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因老尼厉声道:“老尼横剑自刎,够是不够!”
兰陵香将头一摇,冷冷地说道:“你们侠义之士,有如过江之鲫,动不动来个视死如归,我杀你一人,无补于事。”
绝因老尼气的手足俱颤,恨声道:“依你又待怎样?”
兰陵香淡淡的说道:“也没什么,只要峨眉派的人,从此不再过问我们‘断崖谷’的事。”
绝因老尼咬牙道:“好丫头,你想的好主意……”
要知老尼刚刚见过兰陵香的武功,虽是五人联手,但在老尼这等人的眼中,依然看得出个人武功深浅,丝毫不因以五敌一,就低估各人的功力。
她既无把握必胜,岂敢以峨眉一派的行动,作为自己一战的赌注,是以徒自气恼,既无法答应,又想不出适当的说辞。
忽见燕南跨上两步,举手一礼,说道:“胜败兵家常事,谁也未可逆料,事关峨眉一派,绝因大师就算是自信必胜,也不便于尝试。”
兰陵香冷笑道:“我早已看出,阁下智计倒是有些,有何高见,就请讲出来吧。”
燕南口称“不敢”,掠了无名老叟一眼,说道:“听说兰盟主擒了两人,其中之一,乃是吴瑜山之子,未知此事是否真的?”
兰陵香一指身后的大车,说道:“人在车内,另一个是武当派的白阳道长,阁下有何见教?”
绝因老尼怒声道:“兰陵香,你倒是横得可以!”
兰陵香冷目而视,淡然道:“吴玉左手已毁,两人都被我点了厥阴心脉,你是立意救人,还是索性替他们报仇雪恨?”
绝因老尼虽曾遇上武当的青阳道长,早已得知二人受伤被擒的经过,这时听她亲口道出,依然忍不住血脉贲张,怒发如狂。
燕南忽然低叹一声,道:“白阳道长之事,自有武当派出头,用不着贫僧等越俎代庖,那吴瑜山皆与我等俱是旧识,他这次是为了协助贫僧等追捕时寅,始遭兰盟主擒获,于情于理,贫僧等俱难坐视。”
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接着又道:“贫僧斗胆,请兰盟主释放此子,尚蒙概充,自今后昆仑派不再过问‘断崖谷’之事。”
兰陵香纵声一阵长笑,良久之后,哂然道:“出家人,你打的好主意!”
燕南正色道:“贫僧所讲的全是肺腑之言?”
兰陵香狞声道:“你是否知道,吴玉与我有杀夫之仇?”
燕南怔了一怔,叹道:“兰盟主志切夫仇,贫僧听人讲过,但那吴玉武功平平,纵然凌大侠死在他的剑下,其中亦定然另有关键,而且吴瑜山一条老命,也送在了‘落雁谷’内。”
无名老叟突然接口道:“丫头,这头陀讲的也是正理,吴玉无名小卒,你便将他挫骨扬灰,也算不得报杀夫之仇。”
兰陵香玉面一转,怒道:“你善善恶恶,究竟是什么意思?”
无名老叟干笑一声,说道:“老夫想杀你而不忍,想救武林苍生而不愿,你不将东西还给老夫,老夫又不能一走了之,行事颠倒,自己也不明所以。”
兰陵香冷笑道:“阴魔老祖呢?时日无多,你守在此地何用?”
无名老叟笑声道:“老夫觉出你是个冷酷无情的人,这种人很难守信,据老夫推断,纵能如期将那魔崽子抓住,你也不会自动交还东西,思来想去,不如还是强索硬要的好。”
丁晓明许久未曾开口,憋得实在难受,这时再也忍耐不住,嘻嘴一笑,说道:“老头儿,你到底想要什么东西?强索硬要,自信要的着么?”
无名老叟面色一沉,说道:“乳臭小儿,此处哪有你出口的余地!”
