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二爷爷对沈曼丽也是有情的？”至少，也是安慰啊。
“你二爷爷到底有情无情，我是不知道了，曼丽去了的时候，谁都没告诉你二爷，他在外学成归来，带着那位傅小姐，是准备成亲的，听到曼丽的死讯，当场就癔症了。”
“癔症？”后来叫分离性障碍，被界定为多因素遗传疾病。
“嗯，那个时候，你二爷爷是全家的希望，聪明，才能，而且，还上了新学，懂新学识，可是就那么昏了……他赶走了傅小姐，执意要将曼丽迁进苏家祖坟。”
“那时候，我们在族里还说不上话，你二爷爷闹到祠堂，被你太爷爷绑起来抽了一顿，罚跪祠堂，等我们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在祠堂落发了。”
老夫人说着，再次唏嘘，看得出来，那位苏二爷，确实是位惊才艳艳的才俊，不然，这么多年过去，老夫人不可能还记得这么清楚。
“那后来呢，奶奶？”
太平年间，寺院庙宇或许是一种信仰，一种精神寄托，可乱世时候，只怕那才是最没有生命保障的人群吧。
“后来啊，你爷爷靠着为人本分，又生性勤快，一家人至少饿不着肚子，就是有时候会被人欺负……”
“奶奶，我是说，沈……阿姨大喜的日子死了，那位陈长官没有为难家里吗？还有二爷爷，他就那么离家出走了？”
“陈长官当然恼怒，为了曼丽，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可偏巧，那时候他的死对头正好过来了，陈长官不敢节外生枝，我们才躲过一劫。”
“至于你二爷爷，虽说落发了，可到底是不放心家里，靠着他的聪明和诡辩之才，替你爷爷打开了关系网，生意才会慢慢好起来的。”
“只不过，他始终不肯回家，就连你太奶奶奔丧，他也只是在院子外面做了场道场，后来，社会稳定下来，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所以说，二爷爷说不定还活着？奶奶，你们都没有派人去找过二爷爷吗？”
“怎么没找过，刚开始那几年，你爷爷每年都要花一半的开销，用来寻人，后来，还是清凉寺的长仪来传话，你二爷爷早就化骨了……”
老夫人说着，又是一声长叹。
“其实我们都知道，你二爷爷，是后悔的，他觉得是他耽误了曼丽，害得她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他不肯原谅自己，苏家祖祠不愿意承认曼丽的身份，他也恨上了苏家……”
有些人，有些事，真的是只有失去了才会明白可贵与在乎，可惜了小叔子那样清风朗月的人，可惜了曼丽那样倾颜卓绝的人，到底，两个人也没在一起。
“虽说曼丽的坟没有搬进苏家，却也离得不远，你太奶奶，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就将她葬在苏家阴宅对面的山坡上了。”
“对面的山坡上？”太奶奶原本应该是好意，可二爷爷至死都没有回到苏家，沈曼丽在天有灵，等了一辈子，死了也等不到那个人的回应，该多苦啊。
“嗯，每年回来祭祖，我跟你爷爷都会亲自去点几张纸，既然她给你托梦了，今年你跟着你大哥一起去。”
“大哥也知道？”果然，之前大哥的欲言又止有问题。
“嗯，这两年我跟你爷爷的腿脚越发吃力了，以后怕是上不了山了，我们都忘了，就真的没人知道曼丽了，所以交代了你大哥，让他替我们去的。”
“嗯，以后我跟大哥一起去，奶奶你放心吧……妈，你怎么了？”
故事让人有种感同身受的悲切，尤其，那个人还叫沈曼丽，祝丰丰是真的被老夫人的补充吸引了注意力，等反应过来，就看到甄清澜脸色苍白的端着水盆站在那里。
“没事，外面大家都想见见你，洗把脸出去吧。”
甄清澜端着大红色白边的搪瓷盆，勉强笑了笑，她自己却清楚，刚刚那短短时间，那种感觉有多强烈。
就好像……就好像上次的车祸，那种会失去丰丰的恐惧，像一把大手，攥着她的心。
甄清澜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感觉，难不成一个死人，还能跟她这个亲妈抢丰丰不成？
“我看你脸色很不好，累了就休息一下，妈，要不你也试试这个安神香？我觉得挺好的，一觉睡了好几个钟头呢。”
“不，不了，我不困，快洗了出去，等下要吃饭了……妈，明天还去老族长家吃饭吗？”
以前他们都是年三十下午回来，自己肯定是开不了灶的，就在老族长家吃，今年……
“我跟你爸商量一下。”这半年，老族长是被他们晾的够尴尬了，老夫人也不想让儿子孙子们难做。
祝丰丰洗了脸，一手挽着老夫人，一手挽着甄清澜，蹦啊跳的过去，原本心情还算不错，结果，看着坐在最前面一桌上的人，整个人都懵了。
“妈？”何家怎么还在？
“苏小姐出来了？鹏鹏，快过来，你不是一直都说要向苏姐姐学习吗？这就是苏姐姐。”
何俊泽碍于身份只是点点头，倒是他身边的何夫人白采薇，拉着儿子要跟祝丰丰学习。
“姐姐好。”
“我……你好。”这孩子，是她亲爹的儿子，他们就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叫她姐姐……祝丰丰又有了那种血缘羁绊，就是，第一次见面，就挺喜欢这孩子的。
“你叫志鹏？志存高远、鹏程万里？那你可要加油哦。”
“姐姐你好厉害，我爸爸说，我的名字来自《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嗯，你也很厉害，这么小都知道《逍遥游》了，你今年几年级啊。”
看起来十来岁，比祝安还小，应该正是叛逆期，这孩子却乖巧懂事的不像个男孩子。
“姐姐，我上中学了，不是小孩子，之前还参加了中学生诗歌朗诵，以后我一定也会像姐姐一样，当状元的。”
“嗯，好好好，那小状元，你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