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您也知道,祖父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表面上生气,其实心里面还是关心娘娘的。”傅紫苏笑着对傅梓荷开口。
“就连今日进宫,祖父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让臣女好好陪您说说话呢!”
“还是紫苏你善解人意,会说话!”傅梓荷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傅紫苏的手背:“不像你景蓁表妹,总是惹本宫生气!”
听了傅梓荷的话,傅紫苏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圈,然后疑惑地开口:“皇后娘娘,景蓁公主没来吗?她不是最喜欢热闹吗?”
“别提她了!”傅梓荷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不是因为她的婚事正跟本宫闹别扭呢,,本宫说了她几句,她竟然还不吃不喝地跟本宫闹起了绝食!本宫一生气,便让人将她关起来了!”
傅紫苏眼神微闪,关切地开口:“皇后娘娘,是不是云泽又惹大公主生气了?回头臣女回去好好说说他!”
“不关云泽的事,是景蓁无理取闹。”傅梓荷烦躁地叹了一口气,“本宫就是太过娇惯她了,才导致她养成了如今这个骄纵无理的霸道脾气,本宫已经跟皇上和父亲商量过了,等到太子的婚事定下来,本宫就让景蓁嫁过去,让她陪你一起孝敬父亲和母亲。”
傅紫苏点点头,脸上却有些担忧:“景蓁公主身子尊贵,没吃过什么苦,您消了气就让她出来吧,别真的伤了她。”
“放心吧,仁玺宫里那些奴才的心眼都多着呢,有几个敢真得罪她的?她在里头关着,怕是比在外面过得还要舒坦呢!”
傅梓荷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看着傅紫苏正色说道:“景蓁和云泽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倒是紫苏你……”
她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摸了摸傅紫苏的头发,又说:“其实当初跟父亲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本宫是想着让你跟了烁儿的,是父亲说你的性子沉静,太过温婉,若是嫁入宫中来,免不得要吃亏,所以才定了景蓁和云泽他们。
云泽是母亲亲手带大的,本宫相信云泽的人品,景蓁跟了她,不会吃亏,倒是烁儿没有这个福分了!
哥哥嫂嫂走得早,你的婚事,本宫会为你做主的,一定会给你物色一个如意郎君!”
“多谢皇后娘娘!”傅紫苏脸色微红,低头跟傅梓荷道谢,低低地回道:“臣女的婚事不着急,臣女还想多服侍祖父祖母几年呢!”
“傻孩子,你再不急,你祖父祖母就该急了!”傅梓荷笑道,她看了一眼大殿中的众人,又说:“本宫也不多留了,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拘束,你下去找你那些好姐妹说说话吧,本宫看她们已经朝这边打量了许久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傅梓荷又说:“对了,偏殿那边有特意为你们两个留出来的休息室,你若是累了,就去那边休息片刻。
宫宴要持续到晚上呢,今日你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本宫好好说说话,本宫回头让人回定国公府送个口信。”
“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吩咐,那臣女就先下去了。”傅紫苏站起身来对这种傅梓荷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高台朝下方走去。
“烁儿,你也别一直在这里坐着了,本宫都已经提前帮你打听好了,今日宁姑娘的才艺是诗词,待会她上场的时候你找机会多跟她说说话。”傅梓荷压低了声音对蓝景烁说道。
“宁姑娘?那个宁姑娘?儿臣找她说话做什么?”蓝景烁满不在乎地问道,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还能有那个宁姑娘?就是宁太傅家里的嫡长女啊!”傅梓荷的脸色沉了下来,狠狠地瞪了蓝景烁一眼。
“她?”蓝景烁在人群里搜寻了一眼,不甚中意地撇撇嘴:“母后莫不是糊涂了?她长那么胖,模样又不出挑,我找她做什么?”
“说什么浑话呢!”傅梓荷脸上的怒意眼看就要压不住了,
“宁姑娘不过比那些普通女子略微丰满了些,哪里能够得上‘胖’字?还有她那模样,又哪里不算出挑了?
宁太傅学识渊博,博古通今,宁姑娘尽得其父真传,恰好能弥补你学问的不足,你要选的是太子正妃,不是选花魁!”
蓝景烁见傅梓荷发怒,便也正经了起来,他坐直了身子,古怪地看了傅梓荷一眼:“母妃,您是不是忘了?那宁彩云可是娴妃的亲侄女,娴妃一向跟德妃走得近,您怎么还想着让儿臣娶娴妃的侄女呢?”
“正是因为她跟德妃走得近,所以本宫才不能让德妃捷足先登!”傅梓荷的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薛忆盈聪明一世,自认为无人能看懂她的心思,可是她却将薛忆盈的野心看得一清二楚!
一边对定远侯府桃家的那个丫头不舍得放手,另外一边又惦记着紫苏,偏偏还将娴妃那个傻瓜当成了一个备用棋子,天下间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好事还都让她们薛家占尽了?
她偏偏不会如她的意,她薛忆盈打的一手好算盘,她偏偏要让她鸡飞蛋打,一个都捞不到!
