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春娘素以为侄女儿也是好说话的,不曾想碰了个钉子,如今她是这样的地位,哪敢多说什么,只能瞧着连氏,盼她出头。
连氏却不过情面,笑道:“舅舅家也是自家,你姑母家门庭窄小,客人多坐不下,在伯府发嫁也没什么,不过图个热闹……”
凌妆绝不能答应让程霭蹭这样的脸面,见母亲如此不知轻重,未免有些动怒,冷下脸来道:“我说不成就是不成。”
连氏还待再说,叶玉凤赶紧道:“伯夫人该听娘娘的,是亲戚便是亲戚,谁都知道,还怕程家姑娘出嫁不风光么?太子妃的表妹,在哪儿发嫁都是一般的光彩。”
她的话倒叫凌妆听进了心里,自己这里光风霁月,却像个小太阳也照亮了程霭程泽兄妹那等人,这却不是她的本心,就算姑母的面子要给,也不过是不去收拾他们罢了。
凌春娘若不来这么一遭,她可能还懒得过问程霭的事,既提醒了,这事就决计不会答应的,也让大伙儿知道,自己对这位表妹并不待见。
品笛等人是知道表姑娘的品性的,端了杯茶给连氏道:“夫人,您听娘娘的罢。”
连氏自然知道女儿的性子,若拧起来可是十头牛拉不转的,如今全家仰仗她生存,到底也不敢真的与女儿对着干,低头喝茶不提。
凌春娘吃了这么大的挂落,郁郁寡欢,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叶玉凤看着各人的脸色,笑嘻嘻闲话家常。
不知怎生就说到了承恩公府上,叶玉凤道:“太子爷有了咱凌家娘娘,怎肯娶那夏二姑娘,前头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怎么收场?听说寻死觅活了好几回,都被救了下来,如今带发修行说是也不干了,坚持要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凌妆面色淡淡,这些传闻宫里也有人略略学给她听,却不知容汐玦是否知道,此女纯粹是自作孽,丝毫不值得同情。
“可见娘娘是天大的福慧。”叶玉凤眯着眼带着笑,细细打量眼前端丽无双的人,“如今这天下的女人们口里说的,可都是娘娘,谁不羡慕?娘娘已成了咱们大殷朝新的传奇了。”
“快别贫嘴。”
凌妆微嗔她一句,想到今日一大早,承恩公府就带信到宫里说邢国太夫人病得不轻,皇后也便派了内侍来通禀皇太子,约莫这时候,太医正在公府里头看症。
“什么时候养个孩子,娘娘可就圆满了。”
凌妆听到这话一怔,如今已是二月中旬,与太子琴瑟和谐,倒忘了件极重要的事。上一次的小日子是过年前来的,也就是说如今都过了十来日,小日子却还没来,虽没有明显迹象……
她轻轻一搭脉,霎时间心头狂跳,果然是有了……。
一瞬间只觉脑子里乱成一团,也不知是喜还是忧,叶玉凤等人再说什么话全没听进耳中。
隔了好半晌,几人才觉出她的不对来。
连氏还以为女儿为了程霭的事在生气,不想再与自己说话,也有些慌了,请罪道:“都是娘有欠考虑,你莫要恼。”
又向凌春娘道:“霭儿还是在聚功坊出嫁吧。”
凌春娘也是个聪慧的妇人,想了一想,抹泪道:“霭儿年少无知不懂事,还望看在民妇已半截入土,只此一个不争气的女儿,便纵有千般不是,娘娘您也千万放心上。”
连氏急忙劝慰,却再也不敢说在伯府发嫁的话。
凌妆回过神来,知道母亲一直是这么个性子,也不去点破程霭到底如何,只道:“今日我也乏了,你们先出宫去吧,叶姐姐且留下陪我。”
叶玉凤当然觉得十分有脸,笑着安慰连氏。
连氏性子直,倒有些生女儿的气,搀了凌春娘的手,说走就走。
叶玉凤起身相送她们到次间门上,这才折返回来。
虽然凌妆已贵为太子妃,私下里却也没有什么架子,叶玉凤心里欢喜,坐到身边笑问道:“娘娘这般不待见姑家表妹,可是有什么缘故?”
程家兄妹那点肮脏事凌妆懒得提起,只道:“那等人,不说也罢。”
叶玉凤顺着她的话头道:“也是,我听说娘娘的表兄程泽到处拿东宫做脸面,最近还在工部得了实差。”
不知倒还罢了,一听程泽在外头蹦跶得欢,凌妆心底的新仇旧恨都被勾了起来,眉头微微一皱:“得了什么实差?”
“宝源局大使。”
“果然是实差!”凌妆冷冷一笑。
这宝源局掌铸造钱币,虽才九品官,却统辖全国各省的宝源局司,若得个心术不正的人,混乱了国家币制,后果不堪设想。
叶玉凤也不劝,上次凌家下了应天府牢,是谁出的首她还记得清楚。
“去唤敦夫人。”凌妆吩咐一声。
闻琴连忙答应着去了。
品笛上来顺着凌妆的背道:“娘娘切莫为了这等亲戚气坏了身子。”
想起有了身孕,凌妆命品笛再换热茶,慢慢喝了口,稍稍冷静下来,叹道:“举凡外戚之家,过于兴盛总是难保善终,若不戒慎自律,祸端随时埋下。”
叶玉凤点头称是。
凌妆又道:“姐姐在外头,耳目灵便,若听到我家不好的,别个不敢来说,姐姐定不能瞒着。”
叶玉凤明白她的意思,见她神态端肃,赶紧离了炕起身答话。
凌妆这才发现一个人骤然坐上高位,要操心的事也太多了,根本是从前不能想象的,示意叶玉凤坐下,道:“我这样的人坐了太子妃的位置,朝野只怕多是称羡的,却不知我每日里如履薄冰。”
“娘娘也是多虑了。”叶玉凤缓声宽慰,“太子殿下那等宠爱于您,将来必定是凤临六宫,母仪天下,些许小事,娘娘教训一二也便是了。”
说话间敦夫人卢氏到了,上来给主子见过礼,肃立一边。
凌妆道:“久闻夫人文采斐然,却还无用武之地,今请为我上书给皇上,敕令罢黜除陛下正式擢封的凌家外戚官职,谁敢擅用的,绝不要宽贷姑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