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回
秦英目送了李承乾离去,独自在胡床上了坐了片刻,才端了木盆到院子里的天井旁边,打了水洗被染上血迹的部分被单褥垫,把昨夜的痕迹都弄干净,她才交给了官婢处理。
不得不说秦英做事是很谨慎的。官婢们看到这些被单褥垫,也没有好奇秦英为何要先过手洗一点,只是应道马上就为大人浣洗。
她的双手沾了凉水,指骨都开始发痛。也没有和官婢攀谈多余的,就回到厢房休息了。她实在是精神不济。
躺在房内睡了一顿迷迷糊糊的回笼觉,她就被宫侍的敲门声打扰了清梦。
宫侍透过了纸门朗声唤道:“陛下召您到御书房去。”厢房外头放着秦英的官靴,所以宫侍不用进门就知道秦英在不在。
她躺在榻上思索好久才回过神,想通陛下要见自己是为什么。
昨天国宴上,侯君集当着无数人的面推举自己出使来着,虽然陛下不见得真心认可,但侯君集三品尚书的话很有分量,不容得他不去仔细考量。
今天他应该是会在小朝会上,提出这出使一事吧。
而出使的候选人之一的秦英不在,他们的小朝会好像不够完整……
她高声回了一句好,两条胳膊就撑着身子坐起来了。结好金石銙带上的铜钩,秦英走到小几旁,伸手蘸了些水随手抹把脸,就出门去了。
秦英换好了官服收拾利索自己,出来就看宫侍和白大郎束手站在廊下等着自己。
她拱手对白大郎做了礼。低头套起黑面皂靴之时充满歉意地道:“……让你们久等了。”
白大郎拱手向秦英做礼,问了声安好后回答道:“不妨事。”
宫侍一路把白大郎和秦英送到了通训门前,才转身回到了东宫做自己的差事。
秦英对守卫出示了鱼符,一撩袍子下摆率先走过了门槛,转眸朝几步后的白大郎打听情况:“御书房里可是重臣云集?”
他不卑不亢地道:“与上次审核翰林院待诏之时差不太多。”
“只怕今天比那天还不好挨。”秦英低头自言自语道。
想到那天陛下带着小朝会的原班人马,去翰林院审核众位待诏的才艺。秦英没有展示,就因为给欧阳大人哭着陈情,而被取消资格。当时她那哭声可谓是惊了四座。众人都记住了她的面孔身形。
今天她感觉自己再到他们身前转悠一次,肯定会被人抓着这个把柄说道一番。
秦英默默想了一路,等醒过神已经站在了御书房门口了。
安公公笑眯眯地倾身做礼道:“秦大人,请。”
秦英咬了咬唇,把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尽量压下去。明明事情还没发生,就把这么多情况摆在面前,说不定还没发展地那么糟糕,她不能自己吓唬自己。
推开门进去,只看那些红紫官服的重臣济济一堂,自己这身青衣与他们混在一处,实在是不太协调。
李世民让宫侍给秦英赐了垫,就主持起了小朝会的重要话题之一:“新罗使臣的人选,诸位经过了一夜考量,可有什么意见。”
秦英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猜到这个事情,此时她坐在众位朝臣的末席,努力将自己缩成不引人注目的一团。
她想不招人眼,侯君集却是不给她机会的。他举了朝笏出列继续坚持坑秦英。他沉着面色道:“臣依旧推举秦侍医。”
而侯君集的话音未落,就有那不怕得罪他的秘书监魏征出列拜道:“秦侍医身为医官,能否会得造字还是不一定的,怎么可出使他国?”
“臣附议。”房玄龄适时地站起了辩论的队。
不多时诸人都附议了上述两种观点。
侯君集看着分列而陈的众臣们,也不觉得自己有些寡不敌众,他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秦英一眼,之后嘿了一声道:“秦侍医不如自己说说,会还是不会?”
秦英感觉,侯君集在想方设法地把自己诓进出使新罗的车队,背后是有着什么坏心。不过她也不会让他轻易得逞。秦英刚才走得匆忙,没有拿着木质朝笏,但是她没有那东西遮面,也丝毫不见得言行怯弱:
“要论造字秦某是全然不会的,但能在异国他乡,广泛传播汤药方剂,将吾朝之医药文化带出边关疆隘。”
她坦言道自己不会造字,做点别的还是可以的。若说自己对出使毫无用处,她在这药藏局当了这么久的侍医,岂不是在混日子吗?现在这样说,起码能保住自己在药藏局的饭碗。
侯君集听罢一丝笑意爬上嘴角:这个秦英居然见到坑就往里面跳。出使新罗路途遥远,使臣出个意外客死他乡,谁也追查不出来原因。只要他在车队那边做一点手脚,她以后就再不能碍他的眼了。
他厌恶着秦英,已经到想彻底除去她的境界了。不过秦英已经躲过了好几次他的威胁迫害。于是他现在越发焦躁,对付她时甚至都有些不择手段的意味。
“——善。”李世民见秦英如此陈词,深觉自己果然没有白用月俸养着秦英。在这种谁都不想出使的关头,她却这样表了决心,其精神实在可嘉。李世民大手一挥,让秦英起身后又道,“文使再议,让秦英出任医使一职,众爱卿可有疑意?”
秦英没有想到李世民对自己的信任非同一般,眼睛不眨一下就决定让自己出使了。原本只是想要在陛下处刷个好印象的秦英,现在倒是骑虎难下了。
“谢陛下隆恩。”秦英深深地跪拜了一礼道。她除了在心里悲鸣一声“时不我与”外能做什么呢?既然陛下发了话,还有谁能绝处翻盘?
在她准备接受事实的时候,一道低沉声线传入她的耳畔:“臣以为秦侍医前去新罗不妥。”
秦英感激地望了过去,只见一个清瘦的官员出列道,不是秘书监魏征还是谁人。
她上辈子最崇拜的朝臣当属魏大人了。不过这偶像一般都是只可远观的。她没有主动上前搭过话,也就和他不怎么熟识,两个人连同僚之谊都无。
这辈子她还没有机会认识他呢,最多在上朝的时候,见过几次他的后脑勺。
“秦侍医近时正为太子教授导引法,几天以后怎好随新罗车队离开?”魏征拱手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