“行了,本宫累了,就先回去了,你记住本宫跟你嘱咐的那些事,记住你在你父皇面前的保证,若是今日再捅了娄子,就谁也帮不了你了!”傅梓荷低声威胁蓝景烁。
“是,母后,儿臣知道了!”蓝景烁垂下头来,水患的事确实是他搞砸了,父皇盛怒之下可是什么决定都有可能做出来的,他还是先收敛一些的好。
看着蓝景烁脸上难得的认真,傅梓荷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她在身后一个嬷嬷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皇后娘娘这是要回去了吗?”看到傅梓荷走过来,薛忆盈也在薛楚玉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是啊!这里是年轻人的天下,你我二人在这里,她们反而不敢放开了耍……德妃妹妹之前不是还说有事要做吗?”傅梓荷话中有话,笑得一片和善。
薛忆盈也笑,然后点点头:“皇后娘娘说的是,这些孩子们要做的事,咱们在这里反而不便,臣妾跟钰儿嘱咐几句话就走。”
“那你们母子俩就好好说说话,本宫就先行一步了!”傅梓荷说完,带着身边的一众宫女嬷嬷出了那道小小的侧门。
“石珍留下伺候本宫就行了,你们几个在后头跟着吧。”
出了绛云宫的宫门之后,傅梓荷就将她身后的那群人远远挥退在了身后,只留下刚才搀扶她的那个石嬷嬷。
四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极好,是定国公千挑万选出来的侍女,从傅梓荷刚进宫之时就跟在傅梓荷身边了,甚得傅梓荷的信任。
“皇后娘娘,您真的打算让宁太傅家的嫡长女做太子正妃吗?”四下无人之时,石珍压低了声音对傅梓荷开口。
傅梓荷“嗯”了一声:“这是目前为止本宫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了……”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本宫已经仔细看过了,宁家姑娘那个身子,好生养。”
石珍抿着嘴笑了笑:“奴婢确实不如娘娘您想得远……”
傅梓荷看了石珍一眼:“你想说的,不只这些吧?你是不是想你问本宫为何不将紫苏留下?”
石珍微愣了片刻,愕然之后笑着点点头:“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皇后娘娘的法眼。”
傅梓荷叹了一口气:“本宫何尝不想将紫苏留下啊!是父亲他老人家不同意。”
“国公爷为何不同意?”石珍不解,“太子殿下将来登基,紫苏姑娘可就跟皇后娘娘您一样,成为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了,这对傅家,对定国公府,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傅梓荷自嘲地笑了笑:“父亲辅佐了两代君王,没有谁比他看得更透彻……说是天大的荣耀,这荣耀里头又何尝不是饱含了心酸呢?
兄长过世的时候本宫不在,父亲说,兄长临死之前曾经留下遗言,说决不能让紫苏入后宫。
本宫不知道这到底是兄长的意思,还是父亲的意思,但是父亲确确实实也跟本宫说过,他找高僧算过,说傅家出了本宫这一个皇后就行了,两个皇后,是定国公府不能承受之重,是要家破人亡的……
父亲和母亲都信佛,本宫就算再不舍得紫苏,也不敢违逆了父亲的意思啊!”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奴婢不知道的事情……”石珍叹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既要顾忌着国公爷和紫苏姑娘,还要护着太子殿下周全,真是难为您了!”
傅梓荷欣慰地笑了笑:“还是石珍你最了解本宫……
就算紫苏不进宫,也还有景蓁呢,云泽对她一往情深了那么些年,她嫁过去之后不会吃亏。
将来父亲驾鹤西去之后,国公府就算是被降爵,云泽也能得一个侯爵,足够景蓁他们过日子的了。
景蓁和烁儿是亲兄妹,这一层关系断不了,将来云泽就是烁儿的左膀右臂。”
“皇后娘娘说得是,大公主性子直率,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若是嫁给了其他人,依她的性子,一定会吃亏的。”
石珍点点头说道,“就是不知,谁能有那么大的福气能娶得到紫苏姑娘了。”
傅梓荷停住了脚步,眼底划过了一丝算计:“石珍,你一定要记得一句话,好钢,是一定得用在刀刃上的!”
石珍一愣,仔细想了许久都没能想明白傅梓荷的话:“皇后娘娘,请恕奴婢愚钝。”
傅梓荷笑了笑:“石珍,你可知道,一个人若想登上最高处,最重要的助力是什么?”
“助力?难道是……权利?”石珍猜测道。
傅梓荷满意地点点头:“你猜对了一半,本宫指的,是兵权。”
“兵权?”石珍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猛地抬起头来:“皇后娘娘,奴婢明白了,您是想靠紫苏姑娘拉拢那些执掌兵权的大臣!”
“那倒不是。”傅梓荷摇摇头,“皇上疑心重,大权始终掌握在他自己手中,偏生那个夏太尉又是一片忠心,且油盐不进,所以,本宫打算从外部入手。
那个誉王近两年一直在外带兵,早就不知道暗中掌控了多少势力,本宫自然不能让烁儿落在他的后面。”
石珍似是不解:“皇后娘娘说的外部,指的可是在外头征战戍守的那些大将军们?
