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序在一天内密集会见了德国人、酋长和他挑选出来的水手代表,就完善船上的法律问题广泛征求意见。初期拟定的条文不能过多,并且不能采用过重的刑罚,以免引起水手们对在商船和军舰上服役经历不愉快的回忆。等到风声放出去,水手们心里有所准备后,陈守序召开了船员大会。
为了避免岸上人员造成的影响,陈守序甚至将暴风号驶离港口。
实际上大会召开前,各种小道消息已经在水手中流传。大会开始后为了安定军心,陈守序首先抛出了他下一个劫掠的目标,位于委内瑞拉马拉开波湖口的马拉开波城,离阿鲁巴岛近在咫尺。西班牙人的金银是最能勾起水手欲望的东西。
接下来,陈守序颁布了船上的立法。法律从四个方面约束包括船长在内的所有人:军官和水手对战利品的分配体系;船上生活的规定;作战方面;对违法人的惩罚。
这其中,战利品分配保持原有比例不变,变化最大的是结合信用社的取现规定和强制提取战利品一半作为公用基金。
船上生活方面主要为禁止私自携带女人或者男孩上船;禁止在船上盗窃、赌博;航行期间未经船长允许,不得烂醉如泥;重申舱内防火措施;禁止未经对方同意强迫妇女。
作战方面主要涉及对伤亡的奖励,惩罚提议逃跑、临阵脱逃和知情不报。
在对违法人的处理上,陈守序完全舍弃了鞭刑,那会让大多数海盗感觉相当不好。惩罚不在重刑,而在覆盖面,确保有过必罚。手段则包括了清洗甲板、帆布、吊床;整理船底舱,清洗厕所;减少酒类供应;锁在甲板上日晒雨淋等等较轻措施。对于"qiangjian"、盗窃、临阵脱逃、杀人等重犯则给于流放、跳板和死刑。陈守序对死刑也很慎重,要求死刑判决必须召集水手陪审团。
这些法律里面,很多是部分海盗团队中常见的,如涉及盗窃、女人、赌博、杀人和逃跑的,陈守序的惩罚措施实际较其他海盗船的刑罚甚至更轻一些,水手吵闹了一阵也就通过了。
争议最大的还是指挥权和战利品分配。指挥权的问题,陈守序通过一个多人的委员会帮他分担了水手的疑惑和怒火。战利品分配,陈守序以信用社股东拥有审计权和新加入海盗联席到五名老股东推荐即可获得股权的形式向水手做了让步。水手们最担心的是船长私吞财宝,为此陈守序完全放弃了财政管理权,任何大型开支必须经全体股东大会决议通过。
这次的船员大会,是暴风号上的水手有史以来接受信息量最大的一次大会。很多人都感觉脑子要炸了,一天的时间都没开完。休会的夜里,陈守序极为紧张。海盗的团体说的客气点叫崇尚自由,实际上就是无法无天,喝多了宰掉船长是常事。舰长舱内的陈守序彻夜未眠,陪在他身边的只有蒂奇,那个被他解放的黑奴。
“蒂奇,你在船上也当了很长时间的水手。你觉得他们会把我怎么样?”陈守序的语气显示他处于激动的状态,拿着白兰地的手都在发抖,“是流放还是割下我的脑袋挂在桅杆上?”
蒂奇的表情很认真,“不会的。你肯定会得到大多数水手的拥护。”
“你怎么那么肯定?“陈守序咽下一口酒,把瓶子递给蒂奇,“海盗都是变化多端的人,思维随机性很强。”
“蒂奇觉得,船上的印地安人和黑人肯定会支持你。你的法律里没有一条涉及到人种与肤色。”
陈守序坐直起来,“可那不够。这个队伍的骨架始终是白人,或者确切说,是英格兰人!这条船上的技术骨干都是他们。”
蒂奇把酒放在一边,“蒂奇是个战士。蒂奇没见过全胜的统帅会被部下背叛。”
“呵呵呵……”陈守序苦笑,“凯撒也遭遇过多次兵变,他经常会拖欠军饷,靠嘴炮来画饼。士兵被他忽悠就是因为他能打是吧?”
