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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三年(建安二年)夏六月,李傕、郭汜等将兵攻破长安,大掠数日。百官公卿自司徒王允以下死难者计有太常种拂、太仆鲁旭、大鸿胪周奂、司隶校尉黄琬、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左冯翊宋翼、右扶风王宏等大臣。至于吏民死难者,不计其数。
李傕等既破长安,于朱雀门诣兵逼迫天子。长安天子无法,乃使李催为车骑将军、开府、领司隶校尉、假节;郭汜为后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张济为镇东将军……并封列侯。然后就开始论功行赏了,最后李、郭、樊三人共秉朝政,使张济出屯弘农。为免张济不满,又迁其侄张绣为建忠将军、封宣威侯。另使贾诩为左冯翊,欲封侯。贾诩力拒之,道:“此救命之计,何功之有!”固辞之,于是又欲以贾诩为尚书仆射,贾诩又辞之:“尚书仆射,官之师长,天下所望,诩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纵诩昧于荣利,奈国朝何!”推来让去,最后贾诩只接受了尚书一职。
自王允、吕布谋诛董卓,至凉州兵反,吕布出奔、王允身死。其间数月,关东诸侯虽知长安剧变,却对此不闻不问。初,刘备在青州,闻凉州诸将反,叹道:“凉州内乱,自顾不暇,若遣一上将,率精兵入关,则关中、凉州悉可定也。”
于是召群臣以及学院诸儒议此事。座中,刘备道:“诸君,今闻董卓死,关中乱。吾欲请旨天子,诏令天下诸侯率兵西向,一举而定天下,可乎?”
诸人闻言大喜,这些人,虽然对先帝、对董卓恨之入骨,但对大汉却仍有着浓烈入骨的情感。刘备此言,正合其意。若天子降旨,诸侯起兵,到时大汉将又重新一统,不复当下之分崩离析。眼见大汉辉煌可重现,诸臣纷纷表示赞同。坐间,荀彧道:“主公此意甚佳,若诸侯不应,当如何?”
刘备振衣而起,胸中豪气顿生,睥睨而视,乃道:“诸侯不应,我当自请兵入关中!”
于是在刘备授意下,荀彧润色的一篇奏章飞速传往洛阳:“广阳侯、青州牧臣刘备;前尚书臣卢植;前九江太守臣边让;博士臣郑玄;北海相臣孔融等,禀奏陛下:国家既遭董卓,重以李、郭之祸,乃使忠良残敝,长安隔绝,不知吉凶。是以临官尹人,搢绅有识,莫不忧惧,以为自非明哲雄霸之士,曷能克济祸乱!自起兵已来,于兹三年,州郡转相顾望,未有奋击之功,而互争私变,更相疑惑。臣等并共谘诹,议消国难。请旨诏令诸侯,故相率厉,简选精悍,直旨长安。以平祸乱,中兴大汉!伏惟陛下明鉴。”
刘备又亲书数信,使传之冀州袁绍、幽州刘虞、公孙瓒、兖州曹操、荆州刘表等处。说明利害,劝说其等一起上表朝廷,说服天子。
奏表到了洛阳,尚书台转呈入禁中。天子一看,怦然心动之余,又忽然想起今年年初时他曾留老将朱儁奏对。当时他便想以军国之事托之以朱儁,谁曾想朱儁却向他保举刘备。自己心中稍有犹豫,便向母后请计,谁曾想母后一口否决。
当时母亲之言犹在耳:“长安,可还有一位天子在,若刘备灭了董贼,挟了你弟弟,你待如何?”
想到这句戳心的话,天子便不免肝疼……
他便是知道刘备一片丹心,却也不敢赌。贵为天子,虽然如今的大汉之主不像他父皇时那么风光、那么权势无双。可却也比起他之前的岁月来,要好得多。最起码,衣食无忧,还有宫中诸多美色任他享用。他不敢相信他的皇弟在长安做了天子许久后,会舍得放弃这一切。若是他的好皇弟,在关东将帅入长安后,大肆拉拢……
天子不敢想下去了,皇弟自幼比他聪慧,深得先帝喜爱,如今又在帝位上待了数年,自然不缺人拥护,若是其再得将士之心,到时以西伐东。为之奈何?别说诸侯到时肯定会支持自己,这话谁会信?
自古以来,争夺皇权的失败者,无一例外,下场都极惨。除了东海恭王强,可是他毕竟是自己主动放弃太子之位的,因为去就有礼,反而被世祖光武皇帝大肆加封其食邑。若是自己失败了,只怕留给自己的,就是三尺白绫,一壶鸠酒罢?
