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的胜利有你的尊严重要吗?”
没有继续理会陷入到沉思中的朱晓飞,用肉身吸引到敌人的火力,并在脑海里标记出位置的孙尧圣,一口气跑到了半山腰的一块巨岩背后。
打着绷带,喝着药,半管的血量正在缓慢的上涨。
“疯子。”这是孔青松看到孙尧圣的举动后说的话。
方小白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看到师傅秦泽冷峻的侧脸之后,理智的选择了闭嘴。
徒弟不说,师傅倒是尽了职责,“这就是没有理解透彻这款游戏真谛的下场,一个场外的因素,居然能够左右这局比赛的胜利走向。这种人,也就只能在路人局里装腔作势。一旦到了比赛,整支队伍就要为他的莽撞而承担失败的后果。”
林启天最终还是把赌局的详细经过告诉了秦泽,但林启天没有对孔青松说实话的是。
秦泽被下放到替补,是经过了全体俱乐部成员的一致同意。包括主力,包括替补,包括教练,甚至包括数据分析师。
当你面对一个死活不救队友,总是宣称这是为了胜利的队员,哪怕知道他就是这款游戏里的迈克尔乔丹,也找不到留秦泽的理由。
方小白愈发的沉默,他在担心,在祈祷。原本他是坚定不移的希望师傅秦泽能够赢得场里场外的胜利,但在这一刻,曾经的信仰,已经裂开了一条缝,虽然微小,肉眼几乎不可见,但这条缝,依旧产生了。
得益于孙尧圣的肉身探路,秦泽也享受到了身为队友的恩泽。
一共三处枪声,两个在对面的山顶,一个在右侧山坡的树后。
至于最后一个,也不知道是来不及出手就被孙尧圣躲进了掩体里,还是干脆就当一个死活不暴露位置的不确定因素。
既然之前的一个人是流血身亡,那就说明他还有队友的存在。山顶的两个枪声紧挨着一起,肯定是一队人。树后的那名敌人和一直寻觅不到踪影的“隐形人”,就成了秦泽和孙尧圣忌惮的存在。
毒圈已经蠢蠢欲动,山顶那头已经不在安全区的范围之内。孙尧圣和秦泽同时摩拳擦掌,做好了以逸待劳的准备。
短暂的十秒过后,两个蠕动的身影,暴露在了四只眼睛里。倒数第二波的毒圈就和初中化学课上学过的浓盐酸和浓硝酸组成的王水一样,强烈的腐蚀性,让人稍微沾上一点不是必死也是大残。
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山坡上奔跑的两名敌人明知前面也有拦路虎,还是硬着头皮在一马平川的草地上奔跑。
连障碍物都没有,对方甚至还不能停在原地开枪还击。天然的打靶场,让孙尧圣和秦泽没有丝毫错过的可能性。
这两名敌人一个戴着深绿色的三级头盔,一个戴着白颜色的二级头盔,这也使得秦泽和孙尧圣不约而同的将枪口齐刷刷的对准在了顶着二级头盔的脑瓜子上。
或许是这名敌人也知道自己戴的这顶帽子有点过于耀眼,和身旁的绿帽子相比,自己百分之百会成为首选的目标。于是,这名敌人在前进的同时,不停的变换着走位,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蛇形走位”。
如果是一般的玩家,这种走位或许会带来不少的困扰。枪法稍微靠谱一点的,还能拼命的往对方的身上打,效率慢了一点,方法蠢了一点,但总归还是能收获到人头。
可在孙尧圣和秦泽这样一个顶尖路人王和职业选手看来,一切都是无用功。
首先,蛇形走位划出的“s”形幅度不会太大,因为太大会增加直线奔跑的时间,那就和直线行走没有什么区别了。其次,既然是蛇形走位,同样会有七寸,而这个七寸就是“s”的正中心。
果不其然,在那名敌人写出了第一个“s”以后,孙尧圣和秦泽将瞄准镜上的红点提前放在了第二个“s”可能出现的中心点附近。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握着sks的孙尧圣哪怕瞄准的速度依旧比秦泽快了那么零点几秒,但右手食指虚搭在扳机上,并没有扣动。他在等,等秦泽的98k先行出膛。
虽然sks的威力远远小于98k,但有一个优势,是无论如何98k都无法比拟的。
那就是弹夹容量。
孙尧圣手里的这把满配sks拥有20发的子弹容量,只要秦泽耐不住手痒,将打一枪就要拉一次栓的98k给打了出去,这个人头就必定归属于孙尧圣了。
