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醒过来的大汉走路都成问题,一句猪狗不如,简直振聋发聩。
:我相信,刚才的话,已经触及到了你们的灵魂。好好想想吧,杀猪这一行干多了,人是会遭报应的。
姨父背着手,在这些人目瞪口呆中,和我离开了屠宰场。他们想追也追不上。出了门口,姨父给昨天那家人发了短信,让他们重新准备一口棺柩来取他们老爹。顺手把手机丢在了一旁的垃圾堆里。
走了很远,我回头看,声音带着不确定。
真的不用给他们几个打120?毕竟这几人看起来都快死了?
:杀那么多猪,本来就作恶多端,昨晚你又不是没看到他们的样子。那命里真正的模样,死后也会造这样的报应。死是死不了的,不过每个人起码减好几年阳寿。
我问他,你就不觉得昧良心?
:我最后不是让他们别干这行了么?几年阳寿,换得一个好报应。身上的猪瘟没了,对他们也好。
但这一次,我没再相信他的话。现在我也看了出来,很多时候姨父在这种事情上会乱扯。不是说他不值得相信,而是这个人身上,有着极其狠心的一面,易先开将这些隐藏的很好。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他旁边,有些东西,藏是藏不住的。
这一刻我十分吃惊,我小姨当初怎么会找到这么一个人。
而当初我妈对这个姨父提到就开骂,也绝不会没原因。
这天下午,吃过饭姨父说要出躺门。
大晴天的太阳下面,我们两人的脸色都出奇的白,我无所谓,自从四路车中暑之后,我的身体就没有好过。但姨父不同,那张脸白的就像纸一样。
他在念叨:被那蛇咬一口,还能成了小白脸,老子这几天连粉都不用涂了。
我们身上真的像是涂了粉,被太阳一照格外的显眼。
我说我怎么感觉身体好了点?变得有力气了?
临走之前,姨父从车窗伸出头,那脸上似笑非笑:是么?你喜欢就好。
他这话明显藏着玄机,我想追过去问,但车子一脚油门便已经开走了。
在住院的时候,我身上的钱便已经见底了,之前的出租屋也早就没住了。易先开走了以后,我再次成了一个流浪汉。花了几天时间去找工作,面试的时候没说几句话我便咳的不成样子,再看我的脸色,没人愿意要我。
更严重的是,隔了两三天,身上那诡异的泛白才褪去,但我的身体却更差了,背痛加上咳嗽,折磨的我死去活来。半夜常常惊醒,全身虚汗不说,更是疑神疑鬼周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发了整整半夜呆,里面那个双眼深陷的人,哪里还是当初的于术?
这天,我走在街上,兜里已经是只有几块钱。终于鼓起勇气拿出了手机,按下了家里的号码。果不其然,几个月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妈接起来后第一句话便是,
:儿子,找到工作了吧,这个月家里困难,你说找到工作就给家里打钱的。怎么样了?
催促的声音中,我久久的开不了口,最终只能挂了电话。
才离开学校几个月,或许是惯性使然,我多么希望过几分钟这电话能再次响起,那头的话即使不是问我缺不缺钱,也能变成:小术,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实在不行回家待一段时间。
但始终,这电话就像是没了电一般。
我骂自己,你自己不争气,你早就猜到是这种结果,还打什么电话?我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说刚才信号不好断线了,过段时间,一定给家里汇钱。
城市的霓虹灯,就像是四年来,我还不认识这个城市。以前是学校有政策扶持,专业人又少,我能用虚开的贫困证明领到每个月的补助。但那补助在张老头死后,便随着他一起销声匿迹。
我故意当没看到街边繁华玻璃中自己的倒影。
将手机里包括姨父的号码一条条删掉,最后只留下老家亲戚的电话。
几天之后,我在一家酒店当上了服务员。老板见我话少,又是大学生,二话不说包了吃住。由于太过卖力,一天下午我再次上演了中暑晕厥的戏码。
领班吓的当场便要开了我。谁知老板经过,看了看我的工作量,只是骂了句。
:身体差怎么了?至少人家老实,不会去偷吃餐饮班的菜。
就这样,我又奇迹的留的下来,恨的另外几人牙痒痒,都在传,前两天他们把客人的好酒在上桌的时候偷偷换掉那事儿,是不是我向老板告的密?
