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凿无疑!”薛嵩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愈发后悔,当初灭陶家的时候没有斩草除根,竟然让那个丫头活着逃了出来。
他让人去了葡萄镇,找人画了陶家幺女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跟洛云锡身边的那个小书童的模样,一模一样。
他暗地了找了这么久,没想到要找的人竟然距离自己这么近,早知如此,他就早一些下手了。
不过,现在下手似乎还不算晚。
薛嵩冷笑了两声,脸上划过一丝狠意。
最好洛云锡真的是去了黑风山,他好将他们两个一网打尽。
“事不宜迟,你速速动身去江夏郡吧,拿着为父的信物,去了那里找一个叫刘龙的人,他在柳叶镇开了一家首饰铺子,让他将你介绍给楚青,楚青是黑风山的头目,有什么事你们二人可以商量着来,若是见了誉王殿下……”
说到这里,薛嵩停了下来,薛楚萧一直等了好久,薛嵩才叹了一口气。
“罢了,就算誉王殿下真的有了二心,他也不会自毁前程的,毕竟,我跟他,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楚青知道该如何做,你听他的吧,我给你多排些人手,都是江湖中的高手,一定要记住,寻回誉王殿下事小,取那丫头的性命才最重要!”
“是!孩儿一定完成任务!”薛楚萧信心满满地对薛嵩低下了头,脸上一片势在必得。
“父亲,孩儿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您……”薛楚萧犹豫着开口:“您不是还有让誉王殿下跟国公府联姻的打算吗?那您刚才为何对定国公那种态度?”
薛嵩奸诈地笑了两声:“这你就不懂了!那定国公是个古板的老迂腐,最讨厌勾心斗角,同室操戈,他那女儿和外孙做的坏事,十有八九他被蒙在鼓里。
那老迂腐在我这里受了气,必定会找机会去找皇后求证,若是皇后真的出手了,也一定会顾虑着老迂腐的意思不敢对誉王殿下下狠手,若是这次皇后没出手,呵呵……”
“若是皇后没出手,定国公却怒气冲冲地跑去质问,他们父女必定会起争执,这就为今后您争取国公府这个强大的助手打下了基础!”
薛楚萧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对着薛嵩抱了抱拳头,深深地低下头去,眼底是满满的崇拜:“父亲,您的这一招离间计用的好啊!”
“你啊!还早着呢!多学着点吧!”薛嵩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相府的马车沿着官道缓缓而去。
……
柳叶镇西二十里。
泥泞的小路上,一前一后走着两名乞丐。
走在前头的身材瘦小,脸上抹得脏兮兮的辨不出模样,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来。
她肩上扛着一个小包袱,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手里还拄着一根用来充当拐杖的棍子。
身后的那一个乞丐高大一些,步子也比前边这个稳重一些,同样是黑漆漆的脸,破破烂烂的衣裳。
“陶季,我们这样,真的行吗?”祁玉看了一眼黑风山远远的山头,开始怀疑起陶夭夭的打算来。
“不这样还能哪样?”陶夭夭停下了步子,捡了一块路边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
“累死我了,有吃的没?”她对着祁玉笑了笑,露出一口跟脏兮兮的小脸很不相称的小白牙来。
祁玉黑着脸摊开了双手:“你不是刚吃过吗?而且,也是你说要做乞丐就得做得像一点吗?马车和吃食都让人给转移走了,现在上哪里弄吃的东西去?”
“也是哦!好可怜!”陶夭夭叹了一口气,她弯下腰,从石缝里捏出了一只肉嘟嘟的虫子来,她捏着那虫子举到了祁玉面前,笑得无比灿烂:“要不,咱们吃虫子吧?”
祁玉被陶夭夭的动作吓了一跳,迅速跳了出去:“陶季,你做什么?开玩笑也不能吃虫子吧?”
陶夭夭被祁玉认真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大荷包,掀开盖子之后,她将手里的虫子丢了进去:“这是给红菱的!”
