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是秦氏闹上门去了吧,这么大的热闹,怎么能不去瞧呢?”赵莘说走就走,跟魏珣驾着一辆最普通不过的小马车就出门了。气得迟了一步的小喜与飞锦在后面直跺脚:太没良心了,居然不带他们!
“怎么了?”燕雲澈刚出房门,就看到两个丫头这番模样,还以为府里的人对她们不敬,让她们受了委屈。
“小王爷——”飞锦立即把她的满腹委屈都倒了出来。你说哪有这样的主子嘛?自己出去玩,居然不带着自个的丫头在身边,万一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燕雲澈岂能不知道她们心里的小算盘,要说关心赵莘,那也是小喜要关心一些,飞锦根本就是个打酱油的,她真正气的是她的旧主与新主一起出玩了不带她!
“你们真想去看?”燕雲澈明知故问。
“嗯!”俩个丫头很认真地点点头。
“碰巧,我也想去。”燕雲澈拎唇一笑。要说那两个人也太不够意思了,不带丫头就算了,居然把这个当大哥当未婚夫的人丢到一边,自己去快活了!这么行?
所以燕雲澈就好心的,一把全带上了,当然,他们也是很低调的,只驾了辆小马车。
魏珣与赵莘到的时候,赵府的门前已经很热闹了,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满了人。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在看,挤都挤不进去,魏珣将马车停到了一个偏高又僻静的位置,就与赵莘两个人在马车里瞧热闹。
要说演技,那位顶顶大名的佳人秦湘子可是一流的,她只是往赵府门前一站就足以吸引众多目光,更何况这美人此时正是低首垂眸,一手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一手握着绢子不停地拭泪。
人美,泪美,那拭泪的动作更美得让人窒息,只要瞧上一眼,便能生出无尽的怜惜来。
她身边那位微微有些发福却又保养很好的中年妇人名叫洪婶,可是位很会抢镜的主,在赵府门前是又哭又闹,又捶胸又跺脚,“开门哪!你们赵家倒是开门哪!怎么了?做了亏心事不敢出来了?这天子脚下就没有一点王法了吗?你别躲在里当乌龟啊,你给我出来,快出来!”
魏珣一边喝着酒看着热闹,一边给赵莘描绘着他看到的场景。他眯了眯眸子,向赵莘道:“秦美人选的这位洪婶看来不够厉害啊!赵家到现在还闭门不出,是打定了主意要赖账了,她们不会无功而返吧?”
要是赵家人不出来收拾残局,这个戏就没多大意思了!
赵莘笑道:“那是你小瞧了秦美人的本事了!若她空有美貌是个蠢人,又怎么可能在那么美妓娘中脱颖而出,入了赵明远的眼呢?人家赵大人可是花了大价钱为她赎了身,冒着多年官声被毁的危险,把她养在了外宅,又多次跟大夫人提出要把她接进府里去!”
魏珣送给赵莘的那些仆人可都没有偷懒,按照赵莘的指示不断地笼络大房三房那边的得宠丫头,日子一久,总能打听到一些比较重要的消息。
魏珣也是聪明,听赵莘这么一说,也就全明白了,“看不出来赵大人对她还是情比金坚呢!可见是上了心的。一个青楼女子能令当权者对她上心,那必然是极有手段的!”
赵莘接道:“更何况,她还怀了赵明远的孩子。我听说青楼女子大多被毁了身体,即便从良也很少有人能成孕的,足见秦美人还是个有远见有恒心的人!”
果然,他们的话音刚落,那洪婶一见始终没有人出来开门,便大声骂道:“再不出来,我就把赵家的那些丑事全抖了出来!”
赵家人肯定不会听她的威胁,自然还是无人搭理。
洪婶抹了一把辛酸泪,叫道:“好!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现在我就让乡亲们来评评,看看这世上有没有这样丧尽天良的人!”
那些看客们早就被这妇人挑起了胃口,一个个就眼巴巴等着听下文呢。只见洪婶一清嗓子,就哭天抹泪地说道:
“我家姑娘是好几年就跟了赵大老爷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当时要娶我家姑娘的人那可是多了去了,不知有多少富贵公子哥捧着正妻的位分要取她过门哪,就算是偏房,那至少也是个贵妾啊!我当是可是苦口婆心的劝啊,可是这丫头死心眼,一心一意爱慕着赵大老爷的人品才华,绝食三日非他不嫁呀!你们说,我这个当婶子还能怎么办?”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都觉得秦湘子虽然出身差了点,但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有貌又有义的青楼女子,实在难得!