其中一个老资历叫泰哥更是私下直接叮嘱我:小于,你新来的得懂点事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掂量着点,有些事情你不干,在这儿呆不长。
我猛点头,却在心里大骂:老子要不是遇了事儿这身体差,会跟你们这些偷鸡摸狗的东西一般见识?
工作半个月,我也了解了这里面的门道。当下各大酒店换酒风盛行,服务员们心照不宣,都靠偷换客人的酒挣外快。有鉴于此,我向泰哥虚心的请教了经验,一狠心,拿前半个月的工资去买了五六瓶假茅台。
这天晚上,第一次换酒成功的我,忐忑的推着车出了包间。豪华的包间里,一群老板还在举杯豪饮。推车的布帘下面,放着的是这几只猪头自己带来的真茅台。
我不断的安慰自己,低头必须当孙子,喝什么酒不是喝?还没经过拐角,我终于什么叫煎熬,自己真不是这块料。
扭头准备去换回来,被发现最多不要这工作。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推车。这是个二十来岁姑娘,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我。
:我看到你换酒了。
果然做不得,第一次就被人抓当场,我老脸一红,吃惊的发现这女的有些眼熟。猛的响了起来,这不就是我和姨父在成羊宫里遇到的那个烧纸钱的农村女孩么?她也在这儿做服务员。
当初,我也姨父威胁要烧她那在成羊宫当管理员的爷爷衣服。这事儿还历历在目。
偏偏还碰到个有仇的。我肠子都悔青了。
飞快的推回去,总算把酒还回了箱子里。
重新做人的感觉,让我长舒了口气。
那女孩负责的包间,就在我的斜对面,我示威性的看了眼远处那包间门口的女孩,意思是有种你去举报我啊?女孩像看煞趣÷阁一般看着我。
淡淡的说了句:我是想告诉你,那三瓶茅台你拿过。即使良心发现最好别再还回去了。谁知道你动作那么快。这些人吃喝玩乐,换点酒不是什么大事。
那态度更加让人受不了,我碰过又怎么了?我是喝不起,但三瓶茅台被我碰过就变脏了?就是有你这种人,觉得不是大事儿,这个社会才会像今天这样。
终究只是在心里对她进行了教育,我抱歉的笑了笑。
但我没想到的是,半个小时后,我被教育了。几个怒气冲冲的吃客叫来了老板,当场大骂,老板把我叫进包间的时候,脸色已经难看之极。指着桌上,
:这三瓶酒是你拿进来的?
他指着的,正是我还回去的那三瓶真茅台。
当着我的面,老板将其中一瓶酒倒在了碗里。下一刻,我头皮都发了麻。只见这碗里,倒出来的居然一条条白色透明的小蛇,一个个漆黑的眼睛像是小点一般,在酒里不断的抖动。
我全身冰凉。
另外两瓶白酒根本没开封,全是货真价实的原厂包装,打开之后,里面同样倒出了密密麻麻的小蛇。核对过防伪标识,这一次,老板却变了态度,异常强硬的起来。
:我这个服务员,从不干偷鸡摸狗的事儿。酒可是你们自己带来放在酒柜的,这就想讹人,太下作了点吧。
我已经没心思再去管这些,这酒,什么会出这种问题。
突然,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我的手,是我推着的这辆车子,居然在轻轻的抖动。
只有我听得见,什么地方响起斯斯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用很轻的声音说话。我赫然看向了面前这辆车子。
上菜的手推车是两层,中间全用布帘遮住。那轻轻的说话声,居然正是从这辆车子中间传来。
这下面只是一个不到半米的地方啊。里面有什么东西?
没人注意到我,出了门口,我僵硬着身子慢慢的蹲了下来,掀开手推车的布帘,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我顿时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