秦泽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站在原地只是举枪瞄准,丝毫没有动手的迹象。
这两个人,真的如同武侠小说里,仗剑而立的两位绝世高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都在等待对手先行一步。谁先动,谁就会落下无法自圆的破绽。
那名蛇形走位的敌人在奔跑了快有十几米路后,十分诧异自己居然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最诡异的是,身旁的同伴,也是毫发无损。
虽然处处透露出不可捉摸的玄机,这名敌人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只剩下最后几米路就能跑进安全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道理只要是个能识字的人,就没有不懂的。
十米了,眼看着终点即将抵达,孙尧圣和秦泽还是互相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出手。
让一个习惯了磨牙吮血的猎手眼睁睁地看着猎物在自己的面前活蹦乱跳,这无异于看着心爱的女人被他人拥入怀中,一样的肝胆欲裂!
九米了,就连朱晓飞都有把握在四十发子弹里带走这条生命。七米,六米……
两名敌人一前一后,已经越来越近,近到不需要狙击枪,步枪也能轻松取走两人的性命。
可两人谁也没有换枪的举动,孙尧圣是因为没有必要,sks在面对独狼人头的时候有些鸡肋,但在多人的情况下,只要98k没有一枪毙命,这个人头百分之百就归属于他。
而秦泽是考虑换枪的时间,哪怕从收枪到换枪的时间不足三秒,但从上一个人头的情况来看,只要自己一有动作,那名连自己也能感受到压力的队友,只需两秒,就能再一次的领先自己。
只剩下最后的三米了,朱晓飞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死死地咬紧牙关,生怕自己发出的一丁点声响,就会干扰到孙尧圣的正常发挥。
同样的状况也发生在俱乐部里,方小白将满腔的好奇给压回进肺里,只能用不断加快频率的呼吸,来抵消掉越来越浓的好奇心。
路,终究会有尽头,无论是脚下的,还是生命里的。
正当那两名敌人一只脚刚刚踏进安全区里的草皮上时,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砰砰砰哒!”
416特有的旋律响起,清脆的声响,如同悬挂的风铃,曲调优美却重重地砸在了孙尧圣和秦泽两人的心头。
不用孙尧圣开口询问,朱晓飞就“不打自招”,“不是我开的枪,我可以把子弹数量拿给你看。”
声音是从两人背后传过来的,他们一共四个人,不是朱晓飞,那就只有可能是——霏霏儿。
对于有过前车之鉴的孙尧圣来说,霏霏儿的开枪扰局属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既然湖面的平静已被打破,泛起的涟漪已经制止不住,孙尧圣和秦泽也就顺势而动,朝着自认为十拿九稳的目标开着憋了几分钟的枪。
孙尧圣的目标没变,依旧朝着白色的二级头开枪射击,而秦泽,则将目光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三级头的身上。
原因也很简单,虽然他是三级头,但身上只穿了一件一级甲!
两人几乎同时开火,不同的是,孙尧圣在两枪打飞掉二级头盔后,没有继续补掉跪在地上的人头,而是立马调转枪口,朝着另外一名敌人猛烈射击,颇有一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样子。
而秦泽在98k不出意外的将脆如薄纸的一级甲打得无影无踪之后,直接收了起来,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了akk选手。
朱晓飞看着眼前的画面,将提起来的心再一次地往下挪了一寸,可老天,再一次给他开了一个心惊胆颤的玩笑。
在朱晓飞以为眼前两名敌人,至少也是一人一个,平分秋色的时候,右侧的大树后,传来了该死的枪声。
“嘭!”