祁玉黑了黑脸,尴尬地笑了两声,陶夭夭荷包里的那条血灵蛇,他是听说过的,却一直没能见过,于是便上前一步伸过了脑袋。
“怎么?你也想见见红菱?”陶夭夭笑着抬起了头,“这样吧,等它用完午餐,我就将它拿出来让看看。”
这些日子,她一直将红菱带在身上,红菱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味道,她便开始壮着胆子将红菱放了出来。
情况还算乐观,红菱盯着她看的眼神在她看起来虽然很冷,但是却并没有攻击她。
她壮着胆子将手放到了红菱面前,红菱竟然爬到了自己的手心里,还睡了一觉。
从那一次之后她的胆子便大了些,开始尝试着抚摸红菱的头,还有它的后背,然后便开始用口哨声训练红菱的条件反射。
血灵蛇不愧为血灵蛇,只一个“灵”字,就注定了红菱的不平凡。
她这样坚持了几天下来,红菱现在差不多已经能够根据她口哨声的轻重缓急分清了她的意图。
比如……
陶夭夭将腰间的荷包盖子完全打开,对着荷包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声音清脆,高亢嘹亮。
“看好了,它要出来了哦!”陶夭夭笑着对祁玉说道。
祁玉屏息凝神,可是还是没能看清楚红菱的动作。
他只觉得荷包入口那里有一道淡红色的光闪了一下,再看过去的时候,就见一条细细的小蛇乖巧地窜进了陶夭夭的掌心。
“你要不要摸一摸它?”陶夭夭举着手掌对祁玉笑道。
祁玉脸色微微一白,慌忙摇了摇头:“不……不用了。”
血灵蛇毒性的厉害他是知道的,血灵蛇除了自己的主人之外对谁都不会客气,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他还得留着这条命去救公子呢,可不能毁在一条小畜生口里。
“红菱啊红菱,你看,祁玉哥哥害怕我们了呢,来,给他变个戏法儿让他乐呵乐呵!”陶夭夭伸出另外一只手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红菱的小脑袋,然后又缓缓地吹起了口哨。
跟刚才不同的是,这次的口哨声吹得十分平缓,犹如催眠曲一般。
而那条她掌心当中的小蛇,便在祁玉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沿着陶夭夭的手腕逐渐爬上去,最后,在陶夭夭的手腕上缠了三圈,正好头尾相接连在了一起,粉粉嫩嫩,像极了陶夭夭戴在手腕之上的粉色镯子。
“怎么样?好玩儿吗?”陶夭夭笑着对祁玉举了举自己的手,将祁玉吓得又后退了一步。
“陶季,你还是将它装回去吧,这样看着怪吓人的,万一伤了别人就不好了。”
祁玉小心地对陶夭夭说道,话音落下,他似乎看到了那条小蛇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和嘲讽。
祁玉的步子便再也不敢上前了,这条血灵蛇,八成是成精了吧?
“你歇也歇过了,玩儿也玩过了,咱们是不是该启程出发了?”祁玉伸手指了指远远在望的黑风山说道。
要是照这个速度下去,咱们走到天黑也到不了黑风山。
“早知道还不如听我的,快到黑风山附近了再藏匿马车。”
“这你就不懂了吧,稍安勿躁,会有人来的!”陶夭夭胸有成竹地笑道。
一边说,一边又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对着手腕上的红菱伸出食指晃了晃,晃过几下之后,她的食指指向了腰间的那个布口袋。
红菱吐了吐信子,在祁玉的目瞪口呆当中,缓缓地爬进了那个口袋当中。
“陶季,你就别卖关子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谁能过来啊?”祁玉皱着眉头说道。
早知如此,他就不受陶季的蛊惑了,还不如早些将人送回京城去,现在这个时间,他差不多都已经赶过来了。
他们这些隐卫最擅长的就是隐蔽,若是没有陶季在身边,他大可以从后山偷偷潜进去。
“你稍安勿躁嘛,我们可是去黑风山乞讨的!黑风山将动静搞这么大,需要的人一定少不了,咱们是乞丐,能给口饭吃就行,黑风山一定喜欢我们这样的!”陶夭夭依旧笑得胸有成竹。
“可是,这里距离黑风山还那么远,你怎么就那么笃定……”
话未说完,祁玉忽然神色一变,“别说话了,有人来了!”
陶夭夭伸了个懒腰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瞬间嗓子就变粗了:“走吧哥,天黑之前咱们得赶到黑风山去,到了黑风山,就能吃上口热乎饭了!”
