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山峰间的夕阳,透过一抹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几颗汗珠从肃然的脸上滚落下来,只见他张开嘴巴,长长呼一口气,似是单用鼻孔,已无法吐出胸中的郁闷之气,举起手中丹丸,轻声叫道:“师父,请服下这粒解毒丹丸。”
在场的所有人,谁也无法确定这粒丹丸是解药,还是毒药,但听他叫出解毒丹之后,都觉得心中一松,似是他那一句话,足以使毒药变成解药。
紫阳道长缓缓睁开了眼睛,瞧了他一眼,很快重又闭上,微弱的说道:“他们都走了么?”
手拿丹丸的道士,回答道:“尊师父之命,弟子怎敢不遵,已放他们过去了。”
脸上毫无表情的紫阳道长,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答得什么,群道同时觉得心头一震,齐齐叫了一声道:“师父!”这一声师父叫的甚是低沉,但字字犹如铁石落地一般,听来沉重无比。
紫阳道长微一启动双目,望了眼群道,又缓缓闭上。那手捧丹丸的道长,脸色更见严肃,丢掉手中长剑,抓住紫阳道长肩头,低沉沉的说道:“弟子清一,捡的敌方留下的丹丸,此丸究是毒药,解药,弟子也无法认得清楚,但师父的伤情沉重,弟子愿用这粒丹丸,奉师父服用,如若出现不测,弟子愿担待杀师之罪。”
这番话说得庄严沉痛,只听得群道一个个目蕴泪光,清一道长目光环视了四周一眼,说道:“众位师兄师弟,哪个反对师父服用此药,快请说话。”群道目光一齐投注在清一道长身上,但却无一人接口说话。
清一道长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师父伤势沉重,已难再拖延时间,既然各位师兄弟不反对,我就擅做主意了。”他说完,突然提高声音连喊了两声师父。
紫阳道长对那大声呼喝之言,恍如未闻,眼皮也没睁动一下,清一道长微微一皱眉间,右手向上一抬,抓住紫阳道长下颌,拇指、食指同时加力,紫阳道长牙关立时张开了嘴,清一道长左掌一举,把手中这粒白色丹丸,投入了紫阳道长的口中。
与此同时,四周顿时响起了一阵叹息之声,群道齐齐垂下头去…….
清一道长在投送药丸之时,虽然满脸坚毅之色,但当紫阳道长吞了那粒丹药后,立时变得紧张万分,圆睁着一双环目,望着紫阳道长的反应,要知那杀师的罪名太过重大,清一道长虽然存了相救师父之心,如若这一粒药丸无法挽回紫阳道长的性命,清一也无法逃脱罪名。
这本来就是一场可怕的冒险,因为紫阳道长的伤势,已到奄奄一息之境,不服此药,也难以支持多久。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紫阳道长仍然毫无反应,紧闭双目靠在山壁上。
这短暂的一刻时光,在清一道长来说,感觉比自己四十年的生命还长,他头上开始泛现出颗颗汗珠,不停的往下淌。
太阳终于沉下了西山,山隙间透过来的一抹阳光,也随着向下沉没的阳光隐去,山风吹飘群道的衣袂,但他们的脸色神情,却是愈来愈见紧张,几十道目光闪动着期望的焦虑,盯在紫阳道长的脸上,只见他的气息越来越弱,生命有那渐暗的迹象,已是将近黄昏时分。
清一道长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探臂捡起地上的长剑,沉痛的说道:“诸位师兄弟,别忘了替师父复仇,他老人家伤在窦千的三绝神针之下,送命在那小娃手中……”突然举起手中长剑,疾向脖颈抹去。
群道中响起两声大叱,两只疾速的手臂伸了过来,一只抓向清一道长握剑的手腕,一只手猛向那长剑之上拂去。
清一道长已存必死之心,出手动作奇快,但见一闪,鲜血喷洒,待那疾快伸过来的两只手,触及清一道长的衣袖时,清一道长的脖颈已被自己长剑切断喉管,鲜血狂涌,群道齐声惊呼,热泪夺眶而出。
就在纷乱的时候,紫阳道长突然睁开了双目,不知是谁看到紫阳道长清醒过来,低声唤道:“师父!”登时群道的目光齐齐投注在紫阳道长的身上,惊叹与呼唤师父的声音,彼此起伏。
时间只差这短暂的一瞬,但却生死殊途,人鬼相隔。
紫阳道长目光一掠清一道长,神态十分奇异,对他的死似是若有所知,又似茫然不解,凝目相望,沉吟不语,似乎才从晕迷中醒过来,神智似是尚未全复,没有人注意把这沉痛的消息告诉他,一个个默然不语。
这时,遥遥传来一声佛号,天仪大师带着少林群僧,鱼贯而来,天禅大师已可以自己行动,在四个少林弟子的环护下,走在最后。
吴玉提着长剑,满脸沉痛的走在天禅大师的身后,他时不时的用衣袖拂拭着滚下的泪水,两个彪形大汉抬着吴瑜山的尸体,随后而行。
紫阳道长忽然举步而行,低声说道:“抬上他们的尸体走吧!”
