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励听到蓝灏馨居然跟二哥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忍不住在心里恨恨地骂道:“臭不要脸的,谁跟你是一家人,人家姓夏,你姓蓝。”有心凑过去邀请二哥带着女眷去自家宅子里,还没张口,二哥就朝着蓝灏馨一拱手说道:“那就有劳了。孙家婶婶年纪大了,内人实在是放心不下,一客不烦二主,还要劳烦蓝兄弟寻个相熟的太医来瞧瞧。”
小雨瞧了瞧二哥神色,心中黯然。虽说年纪还小,平日里说一不二惯了,却也不是那种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孩子。多少也看出几分,二嫂待她与其他的嫂子们是不同的。好在她跟小夏婆子久了,倒也颇沉得住气。静下心来细细一想,二嫂下楼的时候还好好的,孙家婶婶不过是风寒,吃了药歇两天也就好了。那会儿蓝灏馨还没来,客栈里就这么几个人,那这火就是朝着周励发的了。
小雨不免有些后悔,叹了一口气,果然修行的还不够,一心害怕溜出去的事儿露了馅,这就大意了,竟然忘了周家杀了二嫂的叔叔。
周励没想到二哥居然就这么应承了,这不就等于变相的同意蓝灏馨的话了吗。一时脸色大变,瘪着嘴看着小雨,刚才那些只要小雨妹子同我好,就万事大吉的想法立刻就被抛到了脑后。
那边厢,蓝灏馨欢天喜地立刻打发那婆子回去收拾宅院。
夏二哥又转头又对着萎靡不振的周励说:“周兄弟,我这儿有几车的漆货,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相熟的主顾能收了去。”
周励眼前一亮,生怕又被蓝灏馨截了去,急忙抢着回答道:“这几年城里盖了好多新宅子,这漆正是抢手货。”
夏二哥点头:“这就好,那就劳烦你跟老五和张兄弟走一趟吧。我还得张罗内眷搬到蓝兄弟的宅子去,少陪了。”
周励闻言脸上的喜色一敛,只得安慰自己:“娘说了,是你的总是你的,这事儿急不来,磨个两年三年的也不是没有,输人不输势,且莫被那姓蓝的比了下去。”这样一想神色就坦然起来。
二哥送了蓝灏馨和周励到了客栈门口,正准备告辞,好各自去忙手头的事情,突然从前面街口转过两匹快马,风尘仆仆而来,转眼就到了客栈门口,当先的人一勒缰绳,那马抬着前蹄歪着脖子一声嘶鸣。马上的人也不待那马停稳,急忙从马上跳下来。小雨见他这样不爱惜坐骑,不由大皱眉头,定睛细瞧竟然是前天夜里受了重伤的薛羽。
蓝灏馨和周励在军中比他小了一级,连忙上前行礼:“薛副将。”
薛羽拿眼角一扫蓝灏馨和周励,脸上神情一穆,瞪着眼睛,口气不善地说道:“你们俩个怎么在这儿?”
蓝灏馨忙说:“卑职过来谢谢夏二哥前儿……”话还没有说完,薛羽一指周励:“你又跑出来干什么?”
周励正深恨自己又嘴慢了,一着急诺诺地跟着说:“我也是来谢二哥的。”
薛羽没好气地打断他道:“那还不赶紧谢,谢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薛羽这火气,看似莫名,说穿了也不过是一个酸字。昨儿个营里的事情刚刚理顺了,周励就跑到将军那里请假。周励是兴王的儿子,为什么丢到逸王这里,大家心里明镜一般。刚刚又打了个漂亮的胜仗,将军自然也就准了。没想到半个时辰不到,蓝灏馨也过来请假,准了那个,不准这个?尤其这一个也是个投名状,不准就不太好看,索性也都准了。
等到薛羽伤势稍好,挣扎着起来写文书的时候,周励和蓝灏馨已经快马奔大通了。这时候,薛羽还只是心理不大舒服,到了半夜回来的小厮说小雨在客栈给大家做吃的,薛羽就坐不住了,整个人都被妒忌的青烟缭绕着。
薛羽自然也晓得自己的婚事是母亲活着的时候就定下来的,左家的姑娘人漂亮又泼辣,家世也雄厚。蓝灏馨和周励围着小雨团团转其实与他无关,但他就是不自在。暗想:“小雨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也是自己妹子一样。”自然就不想让周励和蓝灏馨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这回,周励和蓝灏馨两人答得倒是整齐:“刚刚谢过了。”俩个人也没想到说得这么整齐划一,跟大将军阅兵似的,便有些不忿地互相看了一眼,暗暗下了决心,想抢在对方前面说完,结果又异口同声地道:“这就走了。”
周励气得不行,心想这个姓蓝的就是过来添堵的。蓝灏馨自然也没什么好脾气,瞪了他一眼,两人翻身上了马一个向东,一个向西都头也不回就走了。
