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励冷眼看着薛羽做张做致,也不说话。只是一听说薛羽要拜访夏家,给夏家兄弟帮个忙之类的事情,那他必定要想方设法地参与进来。
那日同薛羽去夏家征军粮,周励也一直在一旁看着。小雨骑在墙头大骂薛羽时,周励在心里暗竖大拇指,心想:“这个人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等到小雨一鞋底子拍在薛羽脸上的时候,周励高兴得都要跳起来。要不是心里还知道顾忌着身份,早就冲过去将小雨抱在怀里,使劲揉搓一番。没想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瞥见薛世子将小雨的绣鞋抓在手里。然后,就那么神色自若地将绣鞋塞进了自己的箭筒里。
周励觉得自己像吃了个苍蝇般的恶心,恨不得立刻扑上将薛羽掀翻在地。然后用小雨的绣花鞋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他一顿。这种忘恩负义,两面三刀的混蛋也配喜欢小雨。
周励琢磨了两、三天就去找兴王妃商量:“母亲,如今家里也安稳了。跟夏家,要不要再寻个时间请她们到府里来玩。”
兴王妃听了不由挑了挑眉,看着周励不说话。
周励的脸上也有几分羞赧的红晕,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这番征军粮,很想照顾夏家一下。可是,可是,现在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
兴王妃的心不由往下一沉,面上却不露半分:“怎么,薛世子说什么了吗?”
一提起薛羽,周励的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这个人,哼!哼!夏姑娘从前还救过他,他去夏家征粮居然半分情面也不留,征的一干二净。”
兴王妃听了不由笑道:“那夏家可是没粮食吃了,挨了饿了?要不这样,你悄悄派人送点粮食过去。”
周励期期艾艾地说:“那倒也没有,夏家也是有些积蓄的。”说到这里周励的声音又陡然提高了,气呼呼地说道:“但是,没有这样做事情的。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当时商量的好好的,三车半,他怎么样,拉完了三车半,还要将人家藏起来过冬的粮食也起出来。这哪里是征粮。这,这,这分明是抢粮食呢,这跟土匪有什么两样。”
兴王妃有几分同情地看着周励,点了点头:“行事是狠辣了些。”
“那里是狠辣,分明是残暴!”周励握着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兴王妃看着儿子的神色,心里头纳罕。
周励咬了咬牙,到底有损小雨的闺誉,还是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转过头看着母亲说:“这个薛羽什么都比我强,逸王那里,他打仗骁勇,每次都冲在前面,又诡计多端,要不是不敢用薛世子的名字只怕各处早就传遍了。”
“前番跟着他去西北,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蓝家那个倔老头根本不理我。薛羽不过请了蓝世子吃了顿饭,蓝家就都应得妥妥的了。”
“这次回来征军粮,您也看到了,软硬兼施,也不过一个来月,竟然征得七七八八了。”
兴王妃静静地看着儿子,揣测着他这番充满了敌意的赞美:“你父亲为着军粮正犯愁呢,这不是正好。”
周励冷冷一笑,并没有接着母亲的话,反而自顾自地说道:“我虽不如他精明能干,却也不是全然傻的,难道不晓得他的心思,他这番做作不过是卖好给夏家,既可以威慑一下其他的村民,也免得夏家被人嫉妒,在村子里无立足之地。哼,端的是好心机。”
说罢,周励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母亲,说道:“思来想去,我比薛世子也就强在有个疼爱自己的母亲。”
兴王妃哑然看着周励,一时间规劝的话都堵在喉咙,半句也说不出口来。薛羽的母亲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就病死了,现在家里由着徐夫人打点。听说,护国公私底下很是喜欢这个徐夫人,一直想将世子换成徐夫人生的长子。就算薛羽喜欢夏家姑娘,没有母亲替他张罗也是不成的。
吃过了晚饭,兴王照例歇在了兴王妃这里。兴王妃不免唉声叹气地同兴王说起来:“想不到励儿现在还念着那个夏家的小姑娘,虽说也是百伶百俐的,但是.....”
兴王笑着接口道:“但是,出身还是差了点,还……不是一点、半点,是吧。说起来,他们家也就是这几年的事,这是打仗,科举上耽误了。要我说,这门亲事也没什么不好的,小门小户的将来也省得三哥忌讳。”
兴王妃听了,叹了口气:“也不是我嫌贫爱富,挑剔他们家的门户。当时也是事情多,又是那生死一线的时候,有些事儿我也就没来得及说。”
此时虽然尚未尘埃落定,到底不似从前束手待毙。兴王再想起几个月前的日子,不免也有几分后怕。
兴王妃又接着说:“那个秀才娘子,我也晓得你是查过的了。可是,我这心里就是不踏实。”说着面上就带了几分歉意看着兴王:“倒也不是信不过你的那些手下,实在是,这事情太过......,也不晓得怎么跟你说,这个秀才娘子恐怕没那么简单。”
见兴王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毛,兴王妃又接着说:“这世间的事,不会的你想装做会,难!可你若是会的,想装作不会,也不容易呢。”
兴王这才歪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兴王妃:“你看出什么了?”
