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轻染下旨,.
诏书累累计算南疆女皇叶倩罪行。叶倩登基之日刺杀新皇,不久前埋伏五百隐卫刺杀景世子,狼子野心,谋算天圣半壁江山,其为可恨,其心可诛,是可忍孰不可忍。天圣君臣子民上下一心,诛伐南疆,扬天威,镇社稷,天圣泱泱大国,自然不能被蛮夷算计。不让南疆小国女流之辈放肆猖狂,祸乱天下。
诏书一出,哗然天下,以雪花般的速度席卷天圣各州各郡各县。
天圣百姓子民恍然大悟,原来新皇登基、景世子被暗杀这两件轰动天下的大案都是南疆在背后捣鬼。险些害了新皇和景世子。一时间群情激奋,纷纷声讨南疆。
百姓的舆论很快地从两位帝师飞升天火中脱离出来,视线盯住了南疆。
天下顷刻间刮起了狂潮,人人对南疆骂成一片。
舆论声成狂风巨浪之势,恨不得人人手刃叶倩头颅。
百姓们纷纷支持天圣攻打南疆,让南疆女皇看看天圣神威,恨不得将其打死打残,再不能祸害天圣,再不能暗害景世子。
天圣上下,一时间打着为新皇和景世子报仇的呼声,气氛热烈。千百万百姓呼声一致。
诏书发出当日,就有无数人前往兵部报名参军,将兵部门前堵了个水泄不通。
如今的兵部侍郎是曾经夜天逸监国之时,在赵可涵的父亲解甲归田离京之后,新任命的心腹亲信,也姓赵,名赵清。夜轻染登基后,未曾调派,如今他依然任职兵部侍郎。
朝廷没有招兵的旨意,如今百姓们就自愿来参军。赵清自然不敢做主招纳,于是急匆匆进了宫。
宫中夜轻染自然收到了外面的消息,御笔一批,准兵部招兵。条例按照往年征兵条例,但是比往年的基础上人性化。往年强征,兵士分列月银极少,而今年特别名列了三条。其一,家有壮丁二者以上,准参军一人,家无壮丁者,不准参军,在家侍奉老父老母滋养幼儿。其二,参军年龄十五至四十,月银增长一倍,其三,也就是重要的一点,军中无贫富,只有军功,战争一起,论军功封赐,择能而封官职。
御笔批示一出,顿时哗然。
本来聚集到兵部的人也就千来余人,大部分都是因为新皇和景世子的声望,多是有才能之士,听闻了皇上想要择才择贤招募入朝的风声,又听闻了十大世家蓝家主和伊家、华家、凌家三位少主也被赐封官职,而去年的科考已过,三年之后才会有科考择人,于是,很多想要入朝的人则是趁此皇上要征讨南疆,朝廷必是用兵用人的机会,想借参军出入仕途。于是才纷纷涌到了兵部,想参军。可是如今御笔诏令一出,皇上下了圣旨,那就是朝廷明令招兵。而且月俸优厚,论军功封赐,择能而封官职。一时间,当兵成了上好之事。
兵部招兵也与科考一样,是三年一招,与科考同一年。春季招兵,秋季科考。去年春季招兵时,老皇帝依然健在,秋季科考却因老皇帝驾崩,推迟到了冬季。一般招兵都是老弱病残退役,壮丁留下,但是兵士月银甚少,所以,一般家里有钱或者有权再或者有自力更生能力者,都不让其子嗣当兵。所以,当兵的人,都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子息。
但是如今不同了,如今这一道旨意就如打开了的闸门,江水顷刻间奔流而出。穷人家子嗣看到的是月银,而富家子弟看到的是军功和封赐官职。一时间家里符合条件的百姓蜂拥涌向兵部。
兵部本来被一千多人围得严实,可是不出一日,却人数上万。
兵部侍郎欢喜之余,兵部人手不够,于是请示皇上,夜轻染御笔一批,从即日起,六部各抽调出一半人手借调兵部。
兵部开设考察,登记、摘选、备案等等科场,招收前来报名参军之人。
不出一日,天圣京城被搅得沸沸腾腾。
三日后,京城接到了天下各地百姓因为太远赶不来京城,前往当地府衙报名参军的奏折。奏折如滚雪花一般,几乎各郡县都有。
夜轻染御笔批准,再次发布诏书。令各地开设招兵部门,够条件,想要参军的人,在当地府衙报名参军。一个月后,统一上报名册于兵部。再由兵部统筹分配。
一时间,天圣掀起征兵参兵狂潮。