薛羽瞧着他们人都走远了,这才放心。转身要同二哥寒暄两句,突然瞧见一旁角落里看热闹的杨宝臣塞了肉干到嘴里。这心里顿时又酸爽起来,抬手猛地一拍头,声音大的二哥和东安都吓了一跳。薛羽突然指着东安厉声喝道:“先把他们的牛肉干都缴上来,都别吃了。收的时候仔细点,别落下了。”东安站在那里看着薛羽,整个人都傻掉了。薛羽见他不动,又补了一句:“少了一块肉,军法处置。”
薛羽说完才一拱手拉着二哥低声说道:“这件事,二哥你先让东安办着,我等会儿跟您解释。”说着又状似无意地四处看了看,二哥见他看得虽然算不上鬼祟可也不远矣,看起来似乎担心这什么。
所以说,二哥到底是个走江湖的,那眼睛就是挺毒的。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到了外院开阔处,方便他讲话。
薛羽一面想着说辞,一面道:“给逸王论功的折子我已经写好了,击杀喜都伏击首领的功劳就由小弟偏得了,立斩喜都护卫的功劳就给了周励和蓝灏馨了。不满二哥,我们几个被这些喜都伏兵坑惨了,这回要不是这两个祸害都死了,小弟实在是……”
二哥一愣,心想:“你倒是机灵,晓得我不想要这烫手的虚名,如今倒说得好似你承了我的情一般。”这般看着薛羽便带了些许赞赏,这功劳于薛羽和六哥这样的军人是加官进爵的阶梯,与二哥这样的平民百姓却不谛催命符一般。
二哥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只是那天跟着你的弟兄们可得交代好了。”
薛羽赧然一笑:“都交代好了,就是刚才那两个愣头青,回去我还得再嘱咐嘱咐。”他自己的事还没想出辙来圆呢,还不忘记趁机黑蓝灏馨和周励一把。
薛羽又道:“二哥的情谊小弟都记在心里。说起来,我承夏家的恩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二哥只管开口。”
说着,说着竟有些气虚的样子。二哥瞧了瞧他神色,摇了摇头责怪道:“跑急了吧,伤口肯定裂开了,你脱了衣服,我这有金创药给你上点。”
薛羽心说:“拖得一时是一时。”也顾不得是在外面,小心地将左肩的衣袖褪去。他想不出主意来解释收肉干的事情,额头渐渐急出细密的汗珠来。心里也暗暗懊悔,刚才瞧见杨宝臣吃那肉干,一股邪火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窜上来了,不管不顾的就吩咐东安把肉干先抢过来再说。这会儿就有些头疼,这下可怎么圆呢?怪道人说红颜祸水,这才在客栈门口看见小雨妹妹一眼,行事就颠三倒四起来。
二哥见他身上也都是纵横的刀伤,暗想他这个副将倒不是徒有虚名。心中也挂记着肉干的事情,一面拿出随身带的金创药一面随口问道:“这么急巴巴的跑过来,伤势都不顾了,难道那肉干有什么大问题?”
薛羽是真急了,咬着牙说:“二哥,您信不信得过小弟我?这肉,唉……”
这薛羽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心说:“就是几块肉干么,就是小雨妹子做的,他们吃了又能怎么样,还能变成神仙不成。怎么就沉不住气呢,那么急吼吼地叫都给收上来?”
里面东安比他还惨了,只恨不得立刻撞死算了,这是什么事儿啊?争风吃醋抢肉干,这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遇到那性子好的他就差跪在地下痛哭流涕了:“大爷,您行行好,高抬贵手,我拿银子买还不行吗?您也听见了,薛副将,就是前儿个晚上伏击喜都人的,受了重伤的那个薛副将。为了这…肉干…今儿个一大早就往这边赶。您放心,这不是跟夏二爷解释去了嘛,肯定给您一个交代。”
遇到那浑不吝的,他也是豁出去了,我们爷都不要脸了,抢人家姑娘做的肉干。做下人的还有什们拉不下脸面的,一面拍着桌子一面吼着:“老子也不活了,TNND,左右军法处置也是死,跟你拼了也是死,不过是早死晚死,又什么差别。”就这么着软磨硬泡的,居然让他收回来大半。
小雨踢着楼梯的栏杆,看着楼下的热闹,歪头瞧了瞧如山:“二哥刚刚跟二嫂说什么呢?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
如山苦着脸瞧着小姑姑:“我真的什么也没听见,就听见二叔大喊了一声胡说八道。这个小姑姑你也是听见的。”
小雨呵呵地笑了笑,阴森色地瞧了瞧如山:“你当我没有别人问吗?五哥难道不会告诉我?该不会是想宰了周励给她叔叔报仇吧。”
如山吓了一跳:“小姑姑,你可真敢想。”
小雨就笑了,心说:“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