兴王妃颦眉摇头:“唉!看出来也就好了。若说是一般地方的大户人家,礼仪也是懂得一些的。可是能在王妃面前做到半点不失礼,还,还有几分游刃有余的,那就得请宫里的教习嬤嬤了。”
兴王是个男子自然想不到这么多,此时听了也不由正色看着王妃。
“你可曾听说过,西北有什么大世家是姓吕的。”
兴王摇了摇头:“当时查了,不过是一般的富户而已。家族里面也就出过两、三个四品的京官而已,只是最近就没有了。”
兴王妃叹了一口气:“那个做派、那个神情,看着很是眼熟,这个人就在嘴边,可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不搞清楚了,说给励儿,我心里头老是惴惴的。”
兴王这时也抚着下巴垂着头沉思起来。
“可这会儿,这个小冤家竟是等不及了。”说着又将周励的话学了一遍。
兴王的眉头也不由皱起,半晌才说:“这个薛羽倒是有些手段,竟是这般就“忠义”两全了。想来夏家暗地里也感激他,到底他们是要祖祖辈辈住在这里的,眼下不征看着是帮了他们,过后人饿起来可不就去他们家寻吃的了。励儿倒是长大了,难得心里竟然也明白,如今也晓得要借你的势了。”说罢拿眼睛看着兴王妃,一副:“你儿子已经放出话来,现在就指望你的样子。”
王妃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倒是不担心薛世子,他母亲活着的时候给他定了左将军的幺女。也就明年年初,那女孩及笄,两家已经把成亲的日子都定得妥妥的了。他就是再想也没有用,那秀才娘子,你是没有见过,虽说面上看着和和气气的,可是我看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断不肯让女儿做小的。”
又问:“那薛羽怎么说服蓝家的,励儿竟然气得不行。”
兴王抚着下巴说:“现在两家都还没有什么动静。左不过是名和利。”
夫妻俩这般又谈一会儿才睡去了。
过了没几日,薛羽押着粮草走了。周励总算松了一口气,又从母亲那里隐约听说薛羽早已经订了婚期了,倒也不再催促着兴王妃邀请夏家母女来玩了。
凤翔府的村民们饥一顿饱一顿的,居然也慢慢地挨进了冬天。只是日子越发的艰难了,附近山里,湖里能吃的都被人们想办法吃了。兴王这才发布了征兵的文告,有那穷的揭不开锅的果然同小雨说的一般,欢天喜地将儿子送去充了军,甚至有些家中的男孩子尚且年幼也被丢进了军营里。好歹天天能吃饱饭,每个月还能有点饷银。如海见了,越发地佩服小姑姑。
又过了没多久,兴王才收到消息:逸王世子的独子订了蓝家的三姑娘。回到房里,不免同兴王妃说起:“要不是已经定了亲事,这个薛世子还真是励儿的劲敌。你看看这个主意想的,真是个巧宗,逸王的世子只此一个独苗。蓝家这次赚大了,可不是一顿酒饭就能谈妥了。”
快过年的时候,夏二哥风尘仆仆地回来,让本来有些死气沉沉的夏家一下子活泛起来,要不是天气太冷了,小雨也要跟着夏二哥进山里打些野味来。夏家虽然还私底下还藏了不少的粮食,但是整个村子都是这个样子,他们也不好大吃大喝,各个养得肥头大耳的。于是,除了几个孩子,大人们无一例外都消瘦了许多。
过年的前一天又收到了六哥的来信,里面居然有一封给夏秀才和小夏婆子的信是封在信里面的,似乎并不想给其他的人看到。
小夏婆子和夏秀才看了,连忙将二哥和五哥叫到自己的房间,掩了门窗,才悄声说道:“听延寿说,蓝灏馨露了口风,看上了咱家小雨。正寻人说媒呢。说是打算找宋指挥使的夫人。让我们赶紧思量个对策出来。”
二哥和五哥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倒是二哥说道:“年纪大了小雨许多。”
小夏婆子摇了摇头,不过差了六、七岁的样子,实在算不上说得过去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