参军的狂潮非但没有淹没天圣要出兵征讨南疆的势头,反而将征讨南疆升到最高点。『雅*文*言*情*首*发』
天圣上到君,下到臣,再到兵,再到民,一时间气势汹涌。
风起云涌中,天圣京城这座集天下权利的至中心的地方,笼罩在重重烟云中,有着直上九霄之势。家家府邸都分外轰动,户户门前都人声喧波,将兵部和借调到兵部的六部官员都忙得脚不沾地,甚至兵部侍郎都一连几日不回府邸宿在了兵部。
相较外面轰轰烈烈的狂热氛围,天圣有一个地方一如既往地清清静静。那就是荣王府。
三日前,容景被请上殿,赞同文武百官请旨出兵征讨南疆之事,夜轻染当即便下了圣旨。圣旨下达之后,容景便回府继续休养。
三日来,不管外面多么热火朝天,荣王府雷打不动地清静。
招兵和各地的奏折不停地送往皇宫,夜轻染自然无暇再找荣王府的麻烦,所以,这三日来,容景和云浅月算是在大狂潮下偷得浮生半日闲。
云浅月当真如容景所说,那日忽然觉得日日没有娱乐,实在待得无趣,于是想起了毽子。便令青裳绑了两个,青裳、凌莲、伊雪等人在一块空地上踢起了毽子。
青裳、凌莲、伊雪三人以前不曾玩过,青裳自小就跟随容景身边侍候,自然失了女儿心性,而凌莲和伊雪从凌家、伊家出来之后就被带到了摩天崖,多年训练,接掌红阁,所以,这等小女儿的游戏自然也不曾玩。相比较三人,云浅月前一世虽然繁忙,但是这种小游戏也是孰能应手。她虽然不能动用武功,三人虽然可以动用武功,但一三敌一,也敌不过她。
而容景则是坐在窗下,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四人玩,顺便给做公正裁判。
这一日,四人正在玩着,在荣王府前院养伤的沈昭进了紫竹院。听到脚步声,青裳回身,隐卫脚尖不稳,毽子径直向沈昭飞了去。
沈昭见躲不过,慌忙伸手去接,但青裳有武功,每次踢毽子都不自觉地用些内力,毽子带着冲力,瞬间沈昭身子退了好几步,才脸色发白地勉强站稳。
容景轻笑,“几日的伤白养回来了,如今又受了些伤。毽子也成了伤人利器。”
青裳脸一红,连忙跑了过去,紧张地看着沈昭白着的脸,“沈大人,您没事儿吧?”
沈昭将毽子递给青裳,摇摇头,苦笑道:“我自诩练了些武,体格也好,昔日上山砍柴,也打过老虎,但是如今才知道这副身体真是不堪一击。连个毽子也接不稳了,惭愧。”
“青裳的武功可不比弦歌的武功差,她一片叶子也能伤人,别说一根毽子了?刚刚不过是有三成内力,你会寻常把式,不会内力,自然抵不过注入了内力的一根毽子。这原本正常。”云浅月笑看着他,回头问容景,“那日爹给你调理内伤的药呢?那个管用,给沈昭一丸。”
容景含笑点头,对青裳吩咐,“去拿来。”
青裳连忙应声,跑了下去。
沈昭缓步走了过来,容景遭秦玉凝埋伏刺杀那日,他用尽了浑身解数,受伤不比容景和云浅月轻,但他所伤不是内腹筋脉,而是脾力枯竭,比他们的伤好养。所以容景开了方子之后,他按时服药,如今十日下来,已经差不多了。但今日受了青裳有些内力的毽子,又让他腹内阵痛,稍好的脸色有些白。伤势白养了,所以,待青裳走下去后,他苦笑着走了过来,对容景道:“本来我打算明日早朝,看来又不行了。”
“急什么?多休息几日。”云浅月运动后一身薄汗,坐在了容景身边。
容景掏出娟怕给她擦汗,她理所当然美滋滋地享受他的服务,觉得这几日是她有史以来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沈昭缓缓坐了下来,摇摇头,“那怎么行?如今朝中局势如此,皇上手腕极高,景世子不上朝,我也不上朝,待我们再上朝的时候,怕是都没我们的位置了。”
“没了就没了,你们更悠闲。”云浅月不以为意。
沈昭苦笑,“昨日云世子给我传信,说他和冷小王爷如今在朝中苦苦支撑,但耐不住皇上手段,群臣都被他收服了去。他们若是下来,这朝中可就万众归一,拥护新皇了。假以时日,他再发难,我们还哪里有还手余地?”
