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重重叠叠,将光明蚕食殆尽。
那纯白的黑暗,那陨落的早晨之星;那黑夜,那荣耀,血染的荆棘在点足舞蹈;精致面容上的伪装,虚假的寂寞空壳在嗤笑;遗失的过去,忘却的记忆,将迎来失堕的神之六翼缓缓苏醒……
“走,快走!全体撤退!”趁着这个空档,二长老立刻下令让全员撤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用汝之生命补偿我的错失,是汝之荣耀!”墨夜一改刚刚的笑脸,那苦涩的笑容呢喃着撕裂记忆的哀号。
看着地面上寸寸爆破的躯体,听着生灵的痛苦惨叫,暗辰眼痕无波。又转眼看着冷面如霜的墨夜,他一改往日的面瘫,神色微动,伸手僵硬地将墨夜揽过。
墨夜的身形一僵,但很快又被冲上心头的愤怒淹没。墨夜这是在迁怒,也是在长久忍耐之后的爆发。
仅仅是一段空白的记忆,她努力了十八年却从来没有得到半点令人愉快的结果。失望和不耐在时间中慢慢积聚,所有一切终于在今天爆发出来。
现在的墨夜哪里是在干架,根本就是在用力量和精神发泄。地面上除了四处逃窜的EvilHunter,根本没有半具尸体,已死的人在纯粹力量的粉碎下,别说肉体和血,连骨头也不剩,就算是灵魂也被辗压得溃散,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再无轮回。
只是,这么做的话,力量的消耗也是非常巨大的,加上刚刚被圣水穿透的伤,墨夜的脸色很快便惨白如纸,只是,她唇边却依旧残留着半分苦涩半分悲凉的笑。
“够了,你想玩死自己,是不是?”不顾刚止住的伤口再次裂开,暗辰用力摇晃着墨夜,滚滚的怒意中渗透着几分心痛与无奈。而墨夜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浑身散发的力量从未间断。
暗辰也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家伙,既然口头上的不行,那就直接动手好了。
手一扬,一层厚厚的力量将墨夜禁锢起来,已经虚弱不堪的墨夜又再也没有力量反抗,手下的攻击只能硬生生地停止。
“这样,够了吧?”暗辰又是一甩手,最后一批撤退的EvilHunter在黑暗中被拽入地狱,再无声息。
凝望着大地,又注视着暗辰,墨夜动了动唇,喉咙中一片干涩。半晌,她终于吐出了第一句话:“我只是……只是想找回空白的记忆罢了……”惨淡一笑,又接着说道:“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是不是有些可笑?”
蓝若镜湖,绿若深谷的眼瞳多了几分自嘲,多了几分憔悴。
纵使是习惯了墨夜的喜怒无常的暗辰,对此刻的她也多了几分不明不白的担忧。笑也好,怒也罢,此时的墨夜确实是迷失在彷徨与心痛中。
“如果有一样重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会怎么办?”暗辰抿了抿唇,破天荒地说了一个完整的长句,却是看似与目前毫无关联的话语。
“大概是,继续找吧……”墨夜回答得不假思索,多了几分沉思。
“如果你连自己要找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那你会怎么办?”暗辰又问,很成功地将墨夜的注意力给转移开来。
不知道所寻为何物吗?墨夜摇头浅笑,刚才干涩苦闷的情绪逐渐被扔到了九霄云外,言语间竟多了几分狂傲:“不清楚又如何?只要我愿意,就算是将整个时空铲平,我也要把它找出来!”
看着逐步恢复正常的墨夜,暗辰悄悄地松了口气。同时,他好像找到了墨夜性格的突破口了。顿了顿,一向僵冷的唇居然多了一分柔和的弧度:“那么,关于记忆你也能够找回来。”
“是啊,我也能找回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墨夜长叹一声,好像……她懂了。
执着于这一刻的错失,其实也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现在不过是一瞬,她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无生无灭,长存于世界。她是与时间错开的存在,时间可以统治一切,唯独无法将她干涉。
有光必有暗,有暗必有她。
“冰山,我累了,拉我回去。”平复了情绪从牛角尖中钻出来,墨夜的魂又归位了,包括那劣性也回来了。
“足够。”暗辰的眼角微不可见地跳了跳,也捡回了惜字如金的习惯。
不够,当然不够!她现存的体力那里够撑回去?“伤患需要特殊照顾,你到底懂不懂哎!”墨夜干脆开始耍无赖,顺着暗辰的怀抱像只软体生物一样软绵绵地挨在暗辰身上。
“不懂。”依然是冰凉如雪的回答。
墨夜无可奈何,冰山就是冰山,只会冻死人,哪里会照顾人?