孙尧圣打倒在地,不停往一块石头后爬的那名敌人,居然被躲在右侧的敌人给偷掉了!
“曹!”朱晓飞此时也顾不得修养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结局。
akk的秦泽反而将之前的关系调了个个,现在轮到sks威力比ak强不了多少的同时,ak有着自动射击这种无与伦比的优势。
一阵噼里啪啦过后,孙尧圣的语气冰冷到了极点。
“人头是他的!”从暂时领先到瞬间的持平,再到现在的落后,人生的大起大落,仿佛浓缩在了这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里。
三个不同的地方,总计五个人,全都默默地注视着屏幕,连说半句话的**都没有。
心如止水一直是孙尧圣赖以成名的绝技,但此刻,无论怎么压制,一股名为“烦躁”的情绪开始在脑海里滋生,并且还在不断的蔓延。
‘冷静,冷静。’
孙尧圣不断的给予自己心理暗示,他发现自从自己拿到冠军之后就开始变得浮躁,完全就不如之前那般足够平静。可能这就是名利给他带来心里上的变化,如此一来居然会导致他的实力也发生了变化,实在可怕。
人头数是十八比十七,剩余的敌人数量是二,也就是说,只要秦泽拿到人头,孙尧圣必输无疑。
孙尧圣不仅要自己拿到宝贵的人头数,还要保证不能让秦泽拿到,这种压力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承受得住,能够急速的调节心态,这在职业队员看来是必修课,但对于孙尧圣来说是家常便饭罢了。
于是,急躁的心情里还掺杂着兴奋,这就对孙尧圣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再一次提高了要求。
孙尧圣的目光在对面半山腰的那棵大树上流连忘返,如果眼神能够洞穿粗壮的树干,那名畏畏缩缩的敌人恐怕早就被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正是因为这个人,让本来一片大好的局势,被瞬间扭转,也让孙尧圣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偷鸡不成蚀把米,自酿苦果。
倒数第二波毒圈已经稳定了下来,最后的天王山之战再一次和孙尧圣开了一个又痛又痒的玩笑。
‘安全区居然在半山腰!’
孙尧圣的心情五味杂陈,看来今晚一直眷恋着自己的幸运女神,也逃不脱三年之痛七年之痒后的移情别恋。
最终,还是五个人当中的朱晓飞,第一个忍不住开了口,“怎么办?”
“怎么办”这三个字着实让人又爱又恨,它代表着信任,代表着对你的认可,却也代表着一口又大又黑的锅背在了你的身上。
本就承受着山丘一般压力的孙尧圣也有些厌倦无休止的思考了,但事关朱晓飞的尊严,他也只能咬牙坚持,“最后一个敌人迟迟不肯现身,就算我把树后的那个敌人秒掉,只要那个伏地魔被他撞到,我们还是要输。”
朱晓飞将“废话”两个字生吞硬咽地塞回进了肚子里,“那你想到了对策吗?”
“我不正在想吗!”孙尧圣脱口而出。如果不是朱晓飞,换做其他人,孙尧圣都不会去在乎他的死活。
丢了自尊又怎么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人的本性,其他人没有任何指责的道理。
可正是因为朱晓飞是自己死党,也是整个学校里唯一能够吐露心声的挚友,这才让孙尧圣已经超负荷运转的大脑,还在不休不眠的疯狂转动。
朱晓飞是个急脾气,当孙尧圣说出‘我正在想’的时候,心头的无名火“腾”的一声冒了起来,骂人的话就在嘴边,但打了一个转,又给吞了回去。
“我知道你在想,但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没有时间了。”
朱晓飞也想当上一次君子,大手一挥,说上一句‘认输也罢,反正就是一句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