洪婶看见众人点头,便继续说道:“赵大老爷是大户人家,说是一时给不了我家姑娘名分,我家姑娘也不在乎,谁叫她痴心一片呢?那就等吧!其实我家姑娘心里也明白,等不等得着还两说呢!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人是她自己选的!就这样一过好几年,我家姑娘好不容易怀上了赵家的骨肉,你们说赵家人不认我姑娘也就罢了,可这赵大老爷的骨肉不能不认吧!”
众人又是点头,“竟让自己的亲骨肉流落在外,这也太不像话了!”
洪婶仿佛被戳中了心伤,泪水奔涌而出,“这些都罢了,我家姑娘不贪图荣华富贵,也不屑拿自个的亲骨肉当梯子,她只求能守着赵大老爷与孩子的身边就够了!乡亲们说说,这要求过分吗?”
众人这次全都在摇头,“何止不过分,这么贤良淑德的女子哪里去找啊?赵大老爷好福气啊!”
“可是你们看看!”那洪婶突然把秦湘子推到了众人的面前,把她拿着绢子的手压了下来,只见那秦美人那漂亮的脸蛋上生生多出了几道抓痕!看着就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那洪婶又微微撩起袖子,让大家看到秦美人的小臂,如藕般粉嫩的手臂上都是刺眼的红痕,一看就是被人用东西抽打的!
“你们再看看我!”洪婶倒是不害羞,把两条白白胖胖的大胳膊都露了出来,上面也全是被打伤的红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知是谁在队伍里喊了一句,顿时群情激愤。赵莘却听得十分清楚,那声音是飞锦的。这丫头怎么来了?得了燕雲澈的准许,自己跑出来的?
“怎么回事!就要好好问问那赵章氏!”洪婶气得双目通红,简直能生生滴下血来,“她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容不下我家姑娘和她腹里的孩子!今天一大家她就派人冲到我们家里去,见了东西就砸,见了人就打,要不是我扑在我家姑娘的身上,死死地护住她!我家姑娘早就是一尸两命!你们知道,赵章氏那个贱人说了什么吗?”
“她叫我家姑娘立即滚出京歌,否则就要我家姑娘一尸两命!”洪婶愤慨得难以自持,“我家姑娘已经脱去贱藉,总还是个清清白白的人吧?能由着她说打就打说杀就杀吗?更何况她还怀着赵家的骨肉呢!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有错吗!他就连活命的机会都没不能吗?”
秦美人无力地摇着头,任泪水肆意地流淌,“婶子,别说了,别说了,这都是命!咱们走吧,别再给大老爷惹麻烦了!走——”
洪婶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大叫道:“傻孩子!咱们哪里还有路可走啊!?赵章氏那贱人仗着自己是赵尚书的贵妾,把咱们往死里上逼啊!你不怕死,我老婆子也不在乎这条命,就陪你去了!可是你腹里的孩子呢?你忍心他陪你去死吗?”
秦美人捂着腹部,几乎要哭晕过去,“我可怜的孩子……”
在场的人不无悲愤,男人们都握紧了拳头,女人们不无悄悄抹泪,都苦着那秦美人,为了孩子一定要撑下去。
秦美人哭得更凶也更无力,“我一个弱女子能怎么办……”
洪婶却是把心一横,咬牙道:“横竖都是个死,既然赵章氏那贱人不给咱们活路,咱们也只能拼一拼了!”
她拉住秦美人的手,“今天就是一头撞死在赵府的石狮子上,也比悄无声息地死了好啊!你知道你死了之后,那赵章氏会怎么编排你啊!至少死在这里,赵大老爷念着多年的情分,还能给你和孩子收个尸啊……”
洪婶说着已是放声大哭,在场的人都坐不住了,天底下哪还有这种事?真的没有王法了吗?他们纷纷叫嚷道:“我们陪你们一起讨个公道!”
“对,讨个公道!”越来越多的人被洪婶与秦美人的故事给感动了,纷纷走了过来,人是越围越多。
洪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朝大家叩首道:“我家姑娘是有身子的人,不方便给大家磕头。我洪婶就代她谢谢大家了!谢谢大家!”
秦美人也要往地上跪。众人慌忙把他们拉起来,群情更是激动愤慨了,“走,讨公道去!”
于是女人们都在一旁陪着秦美人与洪婶,男人们都跑去砸门了,“快开门!快开门!……”
洪婶更是扯着嗓子大叫道:“赵章氏,你个小贱人,快出来……”
这一套表演看下来,连魏珣都觉得自己算是开了眼的。赵莘笑道:“这洪氏不错吧?唱念做打俱佳,一席话说下来,就是石头人也能把心给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