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村,并不是姓赵的藩王的村子。乃是因为村子里有两大家族,赵家和王家。说是大家族也不过是人口多些,并不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宗族。做的最大的官儿也不过是赵家出了一个里正,王家出了一个县丞。
王家的两个孙子一个十一、二岁叫王海平,一个七、八岁叫王海礁。兄弟俩也在夏秀才的私塾里读书,像私塾里的其他孩子一样,对于突然到来的这个娇滴滴的女学生还是很好奇的。
开始碍于是先生的女儿,后来发现夏家的几个小子子每日好似防贼似的盯着他们。虽然,小师妹在私塾呆了快小半年,他们竟是连句话都没有机会同她讲。
王家兄弟就纠集了赵家兄弟并几个胆大的孩子,商量出来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要在下学的路上将夏家那几个大的调开,乘机跟漂亮的小师妹讲两句话。
议了半响大家都不愿意去调虎,又都想着趁着老虎离山的时候跟漂亮的小师妹说上那么一句两句的。
最后还是王海礁提议抓阄,这才分好了两队。倒是王海礁运气不好,分到了“调虎”那一队,哥哥王海平和赵家兄弟却能留下跟小雨搭话。
众人商量妥当,到了第二日都早早收拾好文具,只待先生说放学。等到大家都往外走的时候,王海礁几个就瞄着夏家最小的八哥。趁着他不注意,一拥而上将他撞翻在地,然后,几个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就跑。
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果然,夏家其他几个男孩子都看不过去,纷纷追上去讨个公道。小雨年纪尚小,追了一阵子就跑不动了,只好在后面喊。此时倒也不喊延寿兄了,直叫着:“哥哥,哥哥,等等我。”
好在夏家几个孩子平时锻炼得勤,竟是很快就追上了。于是,一群熊孩子们就在道边厮打起来。
王海平跟着赵家的兄弟俩趁机凑到小雨身边,拱手作揖道:“夏世妹莫怕。”
小雨连忙站开,也敛襟回礼:“王世兄,赵世兄快快将他们拉开。”心中却想着:“揍他,踢他,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我们夏家的孩子。”
正巧这时,走过来一个泼皮,乃是个破落人家的儿子,姓林,大家都叫他林大。也有十七八岁,平日好吃懒做,一贯的游手好闲。母亲是个寡妇,因为只得这一个儿子,故而颇为溺爱,竟养成个无赖性子,没事儿就喜欢招三惹四。
今儿又跟朋友喝了点小酒,说了些四六不着调的话。看着人家在窑子里捧着粉头,心中很是艳羡。他却不想他寡母将他拉扯大,有多么的辛苦。只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托生个寡妇家里,要什么没什么。不要说娶个美妾捧个窑姐,就是正经媳妇也讨不到一个半个。
心里越想越气,又被小风一吹,连打了几个酒嗝,人越发钻了那牛角尖。正逢着夏六哥几个在路边打架,不远处小雨鹤立鸡群地站在一群小子旁边。
借着几分酒气,心里也寻思着:“村里人都说讨了这小妮子做媳妇千好万好的。如今虽小,倒也能看出几分颜色来。”看那小脸粉嫩嫩的,也不知道日后谁家能娶了她去。不禁又想到自己家中穷困,没什么出身却配不上这样的小娘子。
这么想着,心里的邪火便又上来几分,也是临时起意,也是酒壮熊人胆。快行到小雨跟前时,就突然发足狂奔,在小雨的小脸蛋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小雨正跟王世兄“斯文”地寒暄着,冷不防被人在脸上捏了一下,吓的“嗷”一声,没好声气地叫了起来。
到底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立时就醒过神来。从书包里翻出个砚台来,也不管不顾地去追那泼皮。泼皮本是顾忌着夏家的几个兄弟,这才跑的飞快。却没想到她的哥哥们还没有冲上来,这小娘皮竟然红着眼来找他拼命。倒也不害怕,只越发觉得这小娘子有趣。
那边厢,王海平也傻眼了,连忙招呼着赵家兄弟一起追了过去。
夏家兄弟侄儿们和王海礁几个并没有看见小雨被个泼皮轻薄了,却瞧见她拿了砚台玩了命地追那泼皮,想是被人欺负了。哥几个顿时怒气冲天,架也不打了,转头都去追那泼皮。
一时望去,跑得跑,追的追,浩浩荡荡好不热闹。