云浅月轻嗤了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么多年朝野盘根错节,又岂能是一日两日就收服的?若是他真能收服,敢用铁血手腕,那么如今的荣王府和云王府都没有了,我和容景也不可能坐在这里了。你宽心养伤就好,从进京以来,你日日忙累,也未曾休息一日,人都瘦了很多,别太忧心了。”
沈昭闻言看向容景,见他笑而不语,他轻声道:“话虽然如此说,可是如今局势实在一日数变,如今皇上举国招兵,人员络绎不绝。短短三日,便招收了十万兵马。这个数字可是不小,一个月下来的话,岂不是百万兵马?若是这样,我们岂不是……到时候还有何能力扳倒他?”
“兵贵精,不贵多。更何况新兵而已,需要练出来。”云浅月扬眉,“谁说他招募上来百万兵马,就一定是他的了?”
沈昭眼睛一亮,“你是说?”
云浅月笑笑,斟了一杯水递给沈昭,对他道:“你的药来了,先吃药。”
沈昭回身,见青裳小蝶里装着一颗丸药拿来,那药芳香扑鼻,显然珍贵。他连忙摇头,“这个我不用了,小伤而已,留着给景世子吧!我顶多多养几日。”
“我还有,与其你日日在府中忧心,养伤也养不好,不如吃了它赶紧好,明日去上朝。”容景温和一笑。
沈昭不再推脱,拿了药吃了。药刚下肚,便对云浅月急声问,“你说真能将招来的兵马给我们用?”
云浅月狡黠一笑,“举国招兵,真要招得百万兵马,那该是多少人?京城被管辖得固若金汤,也能下得去手,更别说各州郡县各地了。谁招的人,不一定是谁的,也不一定不是谁的。这里面,如今能没有文章可做?”
沈昭身子顿时挺得笔直,苦相尽褪,人也精神了不少,眼睛清亮。
“更何况,圣旨刚下那日,你以为为何那么多人立即涌去了兵部?真当那些人想要当兵?为了皇上和景世子报仇?要为攻打南疆征战?”云浅月挑眉,慢悠悠地道:“不过是有人布置而已。”
沈昭微怔,片刻后恍然,“你是说……”他看向容景,“景世子布置的人?”
云浅月撇了容景一眼,“是他,也不是他,他不过是借了个势而已。”
沈昭不明白地看着二人,见容景依然笑而不语,也不解释,他只能盯着云浅月。
云浅月抿了一口茶,解释道:“夜轻染想要兴兵,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之事。去年三国自立,夜天逸和夜轻染就已经准备了兴兵,粮草、兵器、各种军饷,都筹备聚齐。一个冬天过去,天圣虽然发生了许多事情,当权人连番轮换,但也只是表面震动,也没影响根基,西山三十万兵马未动,举国兵马一直安稳,京城四门严格把手,边境一直在夜天逸和夜轻染的掌控下严密防范,整个天圣虽然风雨飘摇,但是没丢失主体结构,所以,虽然不稳,但是也不容轻易倾泻。如今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他已经筹备妥当,只欠东风,就可以兴兵。”
沈昭静静听着,不插话。
“而叶倩就是东风。”云浅月继续道:“叶倩在夜轻染登基之日,报他夺胭脂赤练蛇之仇,想搅了他的登基大典。而殊不知,即便叶倩不出手,夜轻染也安排了夜轻暖出手,而也会嫁祸给叶倩。那一日,他与其说是试探我,但是真正的目的就是想兴兵,不过是寻了个理由,将我和他的纠葛置身于风口浪尖,转移全天下人的注意力而已,而令人猜不到他的真正目的。”
沈昭一惊,“他竟然如此心机,利用你……他可真是……”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云浅月凉薄一笑,“他利用我的地方还少吗?从老皇帝驾崩之后,他就不是以前的夜轻染了。以前的夜轻染犹带了三分面具对我,更何况如今的夜轻染?他登基那日开始,就是真真正正的夜氏新一代帝王,夜氏王朝的继承人,整个天圣皇朝的主人。我是最合适她利用的那人,他又怎么会不利用?”
