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蒙山后山的问仙坪上,清晨的寒雾还没散尽,一群先天魔宗的弟子,已坐在讲经台下面,一个个面目虔诚,侧耳聆听。
台上盘膝坐着一名长须黑衫的老者,气势如同山岳一般,双目半睁半阖,仿佛目空一切,口中滔滔不绝,声如洪钟大吕,正在将一门魔功法诀讲得天花乱坠。
问仙坪乃是每月传功长老讲经的场所,不过先天魔宗身为魔道五宗之一,门下弟子不下三万,能来此处听讲的,却不足百分之一。只有天赋极佳的弟子,才有资格被招到这里,由传功长老亲自讲解。
不过就在此时,阳天歌却手捧着一道灵符,潜隐行迹躲在讲经台一侧,将传功长老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阳天歌只是先天魔宗门下一名看守药田的杂役,居然敢来此偷听讲经,简直是胆大包天极了。万一被人发现,非但性命难保,连魂魄也要受无尽魔火煎熬,永世不得解脱。
但是阳天歌却不甘心一辈子做个杂役,他父亲阳伯颜原本也是天才一流的人物,在先天魔宗这一代弟子当中,最有希望修成元神,成就长生大道。却因为数年前遇上了一个极厉害的仇家,布下九转都天剑阵,困在阵中十天十夜,终于被无量剑气炼得魂飞魄散。
那时阳天歌才只有七岁,失去了父亲做靠山,顿时感到人情冷暖。原来待他十分亲厚的师叔师伯一转眼都成了陌路之人,连他父亲留下的洞府也被人夺了去。
阳天歌生在魔道,深知弱肉强食,平常受人欺负也不吭声,只是在心中暗暗记着。幸亏门中一位长老,还算念些旧情,见他实在可怜,便收去当了一名杂役,分出几亩药田给他,总算也是衣食无忧。
虽然阳天歌地位卑微,不过凭他家学渊源,再加上父亲暗地留下的几颗筑基丹药,六七年功夫竟让他在丹田练出一团真气,总算迈入了修真的第一重境界。
修真之道由练气入门,之后又分十三重境界。真气、法力、凝煞、练罡、神通、阴阳、归一、金丹、洗练肉身、风火雷劫、天人感应、法相天地、元神不灭。直到练成元神,方可长生不死。
不过阳天歌练成真气之后,想要将真气化为法力,却始终也不得窍门。他又没有师父可以指点,最后只有冒险,来问仙坪偷听。
当初阳天歌父亲死时,一身法宝就已失去大半,留在家中的几件,也都被外人瓜分,阳天歌只偷偷藏下两枚灵符和几颗修炼用的丹药。
那两枚灵符其中一枚剑丸灵符,是阳伯颜早年炼制的法宝,后来封入灵符当中,不需催动法力,只要神念一动,就能化作一枚紫金剑丸,杀人于百步之外。
另一枚化气匿形符,却并非阳伯颜炼制,而是击杀一名正道修士抢夺而来。能将持符之人化作一团轻雾,除非修成天人感应,否则绝难发现行踪。
台上那传功长老虽然渡过风火雷劫,但离天人感应尚差了一个境界,这才让阳天歌钻了空子。
?阳天歌暗藏在侧,听得如醉如痴,这些年浑噩不懂之处,也都融会贯通。体内真气,蠢蠢欲动,仿佛随时要转化法力。
其实阳天歌这些年苦修,又服用了许多丹药,真气早已积蓄足够。只不过无人点拨,对功法一知半解,这才困在真气境界,始终不能突破。
如今听到传功长老讲解,犹如醍醐灌顶,眼前豁然开朗,不需数月便可转化法力,踏入第二重境界。练成种种法术,水火不侵,凌空虚度,炼化禁制,凝结阵法。
“今天冒险前来,果然受益匪浅,待我转化法力,暗中努力苦练,总有一天一鸣惊人,昔日欺我之人,必要百倍偿还!”阳天歌心中默默想道,却不敢流露出半分喜色,生恐一不留神,就会露出马脚。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讲经台上一名童子吹奏一声法螺,传功长老已站起身,化作一溜青色遁光,飞回山中洞府。台下一干弟子各自散去,阳天歌才收起灵符,偷偷离开问仙坪。
问仙坪位于天蒙山的主峰,离阳天歌所住的九原峰还有三百余里。天蒙山乃是先天魔宗的本院,周围千里之内,皆是宗门禁地,外人不得入内。
阳天歌下了问仙坪,也不敢在此久留,急匆匆向九原峰奔去。却在经过一片古木参天的树林时,忽然听见里面好像有人争斗。
阳天歌微微吃了一惊,先天魔宗虽然不禁止同门争斗,但是敢在主峰附近动手,引来执法长老诘难,也免不了一番责罚。
