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富贵楼后院比往常都要热闹,这不,柳正扬主仆前脚刚离开,林老爷子和章管家后脚就来了。看着风风火火的林老爷子,老赖头伸手拍拍脑袋,敛起意外的神情,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老爷,你怎么来了?
林老爷子瞟了他一眼,目光直直的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清了清嗓子,问道:少爷可是在里面?
他可是一路直奔目的地,令他意外的是林清风居然不顾世俗眼光的守在姑娘家的‘床’前,看来这个儿媳‘妇’是逃不了了,可是,他心里还是有顾忌的,他既担心儿子再次受伤,也担心大胖孙子遥遥无期。
回老爷的话,少爷是在房里没错,只是少爷‘交’待过,不让人进去打扰上官姑娘。多少年来,但凡是林氏父子相聚首的场所里,必然会有一场争吵。而现在,不适合吵架。
确定了林清风就在房间里后,林老爷便不再听老赖头的说辞,直直的朝房‘门’走去,刚伸手‘欲’想推开‘门’时,‘门’突然由里面打开。林清风淡淡的看了一眼神情微微窘迫的林老爷子。
爹,你来这有事?
林老爷子收回了还举在半空的手,掩饰‘性’的轻咳了几句,眉头高耸,你这小子说的是什么话?这里我不能来吗?难道你里面还藏了什么不成?说罢,他踮起脚瞪大双眼朝房间里望去,却被林清风不动声响的挡得严严实实。
这小子太狡猾了。
你让开,我一路赶来,累坏了。我要进去歇歇。林老爷子哪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打发的人,他吹胡子瞪眼的瞅着如‘门’神般的林清风,声音也不禁拉高。
越是不让他看,他的心就越像是猫儿在抓挠一样,越是想一探个究竟。
林清风走出房‘门’并随手带上,轻皱着眉头,道:小声点,有事到偏厅说去,别在‘门’口吵。
双目圆瞪,林老爷子一副吓死了的样子,眼神夹带着趣味的上下打量着他,想要说他几句,可触及他那一副紧张的样子,便收住了话儿,一声不吭的抬步往旁边的偏厅里走去。
这小子变了,终于有人能降住他了。
可是,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待会他得去问问岑枫,看看这姑娘到底得了什么病?
进了偏厅,林老爷子刚坐下,便急切的看着林清风,问道:小子,你别以为我什么事都不知道,你赶紧的给我说清楚,房里那姑娘是怎么了?哪里人氏?为何人家的亲人会放心让你带她去寻医?
提着茶壶的手轻顿,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有条不紊的泡茶,倒茶,奉茶,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的应道:老头,你管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我的事情,我自有主张。
他们父子俩就是这样,不见有几分想念,见着面了就没啥好话了。你喊他一句小子,他回你一句老头,不过,这种不像大户人家的称呼倒是让人听着更多了几分亲昵。
只是,他们谁都不会承认自己有多在意对方,从来都是说不上几句话,就开始争吵。
我不管你,谁管你?身体?你还知道叫我保重身体,你迟迟不再成亲,又长年不着家,我就是食下了长生丹‘药’,怕也长生不了。林老爷子怪声怪气的回道,端起一旁的茶盏凑‘唇’就喝。
噗——一口茶瞬间从他嘴里喷了出来,他一边哈着气,一边不满的瞪着林清风,道:小子,你这是要谋杀亲父吗?这么烫的茶,也不怕把我给烫死。
朝他轻瞥了一眼,林清风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这是红茶,泡茶的水不会有多烫,你就别装了。
你——哼,臭小子。林老爷子见苦‘肉’计被拆穿,顿时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又道:行啦!别掖着藏着了,你该知道,但凡我想知道的事情,就一定会知道。你还是自个说吧,这姑娘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你放下家里的产业,不问归期的出海?
别人说的,他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他也保持怀疑,只有林清风亲口说的,他才相信。
他放心将家产全部‘交’由他打理,可并不代表他就放心他做的每一个决定。
他每每想起高僧说过的话,还那另外一块不知在何处的‘玉’佩,他心中就那个急啊,没法子形容。
她一定会是林家的媳‘妇’。林清风神‘色’认真的道,眸子中浮现出一抹坚定。
从她晕‘迷’开始,他就知道,这辈子就是她了。因为只有她才能触动他的心,才能让他变得着急,脆弱。
虽然开始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事,但是,一切都不晚,从现在开始,他不会再放开她的手。不管未来的路上是否充满未知,他都会紧牵着她的手,并肩前进。
她呢?会跟他有一样的想法吗?
