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妆不想他居然记得这个,心里暗暗一算,不说册封,只说真正圆房,确实正好三日,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拒绝起来也就不那么坚决了,“天家哪讲究这个风俗,再说他们也没准备,如此招摇去了,恐要吓着,何况后头还跟着梁王他们的车驾。”
他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抚摸着她光滑的脸庞眯起眼:“你真担心他们跟着去?昨夜贪食,明明知道不合养身,却说人生能得几回惬意的人去哪了?”
想起昨夜贪吃那点甜品还扯出一通歪理,凌妆不免羞涩,心想这到底属于小节,不干国家大事,大过年的,确实也想回去看看,便不再反对。
几副仪仗过了春波桥之后,见太子没有朝宫中去,自行分开。
凌妆觉得如此大的阵仗回家,委实有些招摇,但容汐玦高兴,她也不想再提出什么扫兴的话来,一路给他讲家中诸人的情况,申正时分便到达了朱衣坊。
“到朱衣坊了。”凌妆揭开帘子看到熟悉的墙垣人家,有些雀跃。
出阁的女儿,哪个不愿夫君陪着回娘家的?她也不能免俗,何况这位夫君又是如此的得人意儿。
容汐玦见她容光焕发,心里也跟着高兴,当即传令前头净街的龙城卫收队,勿再驱逐前面百姓。
凌妆回头:“殿下这是给妾的街坊面子么?”
容汐玦正色称是,惹得她笑如银铃洒了一车。
朱衣坊住的不算平头百姓,前面有些人家看见仪仗,门房赶紧进去传报主人,出来发现是太子车驾,家家户户大开中门叩拜跪迎。
到了凌府门前,照例由容汐玦亲手接凌妆下车,看到府门前、隔壁、对过等都黑压压跪满了人,她终于意识到,真的是告别了从前的生活。
内使哪个不知道凌良娣得宠,都宠到正月初五出门祭拜先皇后转成了陪她回娘家了,前头的司礼太监们连忙搀扶凌东城夫妇等。
凌东城有了官身,府门前的牌匾上也已换了凌宅。
“父亲、母亲!”凌妆唤了一声,迎上前去。
连氏站直了身子,一眼看到光风霁月的皇太子,惊慌失措地回头扫了眼张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上笑成了一朵花。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容汐玦拱手一礼。
如今凌东城是东宫属官,听了太子呼唤,膝盖一软,差点又跪倒在地。
凌妆含笑上前扶住母亲,径往里头走。
容汐玦伸臂搀了凌东城一把,温声道:“这是陪媳妇回娘家,只叙人伦,不论君臣,一概免礼。”
诸人这才有了真实感,尤其休沐在家的连韬,方才听到传报还以为是姐姐坐了太子车驾回来,已属天恩,哪晓得说书先生口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战神偶像竟真到家中来了,此时跟随在后两眼发直,死死盯着太子的背影,揪住凌云的胳膊道:“你掐我,掐我,看疼不疼!”
凌云“嗷嗷”怪叫:“你不疼我疼!”
容汐玦闻声回头向他们一笑。
两行清泪顿时从连韬目中滚下,若不自认是个男子汉,他恐怕要扑上去大哭一场。
凌妆也听见他们的闹腾,转头道:“那是二舅的独子连韬,妾对殿下提过的。”
容汐玦哈哈一笑:“就是在国子监读书那个?”
连韬见他居然知道自己,更加激动,冲上前大大作了个揖倒退着跟在一侧:“太子殿下!皇太子殿下!”
“你哭什么?”
“哭?”连韬举手一抹,这才发觉淌了眼泪,一时羞臊得面庞紫黑,随即傻笑起来:“这是高兴的!”
连呈显夫妇一听松了口气,见太子笑,也都跟着放松笑开来。
这几日他们也略略打听过皇太子的事,都说他治军严谨,杀伐决断,平日里不苟言笑,更不近女色,还求神拜佛保佑凌妆在东宫要小心侍奉别出了差错。谁知今日一见之下,感觉传闻十分不靠谱,皇太子哪里有半分高冷?简直是温和贴心,暖心暖肺的好女婿。
待得堂上赐座,凌东城等已经乱了方寸,便连平日伶俐的张氏也一动不敢动,奴仆在凌妆的示意上奉上茶果。
容汐玦招手叫连韬与凌云上来。
连氏看看女儿,又看看太子,才有些恍惚回神。
凌东城也总算组织起了言语,肃身道:“殿下骤然降临臣下寒舍,未及迎驾,有罪。”
不想容汐玦举手示意:“岳父大人坐下说话,你们都拘着,回宫后良娣可要埋怨小婿了。”
小婿啊!太子居然称自己小婿!
诸人抹泪陪笑,容汐玦又问凌云几岁,可曾入学。
问罢说:“岳父家人丁不旺。”
凌东城又想起身说是,好容易压抑住了,抬了抬屁股又坐下。
“听良娣说亲族多在杭城,可打发人接过来,日后我自会照拂。”
得太子这话,凌家上下又想谢恩,凌妆咳嗽一声,方才讪讪坐好。
其实这几日在家,他们正在商议接连呈陟及连氏的父母过来,而且计议翻案等事宜,尤其连氏,想起当初申家翻脸不认人,还贪墨了凌妆大把的陪嫁就来气,有心等过些日子,比方端午节或中秋再见女儿时再提一提问一问,没成想这么快太子爷就送上门来了。
凌东城回道:“年前良娣册封,小臣已投书去杭州,那边也只余下贱内的父母与一弟一妹,必然都会来的。”
容汐玦见凌妆兄弟单薄,有心抬举,当即授连韬为龙城卫副千户,带俸读书,凌云为昭信校尉,岁加俸米百石,从东宫内弩发放。
百石俸禄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第一流的官员才能享受,不想凌云小小年纪,便受天恩,凌云也是懂得的,连忙便要磕头。
凌妆制止:“子荀还小,殿下恩遇不宜太过。”
连韬也跪下道:“太子隆恩,草民本不当辞,但沾姻亲之便,以此擢升,非草民志向,还请太子收回恩旨。”
容汐玦听他说话老气横秋,很觉有趣。
“以后在家,在东宫,都叫姐夫。”
“姐夫!”连韬兴奋喊了一声,心里无比自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