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慕容逍才偏偏来迟,有宫里奉御上前回禀说山阴公主已经脱离了危险。慕容逍哼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此时内殿的敏贵嫔也听说慕容逍来了,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脸上的妆容已被泪水冲去,头上的妆饰也去了大半,故而此时的敏贵嫔显得十分颓丧。
“三娘不还活着呢嘛?你给朕做出这一付颓丧的样子做什么?”慕容逍声音冰冷,似乎压根就不在意慕容楚玉的死活。
“臣妾…臣妾并没有。只是刚才三娘情况危急,请陛下恕罪。”
“朕不过要她再嫁良人,她居然能够给朕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可真是朕的好女儿!”慕容逍脸色阴沉,似乎对慕容楚玉投水自尽的行为非常不满。
太子妃和秦般毓对视一眼,慕容逍刚才的话已经挑明了慕容楚玉投水的原因,可这原因实在让人难以启齿,太子妃连忙上前对慕容逍道,“既然三妹已经没事了,那臣妾便带着众位弟妹退下了,父皇若有吩咐,只管说便了。”
“行了,你先带着人下去吧。谁还把你们几个给折腾进来了?”
太子妃刚要开口照实禀报,却被秦般毓在身后扯了一下,太子妃眼睛一转,便说道,“臣妾只是进宫为崇德皇后敬香,恰好遇见此事,便将众位弟妹给请进来了。”
慕容逍嗯了一声,“你也是好心,下去吧。”
众人匆忙进宫折腾了一回,心里早有了些不满,只是碍着太子妃在跟前,倒不好开口抱怨了,反倒是太子妃拉着秦般毓道,“我要是知道三娘因为这个事情投水,我才不嫌这份积极呢,过后让敏贵嫔想起来,还不以为我带人去看她的笑话呢!”
“不碍事,嫂子别想太多了。”
“三弟出征不知何日才能归来,你若是寂寞只管来我府上找我。”太子妃说着又对徐云佩同贺月之说道,“咱们几个的夫君都有差事在身上,你们只管来太子府,咱们聚在一起才有意思呢。”
几人说说笑笑的离了宫,那边慕容逍看慕容楚玉无甚大碍,便对敏贵嫔丢下一句,“等三娘醒来了告诉他,朕意已决,她再要寻死觅活也随她去!”
敏贵嫔闻言有些愣忡,而慕容逍已经登上肩舆离开了。
太极殿里,秦渊早早的侯在了那里,等着慕容逍回来之后,二人也没有着急谈论什么政事,只是对坐饮茶,天南海北的聊着。其实秦渊这个太傅手中权力并不够大,太傅之位不过是闲职,可是到了慕容逍这里,太傅就成了仅次于丞相的存在,这也是为何秦渊同申相多年来一直水深火热的原因。
“你当年靠着在军中的威望最后夺取的帝位,所以一直对皇子掌握兵权之事忌惮颇深,怎么这次破例了?”
“交趾不算什么难打的地方,也建立不起来什么威望,再说外边不还有别的武将嘛,哪儿就那么容易了。”
“芜遥,你老实跟我说,二十年前你那句话到底还做不做的数?”
慕容逍眉心一挑,“二十年前?我跟你说的话实在太多了,我都记不住我说过什么了。”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肯定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这么多年都按着你说的做了,你还不给我一个准话吗?”
慕容逍笑了出来,“子深啊子深,咱们两个认识都有四十年了,你难道真的不了解我吗?初心未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实话,只是这步棋现在还不能那么走,否则我这么多年的苦心不就全白费了。你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当然还有别的事情。芜遥,你虽然把血蝠卫交给了阿琛,可你自己却仍旧在暗中控制着血蝠卫,这样做真的有意思吗?”
慕容逍手中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红宝石扳指,他把玩着那枚扳指说道,“血蝠卫历来可是帝王亲手掌握的,能交给他就不错了,这件事可至今都没过了明路呢。大郎他们几个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还不闹上个沸反盈天?!”
“有你这么个阴狠毒辣的父亲在,他们谁敢闹腾呀!”
“子深,朝内朝外也就只有你敢这么说我了!没错,朕的确阴狠,可那也没办法,若是不狠,我如今恐怕就是史官笔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亲王罢了。若是不狠,你女儿如何能嫁给我儿子呢!”
“要我说,你迟早死在你这张嘴上,也太不饶人了些。你仔细想想,前朝后宫哪个人你没冷嘲热讽过!”秦渊白了慕容逍一眼,又说道,“说点正事吧,申家人在上京城的风评越来越不好了,这件事你想闹到什么程度?”