不管了,他相信自己,只要自己付出了真心,她一定能够感受得到,也一定会给他回应。
他,林清风,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你说什么?林老爷子不敢相信的看着如此坦白的林清风,这小子还真是变了,以前,只要他说上一丁点关联上他成亲的事情,他就会像是一只刺猬,瞬间就张开自己身上的刺。现在,他居然自己就承认了,而且还这么坚定,真是可喜可贺。
咦,慢着!这姑娘的病情他还没有打探清楚呢,这喜可不一定是喜,还有这姑娘会不会也像当年的柳小小一样,成亲当天就不见了踪影。令郎情路坎坷,吉祥须有如意配。高僧的话再次响过耳边,林老爷子的情绪瞬间低沉下来。
该不该提醒一下呢?
该,不该……
内心挣扎了许久,林老爷子最终还是心疼自个儿子,决定提醒他,省得将来伤心的还是他。他抬眸担忧的望向林清风,轻声说道:当年京城遇高僧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转眼你已长大‘成’人,也不负我的期盼,将林府的产业扩展得越来越大。只是,清风啊,高僧的话咱不可不听,这位姑娘的事情,是不是?
说完,他目光迥迥的望向林清风,眸底的担忧和关切毕‘露’无遗。
站在林清风身后的老赖头,心下一动,嘴‘唇’动了动,想要开口将上官楚楚身上有如意‘玉’佩的事情告诉林老爷子。可他的话还未说出口,林清风便已淡淡的应道:这事我还是遵照自己的心意,你放心!生意上的事情,我已安排好,如果有什么急事或是大事需要定夺的,我也已经吩咐他们向你禀报。
可是——见他完全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林老爷子不禁有些急了起来。
没事的!放心!我一定平安归来,因为我娘不允许。林清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亲娘是因生他难产而死,也是从那时开始,他变得沉默寡言,也不再与林老爷子过分亲近,因为,别人都说他命中带煞,会克到至亲。
这种事情,他虽然不太相信,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能让这个万一成为事实。
听到他提起宁蝶,林老爷子立刻被愧疚笼上心头,心知自己劝不动这个倔强的儿子,便微微的点了点头,轻声叮咛:一路小心!我等你回来。
好!
少爷,那个‘玉’……老赖头见林老爷子如此放心不下,直想把上官楚楚的事情全部告诉林老爷子。可林清风却不赞同他的做法,警告‘性’的瞄了他一眼,立刻就让他闭上了嘴。
关于上官楚楚身上有如意‘玉’佩的事情,他并不想过早让知道的人太多。因为,这些年来,想要对他下手的人就一直没有消停过,他不想让那人把箭头瞄向上官楚楚。
有些事情,远没有表面看来这般平静。
他相信,那人很快又会有一番新动作。
什么‘玉’?林老爷子耳尖的听到了老赖头的话,顺着他的话就往下问。
愣了下,老赖头笑着应道:回老爷的话,这‘玉’是指当铺里的那个‘玉’莲‘花’,我们打听到那个大夫很喜欢莲‘花’,所以,就想着拿‘玉’莲‘花’当见面礼。
拿我的‘玉’牌去当铺找钱掌柜吧。从腰间掏出‘玉’牌,林清风没有揭穿老赖头的说辞,因为,据岑枫所说,他那个师弟确实是非常喜欢收集莲‘花’图样的东西。
或许,有了‘玉’莲‘花’,求医的路会更加顺畅。
……
午后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闪闪,徐徐的海风吹在脸上,让人有种昏昏入睡的感觉。可扶着船舷的林清风却没有这种感觉,他微眯着眼,举目望着身后那慢慢成为了一个小黑点的海平镇,狭长的凤眸中,折‘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芒。
出海了,网也撒了,鱼儿该会自动投网吧。
缓缓的收回目光,他看向那些围着船飞翔的海鸥,心中突然很羡慕它们可以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
夏荷面带喜‘色’,匆匆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站到林清风身侧,开心的道:少爷,刚才小姐的手指动了一下,岑大夫说,也许小姐很快就可以醒过来了。
闻言,林清风转身,立刻大步走向船舱。
丫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林清风探首细细的看着她,连她那微翘如蝶羽的睫‘毛’都不放过,希望能发现一丝她即将要醒过来的迹象。
……躺在‘床’上的人儿,一动不动,面对他温柔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收拾好了‘药’箱,岑枫上前站在‘床’前,轻声解释,清风,你别着急!我觉得上官姑娘是听得见你说的话的,你有什么想跟她说的话,就说吧,或许,她听到了你的话,就会更快的醒过来。
说完,他朝秋菊和夏荷暗使了个眼‘色’,三个人鱼贯而出,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船舱里静静的,只是偶尔从船舱外传来了海鸥的叫声,还有轻轻的海‘浪’声。林清风抓起上官楚楚的手,温柔的包进手心,呵护之情浓溢而出。
他静静的看着她,静静的感受着那跳动有序的脉象,嘴角微微的翘起,丫头,不要再贪睡了,再睡下去,你就要变成小猪了。呵呵,你要是变成了小猪,那我可就天天喊你猪丫头了。
丫头,你真的该醒过来了,你听听,外面有海鸥在叫呢。我们现在在船上,四周都是蓝蓝的海,站在船板上吹吹海风,看看海天成一线的景致,真的很美。你不想起来看看吗?
