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他说：“我等着你呢，着什么急。”
他的眉眼隐在灯光下看不清楚，那语气里有无奈和无法掩饰的欣喜。
林诺依感觉着他怀抱的温暖一点点的驱赶走附在她身上的冰凉，他知道自己站在门外很久明明刚才是带着怒气抱起了她，可却在发现她没有穿鞋全身冰凉时那怀抱都带着无奈的宠溺。他一直都在，他说：我等着你呢。
等在原地，等着那个张扬的、做事不知道瞻前顾后的女孩子。
林诺依的泪无声的落着，她不敢想这些年因为自己的无知和任性错过了什么。她害怕知道真相所以宁愿困住自己，她害怕知道但却一直很清楚的知道着，所以无法原谅自己。
陆思齐叹气上前倾身把无声痛哭的人环在怀里，她只是委屈的抽咽着，大滴的泪落在手面上滚烫滚烫的，他轻捏着她的下巴：“不哭了，好吗。”
那语气里所有的情绪都是妥协。
“陆思齐，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哭着小声的说着，那声音委屈着却带着自责。
如果有一天你不对我好了，我怎么办？
他记得这是他们一起看过的一部电影里的对白，在黑暗的电影院里她突然转头笑着看不怎么专心看电影的陆思齐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笑说：陆思齐，你使劲对我好吧。
那笑声仿佛就开在他的心里，随着心跳震动着。
陆思齐回答：“好。”毫不犹豫，心甘情愿。
“我没有办法……”她现在没有没有办法回报这份好，她没有办法忘记因为自己太过于迷恋这份好而错过外婆的离世，她没有办法逃离无法原谅自己的魔咒。
“我知道……”陆思齐轻轻的拍着林诺依的后背，就算看不到也清楚的知道她现在会有的表情，心底狠狠的疼着。
林诺依闻言一顿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他说他知道。
“这一路你看着我改变着我，难道我就毫无所觉？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是怎样一路看着你过来的。”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暗哑，压抑着全部的感情。
看着低头轻轻抽泣不语的人陆思齐无奈的摇头，坐到床上把哭得有些发抖的林诺依密密的拥入怀里，用可以把她揉进骨血的力度紧紧抱住。
陆思齐的意思林诺依怎会不明白，他说也在看着她所以很了解，所以全都知道，知道她的无法放弃和不得不放弃，知道她的难过和喜欢，知道她的所有心情，他那样忍耐着自责着因为不能替她承担。
林诺依抽出手慢慢搂住陆思齐的腰，学着他紧紧抱回去：“对不起……”
“没关系，我等着你……”等你回忆里的痛渐渐遗忘，等你的记忆里挤满快乐，等你的不得不变成永不放弃。因为是你，所以我有足够的耐心，曾经等你长大，如今只是继续等待而已，于我不是困难，只要你还在。
他说要等着。可是如果等待的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怎么办，如果等下去她依然没有勇气怎么办？
“陆思齐，你不要等了好不好，你试试别人好不好？”
“不好！”陆思齐回得决绝，那双臂的力道又加了几分，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林诺依知道他是有些生气了，生气她还是要放弃，可是她害怕啊，怕以后连放弃的机会都没有，两人只能成为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陆思齐……”那哭过的声音软软的从鼻子里发出，带着一点颤音。
陆思齐顿了一下偏头含住了林诺依小巧的耳垂，果然立刻听到林诺依细细的抽气声：“陆思齐……”颤抖更加明显带着娇嗔的抗议。
她的脖子很敏感，最怕痒，此时陆思齐含着耳垂靠着她的脖子，呼吸之间的温热气息全部喷洒在白皙的脖子上，痒得她心里像是被挠了一下，麻麻的全身都酥了。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带着几分赌气闷闷的的在林诺依的耳边呢喃，她一开口陆思齐就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她环着他腰的手突然一紧又松开，是告别的姿态，还是连个继续的机会都不给他，还是要放弃。
林诺依从未听他用这样类似耍赖的语气说话，一时之间满心都是不舍。尤其是他故意就在她肩膀上说话，这和以前他逗她时感觉不一样，总觉得那热气一点点的浸入肌肤直达心底，然后变成了一种渴望，那渴望像只小爪子挠着，挠得她心底柔软一片，挠得她总觉得这样还不够。
怀里人的变化陆思齐很快察觉，松开怀抱侧坐在床上只虚虚的侧揽着林诺依，然后他偏头看着怀里的人，双眼肿着看起来像是一只可怜的流浪猫，那鼻头皱着带着孩子气，可泛着水光的眼睛，细细点点似带着黑夜星辰，还带着一丝情动。
