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面负责迎人的道童突然激动地喊起来:“安歌,哎呀,妈呀,安歌来了。”声音突然弱了下去,想是他奔了出去迎人。转眼又跑了回来,声音凌乱地喊道:“师父!清风!师弟!安歌大人。”
外面传来安歌清脆悦耳的声音:“尽浑说,我是哪门子的大人。”
那小道童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大爷,是安歌大爷。说得急了,您别见怪。”说罢就一路小跑,引着安歌进来,等安歌坐好。那小道童便好似他的小厮一般,立在他身侧伺候茶水。洪范道长在一旁使了好几次眼色,他都只做不知。心想,今儿能与安歌这般亲近,便是待会儿散了席,被师父打死也值了。
小雨坐在石凳上,见他这个样子也颇觉好笑。刚要挥手让大家开席,突然想起手里还拿着团扇,忙挡了脸慢声细语地说道:“人都齐了吧!快把礼物拿上来。”
八哥丹凤眼一挑,忍不住在一旁取笑道:“你便是挡了脸,我们也晓得你猴急的样子。”
映雪蹲在院子背风的一角,支起一个小炉子,一面往里面放着炭块儿,一面瞧着他们的热闹。小雨拿过周励的礼物,先看那两个风筝,那美人风筝有一人高,小雨将它放在自己身边比了一下,欢喜的不得了:“今年晚了,明年春天再放也是一样的。”又打开那包袱皮,里面果然是个四方小匣子。掂了掂还挺沉,打开一瞧,在一旁看热闹的周箴就傻眼了,心说:“好歹你也叫我一声哥哥,若是你来问问我,我怎么也不能让你送这个。看看,连我都跟着一起丢人了。”
原来那小匣子里装的是满满的一匣子核桃,小雨捏了两粒核桃,把玩了一会,嘟囔道:“这个怎么玩呀?”
周励在一旁,难得地温声细语说道:“你不要拿这么多,就一个,使点力气捏。”小雨手上用劲,只听啪的一声,那核桃应声而裂。
小雨便大笑起来:“周哥哥,你这个礼物实在是太好了,这样的核桃很难找吧?”
周励见她果然高兴,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就放下了,也跟着笑起来,红着脸说道:“这叫纸皮核桃,我娘说你一定喜欢,特意让我送过来的。”
小雨忙将这匣核桃揽在怀里:“喜欢,喜欢,倒叫王妃费心了。”心中暗想:”兴王妃倒是对自己挺好的。”转念又想:“其实,逸王妃人也不错。”又转过头对映雪说道:“你给我绣个大荷包,得能装下四个核桃,我好天天带着。”
周励听见她说要天天带着,心里就好像喝了蜜水儿一般的甘甜,旁边周箴瞧着眉开眼笑的小雨,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暗暗担心:“怎么夏姑娘喜欢的东西都这么古怪的。”
小雨将上面的核桃挨个把玩了一遍,这才尽兴地歪着头瞧蓝灏馨。蓝灏馨微微一笑:“六哥说你贪玩,曾想效法徐霞客游遍南北,你瞧瞧这个。”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副卷轴来。小雨打开一看,却是一幅万里江山图。小雨将图画慢慢展开,只见山河大川,湖泊密林,延绵不绝,直看得小雨叹息不已,瞧着蓝灏馨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一副与我心有灵犀焉的样子。
看罢万里江山图,小雨就贼兮兮地瞧了瞧陈鹏,眼睛不停地往陈鹏身后扫去。陈鹏大笑,一摊手道:“哥哥是个粗人,没什么好送你的。”
小雨刚要扑过去夺,突然瞧见徐良齐一对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她。忙定了定身形,清了清喉咙,慢慢悠悠地说道:“快快拿出来,饶你这一遭。不然…”
陈鹏双手往后腰一藏,手腕一翻,露出一对闪着寒光的分水峨嵋刺:“上次你说想要一件近身的兵器,我家师叔,师妹都是用分水峨嵋刺,说是女子近身搏击用着最妙。”说着握住两只峨嵋刺,向前一刺一挑,反身一跳,回手向下戳去:“既可以当匕首,也可以短枪。”说罢,便递了过去。
八哥刚要去拦,却留意到那峨嵋刺并没有开刃。便由着小雨接过来,在空中比划起来。只见她双手上下翻飞,带得两只衣袖翩翩起舞,好似花间彩蝶一般,煞是好看。大家正看得热闹,外面又有人跟小道童说话:“这位童儿,小的奉家主之命前来给夏姑娘送贺礼。小的粗鄙,怕冲撞了姑娘,就不进去了。”不一会,有个小道童提着个小包袱进来:“是田家的家主,田鹰遣人送来的贺礼。”
小雨瞧了瞧那包袱,想了想,拿手中的峨嵋刺一挑,将包袱放在石桌上:“这峨嵋刺可真是个好东西。”说着,三下两下将那包袱挑开,露出里面火红的一张狐狸皮来。小雨用峨嵋刺将那狐狸皮挑起来看了又看,叹了口气这才放下。
周箴心想:“莫非她也似家里的姐妹,要做出慈悲的嘴脸来。”
陈鹏却不甚在意,在一旁问道:“怎么,这狐狸皮你不满意?这么好的狐狸皮,我瞧着,就是我的身手也打不来。田鹰是熬鹰的高手,这个恐怕是他的猎鹰抓来的。”
小雨听了又好奇地翻弄了一会儿,这才将皮子卷进包袱皮。八哥在一旁大笑道:“可惜,不是你打得。”
小雨用那峨嵋刺翻弄的时候,心里就一直在想:“可惜,这么好的狐狸皮不是我打的。”八哥这样一说,她便情不自禁地撅着嘴说道:“就是嘛……”到了这时,才惊觉被哥哥带进沟里了,便嗔道:“哥哥又送了我什么?”
