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泰山一侧的“落云谷”,有如巨斧劈开的一道峡谷,四面环山,悬崖峭壁奇峰林立,仅有一条宽约二十余丈的谷口,却被一座高大的城墙死死封住,留下一道大铁门供人进出。
“断天宗”这个紧随武当少林之后,江湖上排位第三的强大宗派,就盘踞在峡谷深处,一座小镇之中,说是千人,也有说是近万人或更多,整个峡谷似是固若金汤的军事要塞,四处布满了明岗暗哨,防守异常森严。
掌门人云铁中,其修为武功已是脚尖踏在化境之界,列入当今武林顶尖人物之列,强横异常,罕有对手,但江湖之中藏龙卧虎的高手并不少,行事依然低调寻常。
“断天宗”之所以敢傲视天下武林,那是因为,谷中隐藏着数目不详的高手坐镇。历经云铁中的祖爷父辈几百年的苦心经营,与铁血杀戮,建起如今强大无比的规模阵势,威震四方的同时,必然也就结下无数个仇家。
峡谷小镇一处楼宇之中,掌门人云铁中轻轻推开窗户,凝目遥望远处山峦笼罩下,变幻不住的云雾,沉思其中,思绪飘动,一幕幕闪过……橙儿练武时的悍劲,那一丝狡黠的笑意,用心聆听自己的教诲……每每想到此处,不由自主涌出泪水,黯然一叹。
他急忙抹去眼泪,转脸问道:“橙儿离开我们已近十年,这件血案至今尚未理出头绪,不知其他各派尚无此消息?”
身后伫立着一位年约三旬之人,名叫晨曦,身材中等,面相毫无任何特征,十几岁时被云铁中所救,一直留在身边听用,因其老实忠厚,很受云铁中的信任,唯一缺憾的是武功平平,无论如何修练,进展始终缓慢之极。
晨曦移步上前轻声道:“掌门人,目前尚无任何信息,那凌傲的妻子芸娘死不见尸活不见人,似是凭空消失掉了。”
云铁中微微点头道:“这件血案竟然如此难查,至今无果。意想不到的是,在双魔毙命,门下弟子四处藏身之际,俱然又发生黄河渡口之惨案,江湖这一巨大隐患不除,天下武林将永无安宁之日。”
晨曦应声道:“掌门人,毕竟双魔最终仍然毙命,也算是武林一大快事,虽然血魔老祖重伤未死,隐迹起来,但要想恢复以往实力,也不是一天两天之事。”
原来五年之前,黑魔老祖时佛、白魔老祖申无、血魔老祖石域三人,被武当、少林、断天宗、峨眉、昆仑、华山、蝶花宫等七大门派的高手,联起围剿,三大老魔虽然血斗数日,终于脱困而逃,但因伤势过重,黑白双魔不久之后,仍然伤发致死,血魔老祖则隐迹起来,至今无踪无迹。由此之后,双魔的弟子门人,俱都隐迹潜踪,苦练绝艺,不再江湖之上公开露面,两派门下,虽然时思复仇雪恨之心,无奈武当少林等大派,不但人多势众,而且声气相通,动辄联合出手,使出以大吃小之手段,因而双魔门下隐忍迁延,未敢轻动。
谁知,就在今年初黄河渡口边,又发生一起震撼武林惨案,十名武当少林弟子连同五名镖头、八名护镖武师,皆被杀死,未留一个活口,其中六人身中黑煞掌而死,武当少林立即派出高手搜寻追剿,至今未能查果,又是一起无头血案。
云铁中摇摇头,叹息道:“看来,这江湖又不平静了。”说完微微一顿,又道:“你去通知五大长老,前来商议事情。”
晨曦道:“是,掌门人。”转身走了出去。
云铁中转脸凝注背影,面色一沉,自言自语道:“这件血案定有‘断天宗’的人参与进来,否则怎会如此之巧?此人到底是谁?俱然隐藏的如此之深,难道这件血案与‘地狱之门’……不,这不可能,她已……”说罢轻轻一摇头,双目溢出一丝阴狠怨毒,稍闪即逝。
“落云谷”镇中的边缘地带,坐落着近百间草屋,每当清晨一缕缕炊烟漂浮在谷中上空之时,人喊狗叫顿时沸腾起来,一片生机昂然,这里俱是一些洗衣送柴织布等杂工居住干活之地,然而,也有一些站路**,俱是男人战死之后,剩下的孤儿寡母。
虽说这里是谷中贫民聚集之处,似乎相比镇中豪贵居住地,人来人往的倒是热闹非凡,人气旺盛之极。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一个身穿破衣裤的小男孩,整天被人使唤过来使唤过去,四处颠簸穿梭,忙碌不停,那瘦如柴禾的矮小身板,给人随时倒下之感,有如一颗脆弱小草,长在高大林木之中,那怕一丝阳光也极难获取,却顽强挣扎存活下来。
“小布点,拿柴禾过来!”
“小布点,把这衣裤抱过去!”