可是,若是那样,紫苏姑娘就得远离京城了啊,外边的环境再好,又哪里能比得上京城啊?国公爷那边……”
“身为傅家的女儿,这是她的使命,由不得她说个‘不’字!”傅梓荷开口打断了石珍的话,声音也沉了下来,
“我这也是为她好,她的性子太过温柔,若是放在深宅大院里,根本连那些偏房都镇不住!”
“……是!皇后娘娘顾虑得是。”石珍低了低头,没再说话。
“行了,别说这些了,说正事!”傅梓荷往身后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人手都安排好了吗?今晚上,就让他们盯紧了桃家的那个丫头,一定要提前动手,坚决不能便宜了誉王,你告诉他们,只要不把人弄死,怎么着都成!”
石珍点点头:“奴婢明白了,待会再亲自过去吩咐一声。”
“嗯,本宫累了,先回宫吧,记住了,本宫今日忽然染了风寒,整个下午都在仁玺宫躺着,谁也没见过,哪儿都没去,知道了吗?”
“知道了皇后娘娘!”石珍一边答应,一边扶住了傅梓荷,顺便还对着后边的宫人招呼了一声:
“赶紧过来!皇后娘娘不舒服,赶紧去找顶步撵过来,送皇后娘娘回宫!”
“是——”
……
绛云宫内,因为傅梓荷和薛忆盈的先后离开,大殿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都是爱玩爱热闹的年纪,大殿里瞬间就热闹了起来,众人自发地组成了多个小圈子,有对诗的,有作画的,还有歌舞比试的,一派其乐融融。
薛楚玉放下了手心里一直把玩的酒盅,抬头往高台下方看了一眼,便站起身来准备下去。
“玉儿小姐请留步!”薛楚玉才刚刚站直了身子,冷不防却被身边一直未发一言的蓝景钰叫住了。
她回过头去,看到蓝景钰有话要说,便又重新坐了下来。
“誉王殿下有何吩咐?”薛楚玉笑着问道。
蓝景钰脸上并无一丝笑意,他正色看着薛楚玉,沉声开口:“你和母妃,究竟在计划些什么?”
薛楚玉被蓝景钰的话逗笑了,她用锦帕掩着嘴巴轻笑了两声:“誉王殿下,您不觉得您问的这话有些奇怪吗?这话您为何自己不去问德妃娘娘呢?”
“母妃若是肯告诉本王,本王还用得着来问你吗?”蓝景钰的脸沉了下来,“你们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本王?”
薛楚玉收好了手里的锦帕,伸手从桌上的碟子里捏了粒花生慢条斯理地拨着:
“誉王殿下,您若是能听得进臣女一句劝,那您就什么都不要问,您要知道,德妃娘娘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您好的!”
“是吗?”蓝景钰冷笑了两声。
“誉王殿下觉得定远侯府的桃大小姐如何?”薛楚玉忽然移开了话题,却又话中有话。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蓝景钰眼神微闪,冷冷地看了薛楚玉一眼。
薛楚玉低低地笑了两声:“誉王殿下,人的嘴巴会说谎,可是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刚才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内,您往桃大小姐那一桌看了不下十次,臣女没有说错吧?”
蓝景钰的脸倏地一沉到底:“你究竟想说什么?”
薛楚玉再笑,然后摇头:“誉王殿下息怒!臣女只能告诉您,德妃娘娘说了,今日,一定会让您达成所愿的,您就耐心等着就是了!”
说完,薛楚玉站起身来对着蓝景钰福了福身子:“臣女那边还有几个姐妹要过去应酬一番,就不陪誉王殿下了,臣女告退!”
蓝景钰没有说话,沉着脸一个人坐着喝起了闷酒。
高台之下,被人群簇拥着的傅紫苏悄悄抬头,看到的就是蓝景钰一副心事重重眉心紧锁的模样。
傅紫苏的心忽然就那么抽疼了一下,是心疼吧?
她悄悄告诉自己。
誉王殿下似乎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样得多累啊!
她至今仍然清清楚楚地八年前的那一次回眸……
当年,若不是他从车轮下救下年仅八岁的她,她也不至于小小年纪心里就住下了一个人,且一住,就是八年……
八年前……
“紫苏,想什么呢?该你作画了,快让我们见识见识你这京城第一才女的画技!”
身边有姑娘家的嬉笑声传来,傅紫苏猛然回神,脸上飞过两朵可疑的红霞,她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便慌忙拿起了毛笔想要掩饰,可是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兴致。
……
“大姐姐,那边那么热闹,你不过去吗?”桃依依小心地对着桃夭夭开口,桃夭夭忽然沉静下来的神色让她忽然有了些惧意。
腰间的那个香囊已经快被她捏坏了,可是她却依旧找不到机会下手,仅仅将东西撒在身上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还必须得用……
看着朝桃夭夭走过来的几名女子,桃依依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机会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