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凌啸天,也是有些气喘,略一调息,高声说道:“阁下既然身负这等武功,并非泛泛之辈,藏头缩尾,有辱盛名。”
只听暗影中,传来冷冰冰的声音,阴恻恻说道:“老夫已然二十几年未在江湖走动,与生人见面了,平常之人,老夫也不屑与他相见……”
凌啸天却冷然一笑,道:“好大的口气,既然不配与你相见,那邀约到此,是何用意?”
那冰冷之声,说道:“老夫重履江湖,即闻大名,原想传闻未必是真,哪知今日一相见,竟然如此强悍,敬请稍后,老夫即刻出现。”
凌啸天暗忖道:这人鬼鬼气气,不知要弄什么玄虚,难道现身之前,还要摆个什么花样不成……
心中念头未了,忽见眼前绿光闪动,展眼间亮起四盏光焰碧绿,有如鬼火般的灯笼,四个身着绿衣的美婢,各提一灯,缓缓自神像后面走了出来。
在这漆黑如墨的大殿里,四盏鬼火般的灯笼,放在凌啸天这等高手眼里,有如旭日高照,皓月当空,大殿景物,清晰可见。
这四个绿衣美婢,都在十五六的年龄,个个黛眉樱唇,粉面艳红,虽是莲步细碎,姗姗而来,但步履之间,却是十分轻灵稳健,一望之下,她们俱都一身极佳的武功,凌啸天当下提聚真气,暗中戒备,反手把长剑插入后背剑鞘之中,一手扶拐而立。
这四个美婢手持灯笼,直步大殿正中,一起停下身来,然后缓缓散开,各把手中灯笼,高高举起。
忽闻沉重步履传入耳际,凌啸天凝神望去,只见一个胸垂白髯,身披黑袍,发挽道髻,手执拂尘,脸长如马,额头高突,面如死灰的高大身形,漫步由神像背面走了出来,举步落足,着地有声,功力绝然极高。
此人生像就带有三分森森鬼气,加上那四盏碧绿灯光一照,衬上一身阴气沉沉的装束,看将起来,似是鬼蜮中走出来的生死判官一般。
凌啸天胆子虽大,目睹如此形貌装束,也不禁心头凛然微震,暗道:此人这样装扮,其武功定然阴毒之极,得小心戒备,不要中了圈套。
只见此人走到四个绿衣美婢中间一站,轻轻的咳了一声,四个美婢同时把手中高举的灯笼放了下来。
凌啸天正待开口,那黑袍怪人已是抢先说道:“你就是在‘寒壁崖’,天下绿林争盟比武中,独败群雄,成为盟主的凌啸天么?”
这人一出口,俱是言词托大,老气横秋的,凌啸天顿觉不爽,冷冷答道:“不错,在下正是凌啸天。”
黑袍怪人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一翻,打量了凌啸天一番,说道:“嗯,英气逼人,高大威猛,果然一副英雄气度。”
凌啸天淡然一笑,道:“老英雄过奖了。”
黑袍怪人微一咧嘴,无声无息的一笑,道:“当今武林之中,那些自我标榜的正大门派,自推出你这盟主之后,俱都有些恐慌,尤其是‘通天教’,他们正准备联手合力,大举讨伐,你身为绿林盟主,不知对此事有何应对之策?”
凌啸天看他说话神态,俨然一副长辈自居,哪里像是与人相谈,心中大感不悦,冷然一笑,道:“这事在下还未曾听人谈过,故而仍无应对之策。”
黑袍怪人举手一拂胸前白髯,说道:“身为绿林盟主,竟然不关注生存之危,一旦人家大举进攻,难道你们打算束手就擒,任人摆布不成?”
凌啸天听得顿时气结,暗道:此人究竟是何人,如此托大,一副把别人当成下属似得,横竖教导起来,先弄清他的底细再说,当下答非所答问道:“不知老英雄高姓大名?”
黑袍怪人淡然一笑,道:“老夫已然数年不在江湖露面,说将出来,只怕你也不知……”他微微一顿,又道:“不过,昔日老夫在江湖行走之时,倒是有个浑号,说出来,也许还有人知道。”
凌啸天暗暗忖道:管你什么浑号、姓名,说出来听听再说,肯定不是什么好名。他微微一笑,道:“老英雄既然不愿倒出真实姓名,在下也不勉强,能否将昔日称呼相告,在下洗耳恭听。”
黑袍怪人脸色一沉,冷冷的说道:“老夫昔日行走江湖,承蒙武林同道抬举,送个‘阴魔老祖’的称号,不过,老夫数十年未在江湖露面,这浑号之名,只怕少有人知晓了。”
凌啸天倒是有些陌生,思摸一阵,隐约中似乎爷爷提起过“阴魔老祖”,倒是并未看重,估计还未放在爷爷的眼中,不过,既然是阴魔的称号,想必是一个十分凶残之人,况且又相隔数十年,武功绝然不似当年可比,不能掉以轻心,立时抱拳道:“久仰,久仰,‘阴魔老祖’其名,可谓如雷贯耳。”
这阴魔老祖原想凌啸天的年纪,决不会知道数十年前的事,是以说出绰号,哪成想,这凌啸天竟然抱拳道:久仰。甚觉以外,心道:昔年,我被少林高僧大举围歼,身负重伤而逃,世人俱认我已死去,难道“阴魔老祖”的称号,江湖中仍然传诵不成?