陶夭夭一边说,一边对着祁玉眨了眨眼睛。
祁玉“啊”了一声点点头:“没错,听说黑风山上伙食不错,肯出力就能换来饱饭,可比咱们每日里乞讨来得划算多了!”
“嘿嘿,就是就是!”陶夭夭拄着拐杖点点头,一边往前继续走,一边聚精会神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人在哪儿呢?”陶夭夭小声问道。
一直走了十几步,他们都没看到人影,陶夭夭心里不禁有些着急。
“在左前方十步之外,一直等在那里呢。”祁玉低声回答。
陶夭夭便住了口,她摸了摸腰间的破云针,屏息凝神地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果然,在前方大概十几步的地方,一个人影从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后面闪了出来。
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大魁梧,肤色黝黑,一双不大的眼睛闪着精光,只是身上的衣裳似乎破烂了些。
“呀!你是谁?”陶夭夭似是被吓到了,惊慌失措到躲到了祁玉的身后,“不好了哥哥,咱们遇上强盗了!”
“小兄弟莫怕,我们不是强盗!”那人慌忙摆手,“我们是落难至此的正经人家,行至东边镇子的时候,在路上遇上歹徒追杀,我和我家公子跟其他人失散了,还请二位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番。”
那人说着,客气地对着祁玉和陶夭夭抱了抱拳头。
陶夭夭从背后扯了扯祁玉的衣裳,自己上前一步,先是仔细打量了那人片刻,然后才说:“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你们落了难,那你家公子现在何处?还有,你看我们这身打扮,也是自顾不暇的了,你又想让我们如何帮你?”
盼了半天,盼来的却不是黑风山的人,陶夭夭心里顿时有些挫败。
“小兄弟,小人没有名字,只因在家里排行第七,所以家里人都叫我老七,是我家公子的车夫。”
老七一边说,一边让开了魁梧的身躯,陶夭夭便看到了石头后面躺着的一名年轻男子。
“我家公子就在那里,他受了些轻伤,已经两日没吃饭了,不知二位身上可有吃食没有?”
老七似乎不太好意思,尴尬地骚了骚脑袋。
额……陶夭夭忽然间想笑,这个叫老七的人还真逗,竟然跑到他们这两个乞丐跟前乞讨。
不过,这个名字,倒是让她想起了玄幽王府后厨的小七,所以听起来便有些亲切。
陶夭夭笑了笑,对着祁玉使了个眼色:“我这兄弟早年间在药铺做过几年学徒,要不,先让他给你家公子把把脉吧?”
陶夭夭一边说,一边扯着祁玉往地上那名男子身边走了走。
祁玉会意地点点头,上前一步蹲在了地上那名男子的身边。
看到祁玉捏住了地上男子的手腕,老七眼神微闪,手指微微动了动,手心当中出现了一把极小的刀片。
“怎么样?这位公子没事吧?”
陶夭夭也上前了一步,待看清楚地上男子的样貌之后,她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这名蓝衣男子一表人才气宇轩昂,眉宇间隐隐有几分贵气,就是浑身上下狼狈了些。
老七应该没有说谎,确实像是大户人家落难的公子,陶夭夭心里便放了几份心。
“没大事,就是身体虚弱了些,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就没问题了。”祁玉站起身来,老七也将手里的刀片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二位,我家公子是饿的,你们身上,有吃的吗?”老七掩去眼底的精光,一脸憨厚地开了口,问的还是吃食的问题。
“这……”陶夭夭抽了抽眼角,“老七哥你看,我们两个也是一路乞讨过来的,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我们正要赶着去前面的黑风山投靠呢,怕是帮不了你们两位了,不过……”
陶夭夭笑了笑,又说:“看地上那位公子的气质,必定是非富即贵,你们既是在东边镇子受人追杀,那么一时半会的也不能往东去了,与其在这荒郊野外受苦,倒不如随我们兄弟二人一起前往前边的黑风山,咱们几个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陶夭夭说完,笑眯眯地等着老七做决定。
她有九成的把握能说动老七,毕竟四个人的力量怎么也比两个人的力量大,他们主仆二人既是受人追杀,那么当务之急必定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行疗伤,就算不疗伤,也得先吃上几顿饱饭等着人来搭救。
果然,听了陶夭夭的话,老七想了想,又小心地问道:“小兄弟,不知那黑风山是个什么地方,能收留我们这样的落难人吗?”
