔很多年,厌恶慕家那一帮人,现在他们各自有了各自的报应,林慧彻底疯掉,慕昕薇现在昏迷不醒,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慕天乔一夜之间失去了三个亲人,就连自己,也变得苍老不堪。
她只是心疼那个孩子。
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
她没有告诉江亦琛她和慕天乔的约定,或许他也不一定能理解。
江亦琛看她神情十分低落,也不知道怎么哄她开心,又说:“谢容桓,你要去看他吗?”
顾念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背部受了伤,现在还躺在床上。”
顾念垂下眼眸:“那过几天好了。”
“好!”江亦琛说:“我让护士来给你换药。”
年轻的护士很快来给她换药。
手上的伤疤还没有拆线,看起来有点狰狞,即便好了,应该也会留下淡淡的疤痕,顾念歪着脑袋,庆幸伤到的是左手,而不是右手,不然她都有可能没有办法画画。
护士一边换药,一边说:“您先生对您可真体贴!”
顾念抿唇笑了笑。
她不知道作何解释,干脆默认了。
“那天他抱你来医院的时候,可着急了,眼眶都红了一圈。”
顾念愣了一会。
江亦琛抱她来医院的?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自己一句,甚至于她都不知道他也曾出现过。
护士后来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忘记了。
她用手掩住脸,遮挡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
慕天乔在医院躺着,没有人来看他。
追名逐利这么多年,没想到临了却连个看望的人都没有,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最后连送终的人都没有了。
然后江亦琛来了。
慕天乔看到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他是来找自己算账的。
但是江亦琛什么话都没有说,沉默了良久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喊了声:“慕叔!”
一声慕叔,让慕天乔感慨万千。
他重重叹了口气,挣扎了坐了起来,头发已经是花白了。
“亦琛啊,难为你来看望我。”
江亦琛淡淡笑了:“你应该庆幸顾念没事!”
慕天乔又是叹气:“我没有想要害她的意思,当时情况紧急,顾不得那么多。”他抹了抹眼睛说:“都怪我造孽太多啊!”
江亦琛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他来找慕天乔自然不是单纯来看他的,而是为了遗嘱的事情来的。
顾念到底也是慕天乔的女儿,却没有十八年的抚养之恩,但是江亦琛还是想为她争取些东西。
他说的很直接,慕天乔不用思考就理解了,低着头说:“我懂我懂,我会安排好的。”
事到如今他索性摊牌了说:“前阵子周志文的人找我了。”
“嗯?”
“他在调查你,所以从我那里开始,不过我什么也没说。”他兀自叹气:“亦琛,咱们合作这么多年,我也把你当孩子一样,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一句话都没有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