沈昭脸色变幻,不知道是惊的还是震撼的,他一时没了言语,看向容景。
容景面上的笑容褪去,清清淡淡。
云浅月声音微冷,“我们大婚,他清楚地知道那几人都会来,叶倩和云暮寒不可能不来。所以,就有了筹谋。叶倩若是不出手,那时秦玉凝早已经秘密进了京城,她会南疆的咒术,由夜轻染安排,夜轻暖布置,令被施了咒的人暗中刺杀,查出南疆咒术,就与叶倩脱不开关系。因为有了秦玉凝曾经救驾一事,人人都不会怀疑是她要杀夜轻染。所以,苗头自然对准南疆。这个黑锅,叶倩是自己做了就是做了,自己不做,他也会让她背上这个黑锅。”
沈昭轻轻吸了一口气。
“南疆国小,在南梁、西延三国中最是薄弱。所以,自然先打南疆。叶倩出手了,他隐而不发,并未宣扬,让叶倩受了些轻伤回到了南疆。而不几日之后,利用秦玉凝得不到容景想毁了容景的心思,纵容其谋杀,杀了容景,他除去了一大劲敌,不杀容景,可以利用他的声望,激起天下百姓的民愤。达到君臣子民上下一心征讨南疆的目的。就和如今的情形一般,都按照他的预测,一步步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云浅月冷笑一声,“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大概就是夜氏帝师的死。没有想到在夜氏如神话一般的两位帝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真武殿。让他失去两大臂力,心中恨极。”
沈昭又抽了一口冷气。
云浅月继续道:“刑部的赵穆是德亲王的人,德亲王虽然在朝中有些事情万般阻止夜轻染,但真要遇到他筹谋之事,他一定帮他。所以,由赵穆利用我给两位帝师开膛破肚查出南疆离魂咒之事顺理成章,夜轻染将这两件大案公布于众,德亲王老一辈的朝臣串联一线,群情激奋请旨出兵征伐叶倩,即便有云离、冷邵卓等人持不同意见,但也阻不住大势所趋。”
沈昭两口气憋在心口,半响才吐出,感叹道:“夜轻染真是天生的帝王。这等帝王之术,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
“他出生就被印刻了帝王的名字。夜氏出帝王,也出魔鬼。他有这等帝王之术,也不稀奇。夜氏的男人,最会怎么筹谋掠夺。”云浅月冷哼一声,“但是他们会,未必别人就不会了。他知道满朝文武百官,空有群情激奋还不够,还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加一把干柴,才能将火着得更烈。于是请容景上了朝。”
“既然景世子看透了,那为何那日还上朝?”沈昭正是这里不解。
“他借容景的势,又怎知容景不借他的势?”云浅月面色恢复淡漠,“这慕名而参军的人,多少人是冲着新皇而来,多少人是冲着容景而来,又有多少人是冲着月银和官职而来?未来天下兴兵,兵从哪里出?自然来自百姓。而未来战火烧遍天下的时候,靠百姓打仗吗?不是,自然还是靠兵。没有兵如何成?夜轻染需要兵,而你们……难道就不需要兵?”
沈昭恍然大悟。
“你们需要兵,但私兵又如何能养多?又如何能在夜氏遍布天下隐卫下隐藏招兵?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总要有一个光明正大,冠冕堂皇招收兵马的理由。与其私兵不成,不如就明目张胆。所以,如今举国招兵,便是最好的良策。”云浅月慢慢道:“等兵招进来,是不是都是朝廷的,都是他夜轻染的,就两说了。他利用别人的时候,又怎不知别人也能寻机利用他?他心中清楚,但也不得不依靠容景推动,而容景自然也不能白白为他做嫁衣。无非是各自较量,共赢互防之事而已。”
沈昭点点头,云浅月这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他看着二人,感叹道:“我自认为来京中时日已经良多,也觉得磨砺出来了。可是如今方才觉得远远不够。这份洞察秋毫,我半分不及。”
云浅月淡淡一笑,“来日方长,你来京入朝时日还是太浅,慢慢磨砺。总有一日会明白,想谋权,先谋人,想谋人,先谋人心。等你将人心谋出来,便会站在了一个高度。当然,夜轻染的高度,你到没必要站上去。他踩踏的鲜血和白骨以及冰寒利刃不计其数,不是谁都能攀登上去的。”
沈昭点点头,格外受教。
云浅月说了一大堆话,觉得真是费力,便懒洋洋地趴在了桌子上,不再开口。
“你累了,我抱你回房休息。”容景看了云浅月一眼,笑着将她抱起来,对沈昭道:“这院中的牡丹极好,你且在这里好好赏一番吧!明日你想入朝便入朝,不想入朝便去书房,那里有始祖皇帝开国时征战的各大战役兵谋和史志。可以好好阅览一番。”
沈昭连忙站起身,“既然如此,我又何来忧心?也会传信告诉杜子詹不需忧心焦急了。我明日不去上朝,就去书房看书。”
容景笑着点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沈昭哪里还有心思赏牡丹,便急匆匆向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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