“凯撒是谁蒂奇不知道。蒂奇只知道胜利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陈守序从床上跳了起来,一巴掌拍在黑人的肩膀上,吐了句国骂,“你说的对,我带他们打仗,把他们彻底都打服。”
陈守序不知道船员晚上怎么商议,怎么串联,也不知道多少有心人会在其中推波助澜。他在朦胧的醉意中迎来了清晨的太阳,也迎来了船员大会的宣判。
陈守序在整个法律草案中的核心其实是两个。
第一给海盗明确划分了阶层,有选举权和无选举权的海盗。目前获得选举权还是比较简单的事,但随着未来团队的扩大,选举权肯定会越来越难以获得。这一点所有海盗都能看得到,所以他们实际上是得益方。并且在选举权之上设立了指挥官会议,实际上重新在海盗群体中塑造了一个军官阶层。这种未来肯定会逐渐扩大的等级制和陈守序打算以后再推出的差别化的待遇构成了上升的阶梯。
第二是确保水手都要行走在这条上升阶梯上,让他们的行为有序。希望这样能将缺乏韧性的海盗塑造成稳定的团队。
陈守序走上甲板,深深吐了一口气,船员大会决议的时间显得特别漫长。
还是德瑞普和考克林作为船员代表,向陈守序公布大会商议的结果。
“大会通过了船长的建议,但他们有一点要修改。”
“请讲。”
“另行成立一个财政委员会。船长可以是成员。”
陈守序斟酌了一下,“我原则上同意。财政委员会没有问题,只是现在人手少,人数不能多。”
“暂定四人,船长、船需长、信用社理事长和一名水手,水手无需选举,由股东轮流担任。”
“可以。”
船员大会通过后,法律被写成条文,所有水手签字宣誓。对于不同意也不接受的船员,可以带上历次战利品的分成离船。
陈守序终于呼出了一口长气,对他来说,比起对帆船的改造,这才是他刻下的第一抹痕迹。但正如蒂奇所说,这一切都要依靠胜利来奠基。只有打胜仗才能获得金银,只有打胜仗才能提供更多的职位,让每个人都走在上升的道路上。
看着陈守序在人群中的身影,梅登对沃尔特说,“我们可能跟了一个假的海盗船长。”
沃尔特道,“他和我们一样明白,只有纪律才是持久胜利的保证。”
“不,不仅仅是战斗的胜利。我感觉他的意图里有别的东西……”
沃尔特转头看向梅登,“菲利普斯和洛泽尔两个海盗船长也有过类似的法律。”
梅登一笑,“他不一样,不要关注那些细节的条文。现在还说不清楚,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船员会议后,暴风号回到港口。拿到总督付给的白银,处理完战利品的玫瑰号与守卫号先后离开。港内只剩下了暴风号和复仇号。
陈守序打算劫掠马拉开波的消息已经在港内传开,既然在水手大会上公布了,也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在酒吧喝醉的水手当天晚上就让港内人尽皆知。
复仇号的船长罗伯茨找上门来,在陈守序狭小的舰长舱内,罗伯茨向陈守序请求入伙。
这还是第一次有海盗船长申请入伙,陈守序问道,“能告诉我原因吗?”
罗伯茨一脸的苦笑,“实话说,我已经快被船员们罢免了。”
陈守序没说话,用眼神示意罗伯茨继续说。
“你知道。复仇号是我用自己的钱建造的船,船员也是我招募的。但是出海一年了,我经历过数次失败的捕猎,虽然也获取了一些胜利,但其实没有获得什么收益,我的船员对现在的局面都很不满。”
“这次复仇号不也分到了2000多英镑吗?”
“这次是获取了一些收益,但2000多英镑40个人一分,没有多少。而且经过这一次,他们更加认定复仇号只有加入一个强大的团队才能获取胜利。”
“为什么是我?韦恩和拉布什现在更强。”
“我的船上没有人喜欢拉布什暴虐的风格。‘白衣’韦恩是私掠船,我们也无法与他保持长期合作。”
“我明白了。”陈守序略有些歉意的说道,“如果是以前,你加入暴风号的团队,这没有问题。但最近暴风号通过了一部法律,只有接纳法律并签字宣誓的人才能加入。”
“我听说过你的法律。实际上我十分赞成你。如果可以,我也想在船上订立这样一部法律。只是可惜我做不到。”
“那你有把握让你的船员接纳我的法律吗?”
“我不敢保证。我只能在被罢免之前在船员大会上提出这个建议,期望能通过。”
陈守序叹了口气,“你发起提案吧。如果没通过,你可以带着同意的人上暴风号。如果通过了,欢迎加入。”
“谢谢”,罗伯茨等待的就是他这句话,他现在很害怕被水手罢免后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为了确保罗伯茨的人身安全,陈守序应他的要求,在船员大会时向他的船上派出了列席人员。复仇号的大会开成了僵持状态,赞同加入暴风号的船员只占据了微弱的人数优势。陈守序见有内讧的趋势,果断率领武装水手进场。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陈守序指着那些反对的人骂道,“复仇号是罗伯茨船长单独出资建造的船,你们也是他亲自招募来的。做海盗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没人强迫你们,就算收益不多,可谁赋予你们的权力把罗伯茨船长赶下船?你们这是可耻的盗窃行为。罗伯茨现在愿意与赞同的人分享船只所有权,我看滚蛋的应该是你们。”
分享船只所有权也是暴风号信用社的规定,现在这个局面,确实也能帮助罗伯茨笼络一部分人的信心。
在陈守序的干预下,复仇号的船员大会决策的结果顺利得到执行。复仇号相当于分了家,参照暴风号的前例,反对的水手带上分到的战利品下船自行离开。
这是罗伯茨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他摘下船长帽,郑重地行了一礼,“守序船长,十分感谢,从此你就是我的司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