“……”
小布点没有一丝的不满,这可是他的全部生活,整天木然的跑来跑去,用那小胳膊小腿忙碌着大人们该做的那些事。
突然一声喝道:“小布点!快过来!”只见一群身着华丽鲜亮衣装的少年男女,手里提着皮鞭出现在这里,嬉笑的望着小布点。
每当此时,周围人里总有小声嘀咕道:“真造孽,这么丁大点孩子,三天两头被暴打,唉!早晚都会被打死的!”唠叨归唠叨,没人敢管这事。
“噢”瘦弱小男孩赶紧应了一声,放下怀中抱的干柴,蹒跚走了过来,小孩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但细看之下,缺少同龄小孩应有的稚气,个头更是比同龄孩子矮上半个脑袋,皮包骨的身板,显然严重缺乏营养所致。
一名华服少年晃动着手中马鞭,指着小布点说道:“咱们赌一赌,谁的鞭子抽的准、深,谁敢与我赌!”
“我跟你赌,一两黄金!”一个胖墩少年穿着小马靴,握着马鞭走了过来,剩下几个少年纷纷押赌。
这时,一名小女孩怯怯小声说道:“云棠哥,这小布点前天被你们打过,背部伤疤还未好,会不会打死啊?”
云棠满不在乎一摆手,说道:“放心吧!我姐姐说了,这小杂种从小身子骨硬着了,死不掉,既是死了,扔出谷外喂野狗,还能做点善事。”这个云棠正是“断天宗”掌门人云铁中的小儿子,异常骄横无人敢说。
小布点木然的走到树桩之前,把破烂上衣脱去,很乖的趴在桩上,这是他必须要照办的事,否则……令人心酸的是,那瘦小背脊之上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有些伤疤还未合住,小女孩不忍看去,又不敢走,只能双手捂耳,将头深深埋在胸前。
接下来,“啪啪——”鞭子响声与抽在肉皮发出“噗嗤”之声,混杂在一起,传来阵阵鼓掌喝彩之声,过了半晌,这群少爷小姐终于心满意足,嬉笑着渐渐走远。
小布点的脊背,已然是血淋淋的一片,痛的他呲牙咧嘴,慢慢滑落地面而坐。此时,他似是一点气力都未有,瘫软的趴在地面,奇怪的是,俱然未有一丝哭泣,漂亮的双目空洞无神,木然望一眼远去的少爷小姐们的身影。
这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他没有姓名,父母是谁,一无所知,烙印在心灵中最深印记,就是挨打不停干活,人世间,好象未有他这个人存在似得。
他从小长在落云谷,当然是在粗活累活和挨打之中长大的。
谷中那些权贵的少爷小姐时常拿他出气,只要不顺心的事,就会打他欺辱他,小小年纪落下一身伤痕,像似久经沙场的老兵,刚结疤转眼又落下新伤口。
自打三岁起就被当作沙包泄愤,剧烈的疼痛使他嚎啕大哭直叫“妈妈!”伤心之极,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孩子要打他?时常浑身血淋淋的,谁望一眼心酸的直掉泪,可谁敢管这些少爷小姐的事,扰了他们的兴致自己也会倒大霉的。
如此这般一年一月一日过着,他时常呆呆望着其他小孩被妈妈疼爱的情景,羡慕之极,每次打的浑身伤痛难忍之时,一到深夜里,他总是眼望星空喃喃自语道:“妈妈,你在哪里,小布点想你,小布点听话不惹你生气,小布点会做饭、烧柴、洗衣服……什么都会做,妈妈,你在哪里……小布点好想你……”他伤心委屈的偷偷哭泣。
好心的大婶们实在心酸看不过,悄悄说道:“小布点,你爸爸妈妈已不在人世了。”说完,俱都一声叹息,多懂事的孩子,受的这份罪,作孽呀。
开始的疼痛使他嚎啕大哭,伤心之极,直叫妈妈!慢慢地小声哭泣,偷偷哭泣,最后不再哭泣,也不会哭了……留下一双空洞木然的大眼。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没人会多望他一眼,只有一位刘爷爷倒有些照应着他,遇上别人欺辱之时,只要碰上都要管管说两句,似乎那些少爷小姐也不敢招怒。
无穷无尽受难的童年里,小布点也有自己的期盼,那就是下雨天,这是他最喜欢最美好的时光,因为只有这样的天气,他那儿童的稚气才会流露脸上,也因为下雨天少爷小姐们便不再出门,而是缩在楼房里。
每当这时,他会拼命提前干完活,匆匆来到刘爷爷的房间,听他讲江湖之上一些武林侠士的故事,当然,刘爷爷还会将传闻之中的仙界之事也讲给他听,这些故事让小布点百听不厌。
小布点听得入迷,只要静下来,时时幻想着自己也成为那些武林侠士一样强大,不会挨打受饿,可以吃饱肚子,尤其是那一块块红烧肉,也是偶尔碰上,在刘爷爷房里吃到过,一想起馋的口水直流。
想想也是,这么丁大点孩子一年四季都是黑面粥糊,半点油腥都未有,也不知这孩子是如何长大的,俱然如此顽强的生命力。
这位刘爷爷,是为“断天宗”立下大功之人,二十年前曾救过掌门人云铁中,硬挨了敌方一掌,全身筋脉震断,武功修为全废落下一身病根,最后只能住在谷中养老,倔强的他,不愿住进镇子之中的好房子里,自愿来到镇边处盖上两间草屋,自个种点菜,曾经一起的好兄弟时常过来看望他,提一些肉带给他,他自己也有一些碎银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