“不知是什么人,竟这么大胆子!”阳天歌觉得古怪,取出化气匿形符,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那林中树木千年不死,每一株都有数十丈高。就在那树林深处,一个身穿大红长袍,身材十分高大的青年,手中托着一只同样通体赤红的葫芦。从葫芦口中涌出一团血色狼烟,形成一道屏障,将那青年护住。
“叶天铭,你还想跑么!赶紧把‘天魔舍利’交出来,念在同门一场的份上,咱们兄弟就饶你一命。你苦修三百余年,才终于结成金丹,何必为了一件外物,断送了自家性命。”
三名手持白骨魔剑的少年,将那叫做叶天铭的青年围住,其中为首一人一身白色劲装,看似只有十七八岁年纪,眼中却像看破世道沧桑,闪着冷森森的寒光。
“哼!周林,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抢夺本座宝物!”叶天铭面露冷笑,语气已是阴沉无比。
“若是平时咱们兄弟联手也不是你的对手,但如今你从始魔山得了这枚天魔舍利,经历了无数搏杀,早已是强弩之末,又何必再虚张声势。”那周林淡淡笑道,似乎已胜券在握。
“天魔舍利乃是魔道至宝,可以助人修成天魔元神,本座正要献给掌教大尊,尔等在此拦截,妄图中饱私囊,就不怕天魔噬魂之刑!”叶天铭森然笑道。
“住口!天魔舍利自然要献给掌教大尊,不过是由我等奉上,而非是你叶天铭。”周林断然喝道,却不料就在这时,叶天铭的眼中突然寒光一闪,还不等他把话说完,猛将手上葫芦一摇,那血色狼烟顿时迎风看涨,直向他头上笼罩过去。
周林与他两名师弟皆以为叶天铭已经油尽灯枯,没想到竟突施杀手,周林顿时大吃一惊,连忙振起手中白骨魔剑,一连分出三道剑光,向那血色狼烟抵挡过去。
谁知叶天铭居然虚晃一招,血色狼烟飞到周林头上并不落下,反而突然左右一分,袭向另外两名少年。那两人猝不及防,未等挥起骨剑抵御,已经被狼烟卷住。仅只一个呼吸间,两名少年就被化成了一滩脓水,只剩两把骨剑落在地上。
“周林,你真以为凭你们三个废物,摆了一个狗屁不通的阵法,就能把本座困住,既然敢暗算本座,今日就叫你尝尝‘血煞狼烟’的滋味!”叶天铭长啸一声,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突然泛起一片潮红,血色狼烟犹如两条大蛇,呼啸着又向周林射去。
“你!你敢燃烧本命精血催动法宝!”眼见两名师弟死于非命,周林已是脸色大变,拼命挥动白骨魔剑。却无奈那血煞狼烟犹如奔牛烈马,任他如何抵挡,也是无济于事。眨眼间被血煞狼烟卷住,浑身皮肉就像冰雪消融,也化成了一滩血水。
阳天歌偷偷躲在远处,看见叶天铭连杀三人,心中已是大吃一惊,不禁暗暗盘算:“前一阵子就听说,祖魔山出了三颗天魔舍利,没想到这叶天铭竟有机缘得了一颗。若能趁此机会,将那舍利夺来,将来修成元神,岂非事半功倍。”
阳天歌虽然年纪不大,但从小在魔宗长大,早已养成了心狠手辣的性格。发现叶天铭不惜耗费精血催动法宝,显然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顿时起了杀人夺宝的念头。
这时叶天铭已经收去血煞狼烟,却忽然感觉耳后袭来一道劲风,他没想到周林之后居然还有人要谋夺他的天魔舍利,匆忙间再想祭出血煞狼烟已来不及,只能伸出双手试图稍作抵挡。
可惜阳天歌这枚剑丸灵符,乃是他父亲阳伯颜亲手炼制,在叶天铭全盛时期,或许还有能力抵挡,但如今他早已耗尽法力,别说将那剑丸抵住,就是躲避一下,也力不从心了。只见一溜银光一闪而至,无声无息穿透了叶天铭的手背,没有半分躲闪余地,正打在他眉心中间。
叶天铭被剑丸击中,顿时就倒在了地上,手脚抽搐了两下便挺直不动了。阳天歌却没敢急着过去,而是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估计叶天铭血已流干了,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俯下身在他怀中摸索一番,搜出了一个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圆形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