丁晓明点头道:“好,你尽管臭美,下次交手,好歹也要砍你一剑。”
兰陵香暗暗忖道:老怪物墙头之草,随风而倒,有他在此,大碍手脚,略一转念,朝着无名老叟道:“擒住了阴魔老祖之后,我不守信,其错在我,如今人未擒住,你不守信,其错在你,如何自处,你自行打量便了。”
无名老叟嘿嘿一笑,沉吟半晌道:“丫头,我劝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当真弄得天怒人怨,凌啸天泉下有知,只怕也不会谅解。”
兰陵香秀眉双剔,满眼杀气,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放言高论,肆无忌惮,我总叫你多言招祸,后悔终身就是。”
无名老叟冷嗤一声,转朝燕南道:“老夫不是侠义之人,懒得舍身卫道,你们估量情势,好自为之。”
说罢身形一晃,电闪云飘,疾投西南而去,突地逆风送来一阵语音道:“丫头,你竟敢作弄老夫,老夫管教你化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余音摇曳,仿佛来自天外,听得众人面面相觑,惊凛不已。
在场之人,除兰陵香自己外,谁也不知道她与无名老叟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但见她仅凭三寸不烂之舌,竟能将无名老叟逐走,因而对他们言词中所称的“东西”都纷纷加以猜测。
兰陵香环顾全场一眼,只见自己一方的人,俱都精神疲惫,容色憔悴不堪,尤其是时寅、楚云、田雄三人,身形萎顿,乏力欲倒之情形,想起无名老叟讲自己冷酷无情的话,不禁暗暗一叹。
忽听燕南朗声道:“兰盟主为夫报仇,志行可嘉,贫僧等原都佩服的很,只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杀戮相寻,何日是了,还望兰盟主三思而后行。”
兰陵香微微一哂,说道:“大头陀勿须多说,吴玉之事,兰陵香自知处理,诸位不要节外生枝,最好是就此请便,免管闲事。”
燕南未及开口,绝因老尼陡地声色俱厉道:“兰陵香!你刚愎自用,老尼拼受掌门人的责罚,今日也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只听时寅夷然不屑的说道:“哼,凭你那点微末之技,也不知谁教训谁。”
绝因老尼怒火倏起,手指时寅道:“老尼容你多活一时,你若不知后悔,就算你托庇在阎王殿下,老尼也要取你的性命,”
说罢抬手一掠,呛的一声,抽出肩后长剑,朝兰陵香道:“老尼向你讨教几招,只要你胜得一招半式,老尼再也不管你的闲事。”
兰陵香哑然失笑,说道:“我以为你是降魔卫道,原来只是争强好胜,斗一口闲气。”说话中,朝丁晓明将手一伸,索取他的长剑。
时寅忽然上前几步,躬身道:“所谓名门正派之中,似老尼这等人物,少说点,也有百八十总有,如果个个须夫人亲手料理,还要我等何用?”
只见丁晓明长剑一挥,接声道:“这话可对!打旗的先上,头一场该是我!”
兰陵香暗暗忖道:这老尼肚皮已快气胀,看来今天不见真章,难以散场。转念之下,向着绝因老尼道:“你定要动手,就先与我这师弟斗上几合,大概胜得了他,也就有望胜我了。”
丁晓明大喜过望,一跃而上,横剑当胸,说道:“老师太请!”
忽见那逸飞缓步向前,向绝因老尼将手一拱,道:“大师压阵,头一场就让给逸飞吧。”
丁晓明咧嘴一笑,说道:“也行!也行!瞧你温吞劲儿,功力虽不如老师太深厚,剑法可能还高明一点,只要有架打就行!”
他外粗内细,兰陵香等知之有数,倒不觉得什么,逸飞听在耳中,却是暗暗心惊。
绝因老尼鼻中一哼,朝逸飞道:“点子并不真傻,逸飞老弟多多留意。”说罢飘身后退,立至场外。
逸飞微微颌首,转身拔剑,气定神闲,说道:“小英雄请!”
丁晓明朗笑一声,说道:“别闹客气。”既无起手式,亦不亮开门户,剑化惊天长虹,直向逸飞刺去。
逸飞暗暗一皱眉头,左手剑诀一领,向丁晓明右臂穴道刺去,身随剑走,巧妙绝伦地避过了丁晓明的长剑,以守为攻,轻轻巧巧的一剑,端的干净利落,无半点瑕疵。
丁晓明大喝一声道:“好剑法!”挥剑上挑,猛削逸飞的腕寸。
这一剑又狠又快,火辣辣凌厉惊人,与昆仑剑法的稳稳当当相较,又是一番气象。只见逸飞曲臂龙行虎步,连换三个方位,震腕抡剑,倏地向丁晓明肩肘削下,一片剑气,带起了一股啸空之声。
丁晓明精神大振,敞声道:“试一招!”长剑一挥,霍地向逸飞的剑上撞去,逸飞曲臂沉肘,蓦地一个旋身,猛地横剑削去。
丁晓明本想与他拼一拼内力,见他缩剑变招,忽然想到自己的长剑占了便宜,不觉连叫两声“可惜。”
但见他口中嚷嚷,左膝一低,曲肘竖肱,刷的一声,陡然一剑撩了过去。
片刻间,俩人越打越快,逸飞剑法工整,毫无破绽,丁晓明诡招迭出,极尽撩拨之能,对拆了五十余招,依然无胜负之分。
绝因老尼亦是使剑名家,眼看丁晓明年岁不大,剑上的功力却雄浑非凡,进攻退守,既老且辣,简直不像出诸少年之手,惊诧之余,不觉频频向兰陵香瞥去,想她身为师姐,身畔又不带剑,若非另有造诣,就必是剑法更为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