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香对天明大师的话,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嫣然一笑,喝干杯中余酒,笑道:“老禅师有什么事,说与我夫君,只要是他同意之事,我就同意。”
天明大师望着凌啸天,说道:“老衲是苦修行脚,很少在寺中停留,在寺中老衲的辈份虽尊,但却没有一个是老衲亲传弟子,想把兰施主收作记名弟子……不知行否?”
其实这事,四十年前就被“五绝书生”观看星象算出,四十年后武林必然有一场血腥浩劫,而造成此劫的,是一位眉间有道地煞紫纹的年轻女子,他特意将此事交代天明大师办理,并定下应对之策。
凌啸天起身一礼,道:“老禅师肯这般看重于她,晚辈感激至极……”
他转脸对兰陵香道:“香儿,还不快行拜师之礼,此等机缘千载难逢,香儿造化不浅。”凌啸天之所以同意,正好可以借此化解绿林道上与少林的矛盾,如若放在以前,他决然不会答应此事,何况自己的武功甚至略高于天明大师。
兰陵香赶紧放下孩子,盈盈拜倒在地,说道:“弟子兰陵香拜见师父!”其实拜天明为师,那是因为夫君要她这么做,她自己倒未当回事,仅仅走个形式而已。
天明大师“哈哈”一笑,道:“就此一言为定,大礼免去,快起来吧。”
他说话声音极大,场中众位豪杰俱都听到,几百道目光,一齐投注过来,个个神情愕然,不敢相信会有此事发生。
要知道,天明大师为当今武林正大门派,已然贴近化境的高手,名列少林四大高僧之一,江湖各正大门派中人,无不对他尊敬有加,兰陵香却是天下绿林盟主的娘子。
这两个绝然相对阵营的人物,不但环境不同,而且男女有别,少林寺门规森严,天下皆知,他一个德高望重的高僧,竟然收了绿林盟主的娘子,作为门下弟子,可算是震撼江湖的一件大事。
柳辰光呆呆的望着天明大师,半晌才醒过味来了,哈哈一笑。说道:“老禅师妙悟禅机,不受人间俗理束缚……”
天明大师待兰陵香入座之后,微微一笑道:“老衲还有要事,必须即刻离开,就此告辞了。”
此言一出,不但凌啸天大感奇怪,柳辰光也是莫名其妙,怔了一怔说道:“老禅师就这么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么?”他素知天明大师为人持重,告别绝非无因,只不过,一时间难以想的出来罢了。
兰陵香起身说道:“夫君,我送师父一程。”目光投注在凌啸天的脸上,,满脸的乞求神色。
凌啸天微微一笑,道:“师伦大道,岂容忤逆,香儿自应恭送师父一程。”
天明大师飘然离座,大步而去,兰陵香则抱着孩子,紧随大和尚身后而去。
凌啸天目送兰陵香娇丽的身影,转身快步走到场中,高声说道:“诸位快请各入原位……”群豪一听纷纷入座,数百道目光,一起集中在凌啸天的身上,个个神色凝重肃然。
柳辰光目睹此情形,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这天明大师突然而来,匆匆而去,已然引起众位群豪的怀疑之心,随时都有可能掀起一场风波。
凌啸天眼看在场群豪神情,似是有些躁动不安,顿时一正脸色,缓缓说道:“我有一件心愿,蕴藏了很久,想籍此次盛会一吐为快,不知诸位可否有兴听我说……”
众位群豪齐声应道:“盟主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凌啸天点点头道:“既然各位有兴趣听我说,我凌某人就直言不讳了……”
他略微一顿,接道:“千百年来,武林中无形中分为两派,划割成绿道和白道之分,争拼杀戮连绵不断,那些正大门派自诩是救贫扶弱的侠义人士,而我们绿林道上,则因一些人打家劫舍,肆意杀戮,让各位英雄背上恶名,天下之人一提到绿林,似乎就是一群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的劫匪,其实,绿林道上大部分人,俱是豪气云天侠义为怀的英雄……”
这一番话,顿令众位群豪议论纷纷,各有不同的想法。