“这个……”陶夭夭小心地想着措辞。
“据说啊,这黑风山是一个很有钱的富商买下来的山头,他从附近的镇子里招了许多壮丁进山做工,给的工钱可高了呢!只要有力气,到哪里还不能混口饭吃?
当然了,您二位跟我们兄弟不同,大户人家出来的,没吃过苦很正常,但是这位公子得需要疗伤啊,等伤好了再离开也不迟啊是不?”
她借着取包袱的机会跟许记粥铺的老板娘打听了些关于黑风山的事情,大概也就是她说的这样,工钱高,就是活计累一些。
老七被陶夭夭几句话说得频频点头:“罢了,我老七别的本事没有,就空有这一身蛮力了,我一定好好做工给我家公子治伤,还请二位兄弟替我们引荐一番。”
说着,老七对着陶夭夭和祁玉拱了拱手。
“老七哥太客气了呵呵!”陶夭夭对着老七摆摆手,却被祁玉黑着脸一把拉到了一边。
“陶季,你做什么?咱们自己都还不知道怎么混进黑风山呢,你如今又带上这俩人,到时候被赶出来,我看你怎么办!”祁玉压低了声音对陶夭夭说道。
“那怕什么?赶出来就再继续想赶出来的办法呗!”陶夭夭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又说:“与其偷偷摸摸地进去,倒不如光明正大。你轻功是没问题,能够摸进去,那我呢?”
她回头看了一眼老七,又压低了声音说:“要不,你自己从暗处偷偷摸进去,我跟老七他们搭伴儿进去?”
“不行!我答应了公子得保护你的安全!”祁玉一口否决了陶夭夭的提议,“先这样定吧,回头随机应变,进了黑风山之后,一切得听我的!”
“没问题!”陶夭夭对着祁玉呲了呲牙,比划了一个成交的手势。
“老七兄弟,你家公子能走吗?”跟祁玉低语完,陶夭夭走到了老七的旁边。
老七愁眉苦脸地摇摇头:“公子昏迷了一个多时辰了,不能自己走,但是我能背着他。”
“行,那你就扛着他吧,扛累了让我这兄弟帮你搀着。”
陶夭夭俨然成了几个人的主心骨,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走吧,争取晌午之前咱们能到山脚。”
老七点点头,从地上背起了那名蓝衫男子,四人一行朝着西方走去。
走了大概五里多路,几人忽然听到前面传来的一阵马蹄声,片刻功夫就到了四人面前。
走在最前头的陶夭夭看了一眼来人,一共三人三马,利索的庄稼汉子打扮,只是神色比普通的庄稼汉子多了些冷峻。
行至陶夭夭四人面前,那三人放缓了马速,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四个。
“几位大哥请留步,小弟想跟您几位打听点儿事儿。”马上的几人打量陶夭夭的时候,陶夭夭也在打量着他们。
“什么事?”为首的那人沉声问道,一双鹰眼毫不避讳地盯着陶夭夭看了半晌,又从陶夭夭的脸上转到了祁玉的脸上,同样看了半晌。
“小弟斗胆,看各位大哥从西边过来,不知这里距离黑风山还有多远?”陶夭夭笑问道,站直了身子任那人打量。
“你们打听黑风山做什么?”那人盯着陶夭夭问道。
陶夭夭“哈哈”笑了两声:“还能做什么,讨口饭吃呗!听我们镇子上的人说,黑风山有活儿,给的工钱可多了,几位大哥,你们是不是也是去黑风山找活儿干的?”
领头的那个被陶夭夭逗笑了,他哈哈笑了两声,回头对身后的两人说道:“听见了吗?这小子说我是去黑风山找活干的!”