第一次发现她脖子怕痒还是她偷偷爬上桌子在他耳后吹气，看他毫无反应摸着自己的脖子纳闷。陆思齐一看她的动作自是明白怎么回事，一试果然极其怕痒，稍一吹气就投降。后来慢慢发现怕痒是因为太敏感，偶尔用手摩挲过去一下就能让她颤抖。只是看怀里人那迷茫的眼神陆思齐又不忍了。
“林多多，我可以等。但是我不想再听你说要放弃……”
林诺依低着头不去看他，面对他，她的意志力丝毫没有抵抗力，向来都是投降的份。可是，那份想要得到他的渴望有多重对于自己曾错过的人那懊悔便有几分。
“陆思齐，这对你不公平。”她不知道怎么去释怀，所有的人都无能为力因为是她自己牢牢的将自己束缚，嫂子说这是她最难走出的心结。置于对外公外婆的歉疚和对陆思齐的不舍之间，她走不出来。
“从你第一次认真的对我说喜欢我时，我就再也无法放手了，我握紧了你递过来的手这些年从没有想要放开，而你现在却要收回去，这对我，就公平吗？”陆思齐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晰，可是一触到怀里人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时却又立即是满心的不舍。
“多多，不要放手好不好？让我牵着你的手走下去好不好？”那语气里几分祈求和无奈，就那样盯着林诺依，满眼里全是期待。
林诺依有些无措，她知道的见过的陆思齐从淡漠疏离的少年到温柔相待清俊潇洒的青年，她心里的陆思齐是可以支撑她全部的天，是无所不能的神。可是如今他坐在灯光下，那温暖的夜光洒在他温润的脸庞上，那眉眼都蒙上一层柔和的光带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偏那眼神里是颤抖的期待和祈求，这样的陆思齐让她的心柔软的不可思议又怎能说出拒绝的话语来。
陆思齐看林诺依缓缓移动着视线然后落在他揽着她的手上，陆思齐心念一动却不动声色的看林诺依盯着他的双手，林诺依不动陆思齐也不敢动连呼吸都特意放得轻浅一些。
林诺依看着环在身上的双臂和那双自己一直期盼着可以牵着走到老的双手，以前的自己冲动不顾后果只觉得喜欢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大声说出来与你无关。可现在她却瞻前顾后，总觉得自己失去的太多所以害怕心底里那最后的坚持也失去了。
可是他说：让我牵着你的手走下去好不好？
他说：好不好？
陆思齐看着林诺依动了几次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去，他顿时觉得呼吸都钝钝的，胸口处一片冰凉像是冬天最冷的凉风吹了进来，心底结疤的伤口一点点的撕裂，痛得他不想继续呼吸。
陆思齐低下头，他本不想如此逼迫林诺依此时做出选择，可是却好怕已经在身边的人突然消失了，让他刚刚落地的心脏再次悬空。他以为她那样喜欢他，总是舍不得的，就像他无论何时都无法舍下她一样。可是，毕竟分开的这八年时间太久，久到让她足以积攒放弃的勇气。
“陆思齐，我想试试……”
那声音一悠悠的响起陆思齐就颤了一下，果然还是要……
他猛然抬头，那眼睛里竟带着几点水光，声音暗哑：“好。”只这一个字似乎就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林诺依终是不忍，把手放进陆思齐的掌心里慢慢牵住，陆思齐立即回握，十指紧扣。林诺依偏着头靠着他的肩膀：“那几年浑浑噩噩时，偶尔会想外婆会怎样的怨我才不愿入我梦来，而你是怎样的讨厌我才会明知道我喜欢你还是选择了别人……”
苏越说：回忆是双刃剑，会伤害也可以治愈。
可此时听到用这样的语气回忆着，陆思齐却着实不舍，于是低头轻轻在林诺依的脸上吻一下，又一下，直到唇沾上水气。
“陆思齐，我好害怕，所以我总是不敢睡。我盼着能梦见外婆可是却又怕梦见她……”
“外婆怎么舍得怨你，我们谁也不舍得放开你。可是你说过因为他们知道疼爱我们的人还有很多，所以他们才放心去寻找那不同世界里的乐趣。”
林诺依记得，这句话是她说的，说给当时失去爷爷的陆思齐。陆家算是小型的书香世家，几代人下来总是出几个教书先生，可到了陆渊这儿只有他自己，如他父亲愿考了师范做了一辈子的高中老师，陆思齐那会爷爷也是希望他继续走这条路，可是大学他选择的金融系，他要从商。那一年气得老爷子过年也没有到陆渊这儿，全家回老家过年陆思齐还被放在冰天雪地里半夜。
可林诺依却记得陆老爷子过世时陆思齐跪在灵堂守灵三天滴米未进，送走老爷子他就病了。彼时的林诺依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坐在一旁陪伴着，绞尽脑汁的想着开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