“越大越好。朕这些年给申家太多好处了,如今也是该往回收利息的时候了。子深,你过来,朕跟你细说。”
此时太子妃已经回到了太子府,一进门就见秦素芷带着一众姬妾侯在大门口。这是历来的规矩,而秦素芷作为仅次于太子妃的人,自然是要将这个规矩贯彻到底了。
不过今日秦素芷的目的并非来迎接太子妃,而是要跟太子妃示威。太子妃一下车,她就笑眯眯的迎了上来,扶了太子妃道,“殿下刚刚下令,擢升云奉仪为昭训。”
太子妾侍有四等,分为良娣、良媛、昭训以及奉仪。太子府里的晋封比后宫更为艰难,文奉仪生了大郡主仍旧是最低的位份,可这云稚才被太子收用了没多久,居然就越过了文奉仪,可见太子对她的喜欢了。
太子妃淡淡淡淡道,“殿下喜欢就得了,莳雨,去库房里挑上些首饰送到云昭训哪儿去。”
见太子妃并没有意想之中的恼怒,秦素芷有些讪讪的,只好按捺住心中情绪,扶着太子妃进了内院。
等到了正房各自坐下,太子妃将云稚叫到跟前,将腕上一支镯子戴到她手上说道,“好好伺候着殿下,早日能给殿下生个一儿半女才是最重要的。”
云稚见状连忙伏地谢恩,那支镯子显而易见价值不菲,太子妃连眼睛都不眨的送给了自己,果然如颍川郡王妃所说,只要跟了太子好日子还在后头。
看着云稚喜滋滋的模样,秦素芷心中有些不舒服,她本来是想让太子妃添堵,到头来自己心中却烦闷不已。不过云稚既然是她带来的侍女,也不会这么轻易被太子妃收买,她想了一想,又把不快给压下去了。
之后数日,太子便都歇在秦素芷的院里,日常伺候也由她和云稚轮流,太子妃似乎是刻意忽略了这里,整日过得也十分快意。
转眼慕容琛离开已经一月有余,保平安的信件每隔十日都会送来一封,信的内容十分简单,无非是说自己走到了哪里,有什么光景让人难忘罢了。虽然每封信的内容差不多,可秦般毓却依旧心慌,因为家信来的越多,也就表明慕容琛离上战场越来越近了。
秦般毓还在盘算着这件事,岷州大坝被冲垮的消息就已经传进了上京城。原本岷州年年大水,慕容逍举全国之力修筑了一道堤坝,如此一来的确是起到了防洪了作用。可是这道保护了数十万黎民百姓的大坝却在今年夏天一场暴雨中垮了。
所幸暴雨并没有持续太久,所造成的伤亡也不算太多,但是这个消息一传到上京城,慕容逍便暴怒不已。这道大坝修筑起来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想要修补上也要花费不少心力,这又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他当即责令查下去,可是查下来的结果由不得他不心惊。大坝偷工减料了,这就使得大坝只能撑住最初的几年,之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而当年督造大坝,负责一应材料调度的人,正是申氏族人!
深宫中的申贵妃听得这个消息惊诧不已,这样的事情她宁死也不能开口求情,可是这件事能闹到多大的程度全看慕容逍的心情。若是慕容逍依旧顾念自己,只处死主犯一人就够了。可若是慕容逍不高兴,那么牵连的范围可就光了。
没奈何,她只能去找贺婕妤,让贺婕妤帮着她求情。
贺婕妤到也没含糊,趁着去建章宫侍寝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就问起了慕容逍的打算。慕容逍也没有怪她干政的意思,反而是问起了她的意见。
“臣妾没读过几本书,不知道太多大道理,说错了陛下可别怪我。臣妾觉得,谁导致大坝垮了就该责罚谁,不管这个人是丞相还是黎民百姓,否则陛下怎么能让天下百姓心服口服呢。不过这件事事关申相的颜面,陛下自然是要惩罚那个罪魁祸首,可也该给申相一个颜面。申相不是有个孙子是上京城里的大才子嘛,陛下上次跟我说要赏他闲职,可到现在也没动静,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得了。”
贺婕妤一边说着话,一边拨弄着自己散下来的头发,烛光打在侧脸上显得她格外柔美。慕容逍沉默了半响,才说道,“其实你不用怕申贵妃,朕会保护你。”
...2k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