“东哥,这小子眼拙,兄弟们来告诉他吧!”左边一个络腮胡子笑了两声,然后对陶夭夭大声开口:“小子,你听好了,他是我们东哥,专门负责往黑风山上送人的,附近镇子上过去做工的人,所有的都得经过我们东哥的同意才行。”
领头的那个鹰眼人叫陈东,确实如络腮胡子所说,是负责招人去黑风山做工的。
“是吗!”陶夭夭被吓了一跳,慌忙抱了抱拳头:“东哥莫怪,小弟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既然这么巧遇上您了,那您看……”
陶夭夭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身后的祁玉等人:“东哥,您别看我这几个兄弟瘦,他们可能出力了呢!您招了我们几个进去是最划算的了。”
“是吗?那他呢?”陈东伸手指了指老七肩上的那位蓝衫男子。
“哦他啊,他是我一个远房兄弟,家乡发了大水,逃难逃到这边来的,他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饿晕了,等到了山上,给他点吃的,保管他活蹦乱跳立时就能上工。”
陶夭夭笑着跟陈东等人说道,撒谎的理由信手拈来。
“那你呢?你这小身子板儿,是能挑得动担子?还是能抡得起锤子?”陈东“哈哈”笑了两声,眼底是对陶夭夭满满的轻视。
“我会做饭啊!”陶夭夭笑道,“民以食为天,各位大哥虽说是管事,也总要吃饭的不是?”
陈东沉吟了片刻,回头看了左边那个络腮胡子一眼:“黑子,将他们几个带回山上去,先让他们吃顿饱饭,等我回去再给他们安排活计。”
“好嘞东哥!”那络腮胡子点了点头,盛气凌人地对着陶夭夭几人呵斥了一声:“赶紧的吧,给你们找个能吃饱饭的地方。”
“多谢黑子哥!”从陈东口中,陶夭夭知道了那个络腮胡子叫黑子,便慌忙跟黑子道谢,还不忘悄悄扯了扯一旁的祁玉,又给老七使了个眼色。
祁玉和老七让开了路,那个陈东的带着另外一人骑马离开,剩下那个黑子一人调转了马头带着几人一路往西。
“黑子哥,我们几个去了黑风山,都做些什么活啊?”陶夭夭走在最前面,笑着跟黑子搭话。
黑子“哈哈”笑了两声:“活儿是不少,就看你们做不做得了了!
在我们黑风山,你不需要多聪明伶俐,只需要记住两个字,就能保你平安无虞,赚得腰包鼓鼓地下山。”
“哪两个字啊?”陶夭夭好奇地问道。
黑子勒了勒胯下的马,转过身来用目光扫视了一眼陶夭夭四人,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听话。”
对上几人愕然的目光,黑子神气地冷哼了一声:“知道什么叫听话吗?就是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干好自己的事,各人自扫门前雪,懂吗?”
“懂了懂了。”微愣之后,陶夭夭笑着替其他几个人答应。
……
因为黑子骑着马的原因,四个人的速度比之前的快了许多,晌午刚过的时候,四人就已经进了山。
不同于别的山脉,黑风山从山脚开始,就显得有些荒凉,只生长了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从山脚一眼望去,这黑风山就是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
行至山脚处的时候,从两块巨大的石头好后面出来两个凶神恶煞的人,见到黑子之后才换了一副笑脸:“黑子哥,又招人过来了啊?”
“嗯,葫芦峰那边的人手不太够,上头吩咐了还得多找些人过来。”
黑子答应了一声从马上跳了下来,将缰绳交给了那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步行着在前头带路。
“老七,你累不累?要不,让我家这兄弟帮你背一会吧?”
陶夭夭跟在黑子身后走了两步,见老七落在了后边,便停了下来等他。
“不用了,这就快到地方了,就不麻烦这位兄弟了。”
老七将身后的蓝衫男子往上托了托,似乎还往后躲了躲,像是怕陶夭夭会强制将蓝衫男子扶下来。
“那好吧,山路不好走,你们自己小心些。”陶夭夭疑惑地看了老七一眼,转身跟上了黑子的脚步。
沿着碎石嶙峋的山道又往上走了大概几百步的距离,陶夭夭终于听到了一些乒乒乓乓的声音,类似于凿石头的声音,还有一些吆喝声。
她低头看了一眼脚底的地面,那些露在地表的石头,隐隐透着些褚红色。
上有赭者,下有铁。
据她那一点可怜得要死的理化常识判断,这座山确实是一座含铁量很好的矿山。
“别愣着啊,马上就到了,跟紧点!”黑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陶夭夭慌忙紧走了几步跟上。
祁玉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在转过一个拐角之时,祁玉忽然轻轻扯了扯陶夭夭的袖子。
“怎么了?”陶夭夭缓了缓步子,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个年轻人醒了。”祁玉低声说:“还有那个叫老七的,从山下一直将他背到这里,气息却始终不见紊乱,就算是我,差不多也就勉强做到,他们主仆二人,绝非普通人!”