暮色苍茫,山风吹拂,一道长长的行列,穿行在山谷中,听不到人说话,听不到一丝小声,庄严的气氛中蕴藏了无比的沉痛。
在山谷的数里之外,也有着一道长长的行列,当先一人抱着一具尸身,泪水像不停的雨滴,由玉颊边滚落向她怀中的尸体,是谁造成了这样黯然伤神的局面?她身后紧跟着白衣白裙的余娇娇,和头梳双辫,发髻上插着素花的柳嫣,风伯翎、楚云、罗元甲及“断崖谷”的群豪们,沙沙步履声,划破了崎岖山道的幽寂,笼在一片悲戚之中。
这一行人,虽然各个步履沉着,但心中所想之事,却是大不相同,罗元甲想着凌啸天这一死,遗下绿林盟主之位,如何才能顺利取得,目前在群豪之中,只有楚云和自己的实力在仲伯之间,只要设法把他除去,或者安抚下来,便极易取得盟主之位,如若楚云从中作梗阻扰,势必还须一场惨烈绝伦的拼杀。
“断崖谷”中群豪,虽然有很多人的武功和两人相差有限,但多是各自为阵,属下众多,实力均衡的只有楚云天一个,他反反复复思索此事,难以决断出一个妥善之策。
抬头望去,只见楚云低头而行,似是也有着极沉重的心事,不觉暗暗警惕道:我这里挖空心思筹谋对付他的手段,只怕他也在想着对付我的方法,看来,这盟主之争,还的有一场火拼。
其实楚云心念千回,想的却是另一件心事。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群豪也回到“断崖谷”外,兰陵香突然停下身子,回头望了随在她身后的群豪一眼,说道:“你们都回去吧!”转身向另一条道上走去。
余娇娇低声说道:“嫂子,让我跟你一起走吧!”兰陵香回头看了余娇娇一眼,微一点头,又转身向前走去。柳嫣紧跟道:“婶婶,让我也跟着你去吧!”
兰陵香回过头来,幽幽的说道:“我要去葬你叔叔,你去干什么?”龚艳哽咽道:“我要去叔叔坟前祭拜一番。”兰陵香无可奈何的说道:“好吧!”
楚云大步走了上来,道:“夫人,埋葬盟主的棺木尚未准备,不如先回‘断崖谷’,准备好棺木后……”
兰陵香摇摇头说道:“如若装入棺木中,我以后如何还能见他?用不着了。”转身而去。
楚云怔了一怔,低声对风伯翎说道:“夫人神志未复,让她一人行去,万一遇上什么凶险如何是好,咱们必须暗中随去保护她的安全。”
风伯翎道:“好吧!”两人远远跟随她的身后走去。
罗元甲目睹楚云和风伯翎暗中跟随兰陵香而去,心中忽然一动暗道:盟主既然已死,我何不回“断崖谷”去,先行布置一番,急忙率领群豪直向“断崖谷”里赶去。
兰陵香抱着凌啸天的尸体,沿着一条小径,直向一座高耸的山峰之上走去。此时的她,体内丹田高速转动,循环往复,将本身功力激发到了极限,浑然不知疲劳乏力,整个灵魂俱都沉浸在巨大悲愤之中。
或许上天怜惜兰陵香,她的丹田在加速运转的同时,大周天小周天的循环往复,不断突破阻力淬炼筋骨脉络。忽然,兰陵香的娇躯连连震动,刹时力量倍增,精气大盛,俱然突破跨进绝顶高手之列,当然,兰陵香倒是没有明白过来,也顾不上。
柳嫣看着山道愈来愈是崎岖,兰陵香怀中抱着尸体向上攀登,行动之间,艰险百出,柳嫣几次要赶上前去相助,都被余娇娇出手阻止。
余娇娇之所以如此,并不是有什么歹心狠毒,她的内心同样怀着巨大伤悲,无比的愤怒,但她毕竟是在“阴魔老祖”手中打磨出来的老江湖,城府极深,遇事决然不会浮在脸上,露出丝毫的涟漪,眼下她的身份极为尴尬,很难融进罗元甲和楚云的势力之中,一旦“阴魔老祖”知道凌啸天已被杀死,定然会重出江湖,四处搜寻自己。现在的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兰陵香,她余娇娇要帮兰陵香复仇雪恨,崛起江湖,而兰陵香就必须要经过如此险境的磨练,或许能够促使她发生惊天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