他轻咳一声,又接道:“各大门派之所以能赢得良好的口碑声誉,那是因为他们有门规可约,政令统一管理,而我们绿林却是一盘散沙,各自行事。如今我们既然有了统一绿林盟,就要有我们自己的盟规,政令统一管理……”
场中群豪顿时静肃下来,数百道目光一齐投注在凌啸天的脸上,整个草坪之上一片死寂,凌啸天也有些紧张起来。
眼前这般人,平日雄踞一方,杀人越货,为所欲为,什么官府王法,根本不放在他们眼中,无拘无束,放浪形骸,陡然间要受到束缚,就心里而言,很难忍受自律,此时如有一人反抗,激起群情,势必闹成不可收拾之局……
凌啸天沉吟片刻,突然纵声大笑,道:“诸位如有不愿受约束的人,现在还来得及撤离此地……”
他一连问了数声,群豪之中却无一人表态回答,沉默,死寂,更显得场中情势的紧张。
凌啸天暗自忖道:此事早晚都难免一场惊扰,不如早些说出来的好。想到此处,当下一正脸色,提高声音道:“万恶淫为首,所以首应戒淫即:不得淫奸良家女子,为第一条大戒。”
群豪低声议论一阵,但却未有人起身反对。
凌啸天目注全场,微顿片刻,接道:“残暴善良,屠杀无辜,这也是天下人对绿林最大的指责,应列为第二大戒。”
此言一出,群豪一阵浮动,立时有人高声说道:“盟主这戒杀之律,未免有些过于苛刻,我们长年在江湖道上行走,刀尖上讨饭吃,如若不能杀人,岂不是束手就缚,任人宰割……”
话未说完,一阵衣袂之声,忽见三条人影疾奔而来,一人敞声大笑,接道:“盟主之意,是不让我们乱杀那些善良无辜的人。”
群豪转头望去一怔,来人正是罗元甲和田雄、宋天泽三人。
凌啸天瞧着三人身法迅捷,竟似大伤痊愈,暗生惊异道:这三人身受重伤,怎能够如此短的时辰之内,似乎完全复原。
罗元甲在相距凌啸天丈余左右,倏然而住,抱拳说道:“我等神志一清,立时赶来此处,但仍然晚了一步,尚望盟主恕罪。”
凌啸天心中虽怀戒惧,但口中却微笑的说道:“三位来的正好,快请入席,吃杯水酒再说。”
罗元甲笑道:“盟主乃是天下绿林首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这等歉然之态,我等如何敢当?”
他这神态言词,也不知是真是假,只看得众位群豪个个生出怪异之感,齐齐转脸,向三人望去。
罗元甲似乎并不在意群豪有什么想法,只见他与田雄、宋天泽三人,毕恭毕敬的对凌啸天行了一礼,就近找了三个位置入席做好。
这位享誉天下,被绿林道上公认的顶尖高手,桀骜不驯的罗元甲,竟然转变的如此恭顺,不但群豪一副豁然的表情,连凌啸天也有些不安起来。
就在这时,楚云和算命先生风伯翎,突然站立起来,大摇大摆走到罗元甲三人身侧席位坐下,显然含有针锋相对的架势。
凌啸天并未理会,微微一笑,道:“咱们绿林道上很多人,已然抛弃了诚信,造成任意所为混乱不堪,彼此之间无法融合,是以不守信义,应列为第三大戒。”
他略微一顿,见无人出言反驳,继续说道:“咱们绿林众位豪杰,由于地域辽阔,各据一方,行事管理最难统一,如果不尊政令,势必影响全局管理,应把逆不受命,列为第四大戒。”
话至此处,倏而住口不言,目光缓缓移动,扫视了全场一周,又道:“这四大戒律,俱都是我的一些经验之淡,在未成定案之前,各位尽可据理而争辩,一旦颁布,必须严守此戒,否则杀无赦,众位豪杰仔细斟酌想好。”
忽见罗元甲站起身子,一抱拳说道:“盟主口述四大戒律,确为我绿林道上的弊端,在下当先拥护。”
群豪见罗元甲首先赞成颁布四大戒律,无不感到奇怪之极,一时之间,数道目光,一起投注在他的身上。
凌啸天一瞧时机不错,趁势说道:“各位既然不反对,此案那就定下来,至于具体的职位行事办法,待明日商议再定,眼下各位先请放怀畅饮一醉。”说完缓步走回席位之上。
群豪之中,大部分人俱是不喜身受束缚之人,但又不愿率先反对,个人心中想法不同,只好举杯饮酒求醉。
幸好柳辰光藏酒居多,群豪虽然豪饮,仍然可以源源供上,很快全场众人,已然醉倒十之六七。
凌啸天表面之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实则内心还是异常沉重,担忧群豪一旦散走,这样一来,他那意欲布善苍生的心愿,岂不是付之东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