“不用管他们,做咱们自己的事。”陶夭夭偷偷往后看了一眼,果然见那名蓝衫男子已经从黑子背上下来了,正在黑子的搀扶下往山上走着,只是速度慢了一些。
“我在山下邀请他们同行,不过是为了人多一些,好混淆分散这里守卫的注意力,进去之后咱们就见机行事了,那老七会功夫更好,若是出了什么事,也省得我内疚了。”陶夭夭说道。
“我觉得我不该带你进来的!”祁玉皱了皱眉头,已经记不清这是第一次说出这话了。
“来都已经来了,后悔也晚了!”陶夭夭笑着眨了眨眼睛,紧走了几步跟上了黑子。
说话的当口,他们已经上了这座小山峰的峰顶,站在峰顶上往下望去,陶夭夭看到了山脚下的一群人,正热火朝天地开采着石头。
看着那一个个被压弯了腰的青年壮丁,陶夭夭瞬间就明白祁玉说的后悔的意思了。
那么重的一箩筐石头,若是压在她肩上,估计会把她压扁吧。
“看到了吗?底下的那些,就是你们要做的活,怎么?怕了吗?”
黑子看着陶夭夭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讥讽。
“黑子哥,您招来的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吗?”陶夭夭愁眉苦脸地开口,颇有些小心翼翼,“还有没有其他轻一些的活儿?我怕……我扛不动那些石头。”
“这我可做不了主,还是等东哥来了再说吧。”黑子并没有让几人立刻下去做工,而是又转过身来,带着他们沿着山峰朝左侧走去。
“走吧,我先带你们去看看住的地方。”
又是一阵凹凸不平的山道,路上偶尔会时不时地冒出个人来跟黑子打招呼,手里都持着长矛。
山道的总体趋势是下降的,降着降着,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断崖,黑子的身影在那断崖处一闪便消失了踪影。
陶夭夭跟了过去,见断崖处垂着一根藤条,黑子正站在下面约莫三人多高的地方对他们几个招着手。
“赶紧滑下来,到地方了。”黑子在下面说道。
“好的,这就下来!”陶夭夭应了一声就要下去,却被祁玉伸手拦住了。
“我先下去,你第二个下。”祁玉沉声说道。
陶夭夭犹豫了片刻之后,便退后了一步让出了位置:“也行,那你小心点儿!”
祁玉“嗯”了一声,一把抓住了藤条,利索地顺着藤条滑了下去。
在下方站定之后,他对陶夭夭点了点头。
陶夭夭在身上搓了搓手,也抓住藤条滑到了底,笨拙的动作将黑子逗得哈哈大笑,却也似乎更放心了些。
在陶夭夭之后下来的,是那名蓝衫男子,落地之后,他打量了陶夭夭一眼,微笑着对陶夭夭点了点头。
“我是陶三儿,你叫什么名字?”陶夭夭热情地打着招呼。
蓝衫男子笑了笑:“陶兄弟好,我是余二。”
“幸会幸会!”陶夭夭敷衍地拱了拱手。
余二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化名,便更没有了深交的打算。
走在最后的老七跳下来之后,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陶夭夭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帮助几人跳下来的藤条已经不见了踪影。
饶是陶夭夭的眼睛再尖利,也只能看到上头的人影一闪,不用说,那人是来收藤条的。
陶夭夭在心底冷哼了一声,看来在他们看不到的暗处,还是藏着不少人的。
没有了那根藤条,普通人根本爬不了那么高,就根本别想着出去了。
“进去吧,今后你们就住在这里了。”黑子对几人指了指身后的山洞。
不到一人高的一个洞口,宽度至多有七八十公分,往里一看黑漆漆的,说是住的地方,实在是有些太夸张了。
陶夭夭和祁玉对视了一眼,祁玉对她点了点头,第一个弯腰侧身进了山洞。
陶夭夭紧随其后,她身材瘦小,不弯腰也能进去。
进洞之后的好一段路都抬不起头来,左右和头顶全部都是凸出来的尖利石头,堪堪仅能容一人弯腰通过,连转身都不好转,幽黑阴暗的环境让陶夭夭有了一种压抑窒息的感觉。
往里走了大概一百多步,空气忽然清新了起来,光线也亮了起来。