天子迟疑了,犹豫了,退缩了。于是,他把此本奏章给压了下来。可是没几天,荆州牧刘表、幽州牧刘虞、徐州牧陶谦、兖州牧曹操的奏章雪片般飞来。都是赞同刘备此论,欲让朝廷兴兵。天子想压也压不住了。于是只好大会群臣,以商其事。
刘备在青州,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又盼着天子下诏,着令诸侯起兵。又有那么一丝丝期盼天子放弃的念头。
刘备此举,不是哗众取宠。他便是想借此举,向天下人证明,他不是那种割据一方的诸侯,而是心忧天下的汉臣。若是天子有胆魄,诏令诸侯起兵西向,刘备便也决定了,一定尽起精锐,全力向西。剿平乱贼,讨伐不臣,使四海归一,大汉再兴。若是天子面临大好机会,仍然举棋不定,退缩不前。那么,天子将失天下人望。而他也算对大汉仁至义尽。从此将不再有丝毫顾虑。
洛阳朝堂,诸臣议起兵之论,人心各一,言论纷纷。有建议起兵的,有建议暂观其变的。老臣朱儁一力主张起兵,或许是年初的时候被天子弄怕了,朱儁亲自站了出来,道:“若陛下有西向之心,老臣甘为帅臣,率精锐之众,为陛下收关中、定凉州,使国家复一,大汉中兴!”
朱儁之前向天子举荐刘备,但天子反而迟疑。朱儁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他能肯定的是,天子在忌惮刘备。那么,为了坚定天子之心,他不顾年迈,亲自请战,要披挂上阵。此拳拳之心,实在罕见。
在当时的洛阳大臣,皆为董卓掳走之后,在如今的洛阳,朱儁已经是数一数二的老资格。他一站出来,其他人便不再议论了。反正出兵也好,打仗也罢,都是诸侯的事。洛阳朝廷如今要兵没兵,要粮没粮,除了大批量的爵位外,还能损失什么?如此惠而不费的事情,还讨论什么,随便天子怎么决定了。
天子见朱儁站了出来,不知怎的便又想起今年年初之事,忽觉一阵心烦,便道:“诸卿且退,此事改日再议。退朝。”
朱儁闻言心中一愣,兵贵神速,不早日定下来,再拖一拖,搞不好事情又有变。于是便欲再言,却见天子已然起身,转向后殿去了。
朱儁跺了跺脚,毕竟不甘心,于是复往后殿追去。行至途中,却被一位小黄门给拦了下来,满脸堆笑的道:“朱老将军,陛下有言,身体不适,还请老将军回返。”
皇帝不见朱儁,却是去见何太后去了。途中,皇帝心中也是心乱如麻,想着建立宏伟帝业,又怕冒了风险到时什么都没有了。便边行边问随侍道:“殿中此事,汝等以为如何?”
身边随侍宦者低声道:“奴婢不懂政事。不过奴婢觉得兵者,国之大事也,还是慎重点好。长安那边音信全无,谁知道成什么样儿了。要是这边陛下一下旨,那边却已经不乱了。到时枉费国家钱财,进退不得,那可就……”拿眼偷看皇帝脸色不渝。又立马请罪:“奴婢胡言乱语,还请陛下恕罪。”
天子挥了挥手,道:“罢了,是朕问汝的,汝有何罪。且前头引路罢。”
见了太后,太后冷笑一声,道:“皇帝,为何刘备与朱儁念念不忘进军长安?是心忧天下,还是心忧长安那位你的好皇弟?”
这可是诛心之言了,天子倒也不想冤枉别人,于是辩解道:“母后,天下诸侯也多有响应者。”
何太后哼了一哼道:“刘备未上书之前,可曾有诸侯论及此事?益州刘焉为何独不参与此事?扬州刺史又何在?皇帝,你想过没有。起兵西向,成功了,天下人念及的是刘备等人的功劳。失败了,将又会归罪于天子。更何况,真成功解救了你的那位皇弟,到时诸侯尽西,而洛阳空虚。万一有变,将置我母子两人于何地?”
天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何太后循循善诱:“此我天家之事,东一帝也好,西一帝也罢,都是先帝,你父皇的骨血。不管怎样,这天下,仍然还是大汉的天下!可是皇帝你可曾想过,要是你失去了这天子之位,下场会如何?”
天子沉默不言。
太后又道:“将心比心,让你那位好皇弟放弃帝位,你觉得他是否愿意?你皇弟生母,当年被哀家处死,他心中就不怨、不恨?”
天子心中翻腾,要皇弟放弃帝位,他怎么可能会答应?换作自己,也绝无可能答应!真如母后所言,此事有大风险,还不如保持现状,最起码,自己与母后的安危有保障。说不定,凉州反兵贼性大发,一不小心便把皇弟给……天子心中邪恶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