丫头,你放心!咱们的计划都在进行中,郝伯母已经同意让前程走自己决定的路了。现在他呀,应该正和刘村长一起,准备着建蟹工坊和海产养殖的事情。
上官楚楚的手突然轻微的动了一下,虽然很轻,但是林清风还是感觉到了。他满脸惊喜的看着‘床’上的俏人儿,忍不住站起来探到她的上方,仔细的察看。
丫头,丫头,丫头,你醒了吗?
……仍旧没有回应,仿佛刚刚手指的那一动,只是林清风的幻觉。
林清风失望了坐回凳子上,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语气有些低沉的道:呵呵,丫头,我大概是太想你醒过来了,所以,刚刚我误以为你动了一下。唉——算了,丫头,如果你还没有睡足的话,那你就再睡睡吧。只要别忘了要记得醒过来,别忘了还有好多人等着你醒来。
无奈的话中夹带着浓浓的溺宠,望着她的目光有着浓情蜜意,也夹有丝丝担忧。
海上的生活很枯燥,秋菊和夏荷除了做饭、煎‘药’之外,其他的时间基本上都不知如何打发?上官楚楚那里因为有林清风守着,她们也‘插’不上手,岑枫那里,全是‘药’草、丹‘药’还有医书,更不是她们所能帮上手的。
没办法,她们唯有坐在船舷边,垂线钓鱼。
秋菊,你说还要多久才能到达失魂岛?夏荷是个静不下人的主,即使是在钓鱼,她也一直东拉西扯说个不停。
秋菊紧紧的看着海面,拧着眉头,一句不吭。
哎,我说秋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夏荷见她不搭理自己,心中不乐意了。
飞快的扭头瞪了她一眼,随即站起来用力一扯自己的钓鱼杆,喝道:快帮忙!我钓到大鱼了。
哦。闻言,夏荷连忙丢下手中的钓鱼杆,跟秋菊一起用力且有技巧的收线,准备将这条大鱼拉上船。海面剧烈的动了起来,滚起了白白的‘浪’‘花’儿,秋菊和夏荷飞快的对视了一眼,皆是双眼放亮的盯着‘浪’‘花’处看。
砰——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随即船板上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就连船身也微微的震动了下。
夏荷看着海面惊奇的喝道:秋菊,看,那是海豚。然后回头看着船板上的人,张大了嘴巴,忘记了说话,一动不动的站在了那里。
秋菊没有应她,而是怔怔的看着静躺在船板上的东西。哦,不,那不是东西,那是个人,一个只穿着单衣的男子。
举目朝四周的海面扫了一眼,却并未发现附近有船只。秋菊隐下心中的疑问,大步上前,动用将那人翻了个身。嗬——定眼望去,只见这个男人五官粗犷,皮肤呈小麦‘色’,一看就知是一个常年风吹日晒的人。
伸手朝他鼻前一探,这一下心中更加的震惊,这个居然还有微弱的呼吸。
放眼望去,海上没有任何船只,也没有海鸟聚集的地方,那就说明这附近并没有船沉海,也没有船经过。那么这个人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会被一只海豚丢上船来?
听到外面的声响,岑枫也从船舱里赶了出来,当他看到躺到船板上的人时,不禁加快了脚步,一边走,一边问道:秋菊,这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躺在我们的船上?
他是被海豚丢上来的,人还活着呢,岑大夫你赶紧看看吧。救人如救火,既使心中有再多的疑问,秋菊也觉得先把人救醒,再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迟。
哦,好!岑枫急急上前,定眼一看,不由的惊叫一声,雷索?
岑大夫,你认识他?秋菊惊讶的看向岑枫,再看看这个船板上的人,直觉这人身份不太一般。
认识。岑枫点了点头,随即抬头望向还愣愣站在一边的夏荷,喊道:夏荷,快点来帮忙,赶紧把人扶到我房里去。
雷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临进船舱之际,岑枫迅速的扫看了一眼风平‘浪’静的海面,心中疑团越来越大。
秋菊,夏荷,你们帮忙去煮碗姜汤和烧些热水进来,我先替他换衣服。进了船舱内岑枫暂住的房间里后,岑枫便将她们请了出去,然后,拿出自己的衣服,麻利的替雷索换上。
脉象不稳,看来打在他‘胸’口的那一掌很凶狠,如果不是他本身武功不差的话,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轻轻的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转身走到桌边,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青‘花’白底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土褐‘色’的‘药’丸,又倒了一杯水,然后返回‘床’前,细心的喂雷索吃‘药’丹。
你小子命大啊,幸好是遇上了我,要不然,你还不得果了鲨鱼的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