陶夭夭第二个钻出了黑暗的甬道,使劲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空气中传来一阵隐隐的火炭味道,她四处看了一眼,看出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一个谷底,紧靠着四面山壁的是四排房子,借了山石的造型,加上人工的开凿,倒是有些房子的模样。
抬头往上看去,能看到头顶的悬崖和大片的天空。
悬崖的四壁上,除了那些尖利的石头,没有一株草木,他们所在的位置,就像一个天坑。
而且,只有一条出去的通道,那就是刚才他们进来的那条狭窄幽暗的甬道。
“都别愣着了,看到东南角旮旯里的那间房了吗?那个是给你们几个的。”黑子最后从甬道里钻了出来,看几人正在发愣,便开了口。
“请问,哪个方向是东南角。”他们四人中的余二忽然开了口,声音沙哑低沉,倒也不算难听。
“左前方就是。”黑子伸手指了指,“赶紧去将东西放下,院子里有水,去洗把脸,待会去厨房吃点东西,等东哥回来给你们安排了活计,就该上工了。”
“好。”陶夭夭答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那间房,还没等抬步过去,就听“吱呀”一声,余二已经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有四张床,每张床上放着一床被褥,看起来脏兮兮的,房间里还散发着一股子霉味,不知道多久没人住了。
余二先行挑了左侧墙壁靠外边放着的一张床,陶夭夭便选了右侧靠里的那一张。
祁玉进了房,将身后背着的包袱放在了右侧外面的那张床上,跟陶夭夭的床隔了一个过道的距离。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陶夭夭一眼,这里的环境,他们几个倒是无所谓,可是这陶季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他心里担忧,陶夭夭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她掀起床上的被子抖了抖,将床上的灰尘拍打了几下,最后笑着伸了个懒腰:“各位,现在开始咱们就是室友了,走吧,咱们去吃饭,然后看看我们上工的地方。”
她的话音落下,房间内并无人应声,每个人似乎都在想着心事,最后还是余二笑着站了起来:“陶三兄弟说得对,咱们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祁玉和老七似乎对什么都没有意见,见陶夭夭和余二两人出了门,他们便也跟着走了出来。
站在院外的时候,黑子正好从一间房里开门出来,那间房跟他们几人的房间对角,房门也更大一些。
“进来吧。”黑子打开了门,将几人招呼了进来。
这是一间厨房,里面透着些烟火气,但是陶夭夭却并没有闻到刚才闻到的那股子炭火味道。
“锅里有剩饭,案板上有馒头,赶紧吃了跟我出来,记得将碗洗了。”
黑子腰间系了一个酒葫芦,一边喝酒一边出了房门,在院子中央的石墩子上坐了下来。
陶夭夭看了一眼案板上筐子里冷硬的馒头,再看一眼锅里清汤寡水的米粥,顿时没有了吃饭的心情。
反观余二,倒是心情没有什么波动。
“老七,去盛饭。”余二对老七说道。
老七应了一声,在一旁的架子上寻到了一叠碗,他取了四只到锅边盛了四碗粥端到了桌上。
余二已经自行拿起了馒头,咬了一口之后,他对着陶夭夭笑了笑:“馒头虽然冷了些,但好在还是软的,吃了这一顿,下一顿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陶三兄弟还是将就吃一些吧。”
陶夭夭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粥,并未动手去拿馒头。
倒是祁玉已经将一个馒头朝她递了过来。
“吃吧,我早说过不让你来的,看现在这个情形,还不如在柳叶镇乞讨来得痛快,而且,现在就算想离开,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祁玉话里有话地看了陶夭夭一眼。
陶夭夭不情愿地接过馒头,恨恨然张嘴咬了一口。
她又何尝不知道进来容易出去难的道理,可是,来都来了,怎么着也不能白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