所以……
她还是继续赖下去好了……
“两个选择,送我回去,或者背我回去。”这当然有区别,前者还能选择怎么送,后者就只能背了。
暗辰瞟了将浑身重量都放在他身上的墨夜一眼一声不吭,拍拍翅膀就抽身离去。一下子被悬空的墨夜脸色一囧,满脸黑线,这家伙不会真的这么绝吧……
“冰山,摔死了我绝对不会饶了你!”墨夜有气无力地苦笑,然后径直往下方坠落。
她刚刚真的不是抽风,之前的泄气加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让她透支,连浮在空中也显得难以支持,这下真是要和大地来一个热吻了……
“直说!”正当墨夜准备听天由命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阵冷得几乎能够杀死人的低吼,然后墨夜就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抬起头,要不是没有力气折腾,她还真像把头埋起来,省得对着这张杀气腾腾的脸。
“不开玩笑好好说话会死吗?”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低,暗辰的目光足以吓死一头大象。如果不是他反应快,这家伙岂不是要摔个浑身散架,然后再回去躺上十天半个月?她还以为自己的力量充足能够为所欲为吗?
“安啦,这不是没事嘛!”谁知道墨夜依然笑嘻嘻,视暗辰的怒气为无物,如果可以忽略她一身的虚弱,简直就是一个没事人。
逐渐的,眼皮越来越重,墨夜还不忘补上一句:“我先睡会儿,你可别半路把我扔掉,记得啊……”话说到最后变得模糊起来,然后墨夜就体力不支完全昏了过去。
抱着陷入自我修复的沉睡状态的墨夜,暗辰那冷脸上漫上了一层无力,现在不知道他是该哭还是该笑。能够扛得住他那身冰冷和怒气的,墨夜是第一个。
第一个?
暗辰一阵恍惚,似乎,又不是……模糊的印象中,好像还有那么一个人,张狂,邪肆,不拘一格,总是干出点神经诡异的事情。
但是,那个人又是谁呢?究竟是谁呢?
暗辰皱了皱眉头,冰冻的脸难得地露出几分苦笑。无论多少次他还是想不起来,想不起来这个自己一直寻找的人。
但是,即便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模样,他也要找下去,因为这是灵魂深处的呼唤,灵魂中固执存在的一份不可磨灭的执着!
墨夜是被伤口痛醒的,伤口上残留的圣水带来一片炙热的焦灼。缓缓睁开眼,墨夜的眼前却是一片陌生。那么洁简的房间,绝对不是她家。
哦,不是她家。神经粗大的某人,翻了个身子抱着被子的一角又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可是……
葬礼!她的葬礼!仔细地想想,貌似葬礼的日期就是今天!
这个信息闪入脑海,墨夜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其中当然免不了被伤口痛的龇牙咧嘴。顾不上那么多,墨夜随意披上摘下的外套就这么光着脚走出房去。
地板很凉,脚底的触感让墨夜色思绪渐渐清明起来。现在她身处的地方绝对不是华贝法兹家族的宅邸,那么,这么大的宅邸又会是哪的呢?
印象中,她这个号称草包的公爵没怎么和那些贵族世家子弟来往。
室内的装饰很简朴,却处处带着优雅绝伦的美,装修以冷色调为主,却不显得沉闷,在伦敦能有如此豪华的宅邸,又有如此别致的装修,再加上她认识的,宅邸的主人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醒了。”走廊上的另一间房门的门开了,暗辰身着纯色的外衣走了出来,见墨夜精神不错,也没再问什么。
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墨夜点了点头,连谢谢也没说一声就要展开背后四翼就要离开。然而脚步都还没迈开,墨夜就被暗辰挡住了去路。
墨夜不解,歪着头看着面色无波的暗辰等待着他的解释。
“伤口。”若非特殊情况,暗辰的话从来不超过三个字,昨天那一战的情况绝对是意外。
墨夜的双瞳翻出一片莹白,这家伙真是照顾人照顾上瘾了。“死不了。”墨夜好心没好报地抛出一个回答。
暗辰的双唇一抿,熟悉他的脾性的墨夜立刻就知道某人的脾气又上来了。果然,暗辰什么也没说,拽着墨夜就往房间里走。
踉跄了几步,墨夜又翻了一个白眼,只好任由着暗辰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