八哥搔了搔头:“哥哥送你个万古流芳的才女名声,如何?”说着打开文房四宝,引着小雨到了一面粉墙前:“来画个夏小妹春游图。”
小雨接过哥哥递过来的笔,站在墙前,众人便好奇地围过来。八哥便道:“先画个垂柳,风吹翠柳舞盈盈,唔,画这里。树干大概这么粗。”
周箴在一旁瞪得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心说:“敢情,是位现教现学的才女啊!”
小雨照着八哥的指点,在墙上左涂右画,不一会便画了一个女子撑着伞,在雨中漫步。周箴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见那翠柳勉强能算柳,那雨伞三圆四不扁的,怎么看都像举了一个石头。便暗暗松了口气,心道:“果然还是那个样样精通,样样稀松的寻常小姑娘。”
八哥待她画完,题了字,这才对洪范道长说道:“有劳道长加个纱笼,免得颜色掉了。”
众人便齐声赞好,纷纷归座,唯有八哥一人还兀自看个不停,又替小雨勾补了几下。这才让小道童用纱笼挡好,周箴远远瞧着摇了摇头,暗想:“溺爱得过了。”
徐良齐在一旁寻思:“这些礼物倒是都很有意思,倒显得我们的俗气了。”
正想着,薛羽递了张单子过去,小雨瞧都没瞧便撇着嘴说道:“这么些年,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东西,薛大哥真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周励听了好奇,忍不住接过单子,朗声念道:“含玉彩凤金步摇一只,八宝手钏一对,翡翠手镯一对,二尺玛瑙小珊瑚一座,百花银耳钉一套十二对,蜀锦六匹,苏绣一幅,十二生肖金镏子一套。嗐!这,这……”
这下徐良齐和周箴两个都忍不住暗暗后悔。
原来,他们夫妻商量,徐良齐的意思是:“不要管二嫂的鸡蛋,只送自己想送的。”便一拍桌子,做主取出一对碧玺手钏。若是送在薛羽前面,也还罢了。徐良齐再两袖清风,风光霁月,也不好意思在念过薛羽的嫁妆单子之后,拿出那一副手钏来。
偏这时,荷风从屏风后面捧了个小匣子出来,徐良齐一颗心就提了起来,暗想便是送也得再等一会,怎么能紧挨着薛羽那华丽丽的嫁妆单子呢。只听荷风朗声说道:“我家大爷,大奶奶送姑娘一副双面猫戏蝶,祝姑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小雨不解,便好奇地望了过去。荷风将那小扁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绣品支好。小雨定睛一看,却是团扇大小的摆件,上面绣了一丛牡丹,花下有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猫团着身子,仰头向上看。只是那绣功了得,黑猫身上纤毫毕现,大红牡丹莹莹欲滴。
小雨见那绣品活泼灵动,好似那花上真的有什么东西,逗得那小猫向上看。便也顺着那小猫的目光往上瞧,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
荷风嘻嘻一笑,将那绣品一翻。原来另一面也绣了一副,却是同一只小猫舒展了身子,正探出爪子去抓那花间彩蝶。
便是众人见多识广,也都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手艺,忍不住啧啧称奇。
荷风将礼品收好,得意地扫了徐良齐一眼,心想:“要说交际,还是自家姑娘厉害,若依着姑爷,今儿就太不出彩了。”
这下周箴可傻了眼,他得了消息,也没大用心。想着他们家不过是个小户,最大的官是六哥,也不过是个副将。以他们家的背景,六哥的仕途也就顶天了。所以,预备的礼物不过占了贵重二字。如今瞧来,若论贵重自己预备的比不上薛羽的嫁妆单子,论新奇又比不上徐家的双面绣,论合心合意那自然是陈鹏,蓝灏馨和周励。周箴的汗便下来了,这里面论身份地位,数他最高,这礼物……
好在那边安歌站了起来,深深一揖:“小的安歌给东家唱个小曲,祝姑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说着拿了一根筷子,敲着酒盅就唱了起来:“福自天来喜重重,福禄善庆插玉瓶。福如东海长流水…”安歌身边的小道童万万没想到今日安歌还唱起小曲助兴,直欢喜得快要昏过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