小雨不过跑了几步,就晓得自己追不上他,又咽不下这口气。索性发力将手里那砚台朝那泼皮掷去,倒也打在他的背上。疼得那泼皮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停下来。开玩笑,后面跟着十几个半大小子呢。
这时王海平,六哥等人也追了上来,六哥刚才打架的时候把书包放到路旁了,倒是王海平几个也学了小雨拿出砚台,只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哥几个也不言语,夺过来噼里啪啦扔出去一顿狂轰滥炸。到底还是如海厉害,掷得颇有准头,正砸在那泼皮的膝窝处,将那泼皮打得一个趔趄栽在地上。
几个半大小子立时一拥而上,二话不问就开打。王海平他们几个打得尤为卖力:小半年了,废了多大的劲儿,才捞到这么一个机会,话还没说两句呢,这便宜都被你这个不要脸的给占去了。
还有那负责“调虎”的王海礁几个,更是气得半死。跟夏家的孩子打架那得多大的勇气,得吃多少亏。感情儿爷们今儿忙活了半响,就是给你欺负的。
一时间,尘土飞扬,有几个年纪小的,根本挤不上去,只能在外围干着急。有时运气好,能逮到撅出来的屁股或者支出来的脚什么的,动作快点还能踢上那么一脚两脚的。
好在那泼皮每常被人殴打,倒也练出一些技巧来,只抱着头滚来滚去。饶是这样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只好跪在地上连连讨饶。
此时酒也醒了三五分了,想着小姑娘毕竟心慈手软,捡了个空隙又扑向小雨,只说:“灌了几杯黄汤,就忘了自己是谁。冲撞了姑奶奶。”
小雨啐了他一口,道:“哪个是你姑奶奶,你姑奶奶若是瞧见你这样,也要掐死你。”
那泼皮也不敢搭话,只磕头捣蒜地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众人见小雨已经出气了,就不再打他。只望着夏六哥,看他怎么发落。夏六哥怕他回家告诉他那寡妇娘,少不得要来他们家撒泼找报仇便吓唬那泼皮:“你欺负人家的小娘子,合该将你发送到县衙,打上三、五百板子。”
泼皮听了这话吓得半死,连连求饶:“已经知道错了,饶了我这一遭吧。”
王海平在一旁也跟着恶声恶气地说:“今儿的事儿,日后若是露出一丁点来,定要打死你。”
六哥见差不多了,这才让他走了。
王海平见他走远了,暗忖:“如今这事儿闹大,莫不如坦诚地将事情讲了,一了百了地好。”于是就向六哥告罪,直说要是没有他们设计,小雨今儿定不会被那腌臜人欺负,其他几个见状也纷纷过来道恼。
夏六哥见他们几个这般开诚布公,没有半点欺瞒,又认了错。方才揍人的时候,也很是下力气,没有一丝丝的胆怯,心中倒对这王海平生出几分猩猩相惜之心。于是也不再追究,倒是几个一致约定不教父母知道。王海平又拉了大伙儿发了毒誓,定不教人知道今日之事。
一时又收拾了书包,散落的课本,砚台。因着王海平几个的砚台被砸碎了,又聚到一起商量怎么跟家里交代。
倒是小雨在一旁出主意:“何不就说那泼皮喝了酒,嫉妒你们读书,砸了你们的砚台。你们气不过,将他揍了。”这一番解释倒是妙,将夏家的孩子们一下子都摘出去了。毕竟,一天打两次架,再有道理也说不大过去。
至于,夏家兄弟脸上身上的青紫,小雨也有了说法:“同窗撞翻了八哥哥,又不道歉。所以,撕掳了一番。海礁兄也大可以说‘夏家仗着人多,不过轻轻碰了一下,就要死要活的。’这般,过两日咱们再一处玩了。两家的长辈自然以为不过是小孩子间嬉闹,也不会当真纠缠不休。”
这两套说辞,真是圆满得很,尤其是两次打架都没有小雨什么事儿。所以大家都点头同意了。
王海平又将另外几个连着自己的弟弟都一并打发了,只留了赵家兄弟。这时才将刚才那泼皮趁乱掐了小雨一把的事情悄悄跟六哥讲了。一时,六哥又后悔刚才打得轻了。这么着,几个人又诅咒发誓了一番。
小雨毕竟还小,不晓得事情的厉害。虽然被人无端掐了一把心里恨的不行,这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倒也不再生气了。
此时站在一旁看着哥哥侄儿们一脸肃穆,又跟着王海平几个撮土发誓做张做致的,心里就有几分奇怪。只是她素来颇有几分眼色,虽瞧在眼里却也不细问。
到底是小孩子,这般细细地商议好了,就觉得方方面面都安置得甚是妥当,堪称算无遗漏。又互相扯了扯衣服,拢了拢头发。各归各家,各找各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