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太阳慢慢升起,露出薄弱的尖儿小心翼翼地将阳光照耀下来。
而在与之相对西边,黑色的乌鸦潮水一样从天际的分界线里涌出。
一白一黑分作两头,皆向周德威他们一行人这里靠拢而来。
“轰隆隆——”飞尘在西边高高扬起,远远地就能听见马蹄踏地时候发出的沉重响声,周德威作为战场老手他不会不知道,那声音正意味着一支数千的重甲骑兵在向他们飞速靠拢。
只是隔得太远了,周德威没办法看清那支队伍的旌旗,进而不知道那支队伍所属何部,要是属于他凤翔城的戍防部队也便罢了,可要是那部队属于石敬瑭的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周德威征战无数,明白此时更应以安全为重,所以不论来者是敌是友,他都下令手下立即给马喝水吃粮,随时准备逃离。
又过了不多久,借着东方天幕上的光亮,他们看到一支规模庞大的银甲骑兵出现在了天际线,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而且越来越大。
虽然暂时还隔了很远的距离,但他们知道要再让他们追赶一阵,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逃生的可能,所以不用周德威下令,其他人已经纷纷丢开了手里的水囊粮草,翻身上马只等自家将军发号施令了。
周德威一生严谨,准备好一切就一脚登上了马鞍,直到现在为止一切还算正常,可惜他还是忘记了一个要素的存在——一匹坚毅的恶狼的存在。
石达的牙齿深深地啃进了周德威的后肩膀,尽管他现在已经四肢具断,头颅破碎可他还是从地上弹了起来,趁着周德威翻身上马的功夫跳上了他的后背,并张开嘴将他死死咬住,不多久鲜红的血液就从伤口喷涌而出,石达更是奋力地吮吸起来,好像要把对他所有的愤怒全部吃下肚子。
“啊啊啊”周德威吃痛不住哭喊,失去平衡地从马上摔了下来,可石达还是像一只跗骨之蛆一样粘在他后背,不肯撒嘴,为此周德威立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张开粗大的手掌一把扣住了石达的头颅,。
“给我死!”此时的周德威也拼尽全力地在石达头上狠狠一抓合,咔嚓一声将他的下颚扭了下来,使得石达再不能咬住自己,然后紧接着扯住他的头发,嘿的一声把他和破布娃娃一样,丢了出去。
咚——石达飞出笔直地装上了那边死在一起的骏马尸体上,虽然胸口还有稍稍的起伏,但眼神已经暗淡,他的生命在此彻底将走到尽头。
他就像一只燃尽的蜡烛,鲜红色的血液不停地滴下。滚烫的血落在下面婴儿的尸体上,代替了子宫里的羊水,将他浸染将他包裹。
“原来是个男孩儿——”石达气若游丝,呆呆地看着那个过早出生而夭亡了的骨肉,惨笑一声绝息而亡。
周德威本来已无勇力支持,又被拼死的石达咬下一块血肉,此时虚弱万分,瘫坐在地上,已经不能再起身上马。
两名亲卫见状,当即从马上跃下要扶他起来。
“嗒嗒——嗒嗒——”正在此刻,其他骑士们忽然听到一串马蹄响动,猛地回头看去,就见一支三四人的斥候小队从一道脊坡后面窜出,从他们的盔甲样式来看真是石敬瑭的虎贲营营中骁骑。
他们一眼见了周德威还在地上,领头的斥候便立即挺出长枪,急催着胯下的马儿朝他刺去。
此时的周德威已经是强弩之末,倘若被长枪擢着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眼看领头的校尉拍马急来,他手下护主心切,分从左右冲杀了上去,大刀长剑左劈右砍完全不顾自身安危与否。
全依赖着手下以命相博,最后那几个斥候也没能伤到周德威,其中一人反而被数人围住,左右受创,滚落下马鞍叫乱蹄踩成肉泥。
眼看情势不利,周德威还被两名亲信驾着逃离开来,领头的斥候便勒住马头收回长枪,护在身前打了个枪花呵退了围上来的凤翔城骑士们,随即领着剩余的手下往后逃逸而去。
周德威的手下心念主人安危便也纷纷勒住马头不再追击,转而一群人拥着负伤严重的周德威离去。
远处的斥候越行越远,而一个单骑则在茫茫大漠之上,与那几个斥候交错而过,一人一马呼啸而来。
见敌人只身再来,剩下十余骑兵也没有太过放松,他们排成一列横队,将周德威挡在后面,拿起手里兵刃,迎着敌人而上,打算凭着人多势众一次冲锋将其撂倒。
“哒哒——哒哒——”晨曦初洒,阳光照应之下,那人浑身上下亮银色的铠甲奕奕发亮,羽领摇荡神采飞扬,连他坐下的马儿也披挂着麟纹的重甲,蹡踉踉,一路碰撞作响说不出的好看。
但见两方人马接近了,眼看双方的兵器就要扎到对方的皮肉里,亮甲将军忽然从马鞍上往侧一翻,附在了马肚子上躲过了众骑士的刀剑。
鸣马相错,将军身下的大马依仗着自己身披重甲根本不惧刀斧劈砍,连人带马将挡在前面的障碍硬生生给撞翻,一路嘶鸣着直向骑士后面的周德威冲撞而去。
“主人!”一众随从大惊失色,急忙调转马头想要前去救架,可哪里又来得及?
亮甲将军一靠近了这边想要逃跑的周德威,立即就从马上跳下,一个侧翻滚起立站稳身形之后,举起手里长枪向那标去,一枪戳死了一名亲信。
然后他拔出腰间宝剑,向前连追数十步追上最后二人,手起剑落,噗的一声斩落另一名亲信头颅,再一脚踢翻周德威踩住了他的胸口将他摁在马尸之上,并将锋利的剑刃抵住了他的咽喉。
一招擒王技,这名将军就突破了数十名大唐精锐骑兵的冲锋,再亲手斩二人之后,生擒了大将周德威。
东边的太阳已经露出了半张脸,白色的阳光洒落,照亮了头盔之下将军的脸庞,他瞥了一眼边上死去已久的石达后沉默不语,只将利剑缓缓刺进了周德威的皮肉。
“石敬瑭你——”周德威一昂起身子刚要说话,利剑立即刺穿了他的气管,血液泉涌一样喷薄而出。
周德威浑身一软就此死了,他没想到他会死得如此突然,临他闭眼咽气之前他只看到自己的血液流淌出来,汇成河流流向了身下死亡已久的胎儿,他最后看到连着脐带胎盘的胎儿在他父亲与自己的血液血痂中动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