他生性阴沉残忍,喜怒多疑,不形露于神色之间,尽管心中沾沾自喜,有些得意,但面上仍是一片冷漠,说道:“你纵然知道老夫这绰号,但对以往江湖之事,也未必清楚多少。”
凌啸天暗忖道:这“阴魔老祖”既然重出江湖,必然有所准备,决然不能轻视,倒不如借机与他攀谈,恭维几句,探听他的目的动向。
他立时拱手说道:“老英雄这次重履江湖,想来,必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做,不知……”
阴魔老祖冷冷一笑,截口道:“老夫这番重出江湖,本想就我绿林道上,联络几位高手,合力同心,与那些自诩正大门户中人,做一次生死之战,哪知竟被你给抢了先,夺的天下绿林盟主。”
凌啸天道:“老英雄说的不错,数十年来,咱们绿林中人,实在受了不少他们的恶气……”
阴魔老祖一听,凌啸天竟与自己所想的一样,不禁心头大悦,阴沉冷漠的马脸上,忽然间流露出一抹笑容,说道:“想不到老夫隐居之后,咱们绿林道上,竟然出了你这样一位人杰……”
他微微一顿,道:“老夫生平之中,从未对人生出如此好感,但对你却是例外,老夫原本把你引到此地,下手除去,然后北上‘断崖谷’,夺回绿林盟主,与江湖各大派一争长短,但你既然与老夫气味相投,这绿林盟主之位不取也罢。”
凌啸天暗道:原来这老怪物,竟然含有如此大的野心。突听阴魔老祖又道:“老夫虽容你坐上绿林盟主之位,但却要依老夫三个条件。”
凌啸天暗暗骂道:好大的口气,真是痴人做梦。口中却微笑道:“不知老英雄哪三个条件?”
阴魔老祖得意地说道:“第一件,要把绿林盟主的实权,交与老夫,一切尽按老夫暗中调度;第二件,你要拜在老夫门下,由我再传几手绝技;这第三件……”似乎有点犹豫不定。
凌啸天好奇的追问道:“第三件怎么样?”
阴魔老祖突然举手一挥,四个绿衣美婢各自向后退了三步,举起手中灯笼,齐声说道:“上酒。”
凌啸天暗骂道:这马脸老怪排场倒是不小,抬头望去,只见神像之后,缓步走出一绿、一白两个年约三旬的美艳妇人,每人手中托着一只精巧的玉盘,闪闪而来,来到凌啸天身前停住。
阴魔老祖冷冷的说道:“第三件,最为简单,只要你把玉盘中的两杯酒饮下。”
凌啸天低头望去,只见两杯酒颜色各异,那白衣艳妇手托玉盘的酒色一片血红,绿衣艳妇玉盘上的酒色却是浓黑如墨,他不觉一皱眉间,问道:“不知老英雄可否先把两杯酒的用处,告知与我,再容我想想看,喝还是不喝。”
阴魔老祖冷笑一声,道:“那红色药酒,乃老夫费尽心机,寻得天下三十种奇药所制,饮了之后,精力大增,夜夜春宵无女相伴,难以安睡。”
凌啸天“哦”的一声,道:“那浓墨色药酒,不知又有何种妙用,难道又是什么夜夜春宵?”
阴魔老祖“哈哈”大笑道:“老夫与你一见投缘,索性破例告诉你吧,那浓墨色药酒,名叫‘向心露’,饮下此酒,终其一生,都将对老夫不生二心,凡我门下弟子,必饮此酒。”
凌啸天故意说道:“一杯药酒,能有多大毒力,我就不信,能叫人终其一生向心于你?”
忽见白衣艳妇脸上闪过一抹愁虑,玉腕一伸送上血红酒,说道:“凡入我师门之人,大都先饮此酒,对你岂可破例?”
阴魔老祖突然“哈哈”放声大笑,目注凌啸天道:“老夫索性让你占个便宜,只要饮下她杯中之酒,老夫连人一并相赠。”
凌啸天脸色不禁一变,冷然道:“这等淫媚之酒,岂是大丈夫所饮用之物?不过,区区一杯药酒,未必能使在下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