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心中有事,程默睡的很浅,一个晚上醒来了七八次,好不容易盼到天亮,终于看到天边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程默自然是睡不得不好,但席木比他更糟糕。不仅身受内伤,还光着上身在寒风中御寒打坐,这也算是头一回。当启明星升起的时候,席木已经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走到程默身边,一把抢过自己的衣服,飞快地穿在身上。
“师侄,昨晚睡得可好?”席木问道。
程默笑嘻嘻地道:“很暖和,很舒服。”
席木笑着点头,心里却暗骂:“你丫确实舒服!”
“今天咱们什么打算?”席木搓了搓手,问道。
程默道:“昨晚已经说好了,我替你找到法宝,你带我去狱火殿寻找娘亲。师叔,你不会打算耍赖吧?”
“老夫一言九鼎,怎会耍赖?”席木连忙大声道。
程默顿了顿,道:“那好,咱们现在就动身前往风连城。”
“风连城?”席木皱了皱眉头。
“嗯,”程默不动声色地道:“我娘把法宝埋在了风连城的一颗树下。”
只见席木脸上出现了一抹喜色,程默便知他已心动。程默继续编道:“她说,法宝放在家里太危险,埋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隐蔽处所,反而安全得多。”这话倒也不假,许多人会掘地三尺,把宝贝给埋起来,然后再在上头种一棵树,作为标记。
程默编造出埋宝地址位于风连城,自然是为了寻找机会,让席木将自己送到“程家”。席木被贪婪冲昏了头脑,哪知道程默心中算盘,竟然信以为真。他眺望着西北方向,风连城距离此处起码有六百多里,怎么也得走个两三天。不过,这点距离对于席木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但见他默念咒语,左手的蛇头拐杖变大了几分,轻轻地漂浮在空中,就像一只平躺的小船儿。
“御剑之术……”
程默自然识得这个手段。
若是赶路,的确两三天才能抵达风连城。但换做御剑飞行,不出一两个时辰,就能到达风连城了。
“上来吧。”席木踏在蛇头杖上,将程默拉上来。
……
依仗御剑术,二人很快就抵达了风连城。
席木压下蛇头拐杖,缓缓降落在风连城的城门口。
风连城,是一座古老的城邦,人来人往,热闹喧哗,比江殷镇大了十倍不止,也气派了十倍不止。
看到这人山人海的热闹景象,程默放松的神经稍微紧张了起来。既然抵达此处,他必须赶快找到程家所在,以免席木起疑。
果然,只听席木笑道:“风连城已经到了,那棵树在哪儿呢?”
程默已经打定主意,先胡乱编一个地址,用以拖延时间。他飞快地扫描着附近的建筑物、植物,开口道:“这边!”程默随手一指,指向西北方向。
席木点点头,示意他先走。
程默一路走,一路瞪着眼睛四处张望。他嘴上说要寻找埋法宝的大树,其实眼睛却在四处乱瞟,企图寻找程家宅邸。可风连城如此之大,找一座府邸,犹如大海捞针。
一棵棵树仔细查看,很快就走了半日。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城里最热闹的时刻,席木虽然不耐烦了,但依旧作出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程默知道这么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无论如何,也得做做样子。
他往前走了大约数百步,终于停在一棵大树底下,煞有介事地道:“应该是这棵树。”
席木“嗯”地一声,问道:“你确定是在这里吗?”程默道:“应该没错。”席木点点头,慢慢抬起手,一道白光从蛇头杖里激射而出,轰击在大树根部。
只听“轰隆”一声,大树竟然被连根拔起,轰然倒塌,地上只留下一个三尺的小坑。
席木望着黑黝黝的土坑,检视片刻,随即摇摇头道:“这底下,什么都没有。”
程默一脸无辜相:“不可能啊,我记得就在这附近。”
席木瞥了他一眼,右手画了半个圈,宛如蓝龙的气流漩涡缠绕着他的手掌缓缓旋转,呼啸一声,冲着附近一排大树袭去。只听“哗啦”一声,强大的气掀起青石板砖,砖石片片飞起,沙石飞扬!片刻间,一排大树尽数被掀翻,地上留下深深地黑色沟渠。
附近的鸟雀见到这等声势,惊得四下飞走。周围的百姓小心翼翼地围了过来,低声窃窃私语。
程默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这老贼竟然拔光了附近的所有大树。面对这般恐怖的力道、如此狠辣的心肠,程默也不由得害怕起来,“师叔……您这掌法威力太强,我怕法宝经受不住您的力道。”
席木冷哼一声,“你放心,师叔的掌力,目前伤不了圣阶以上的法宝一根毫毛。”
程默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带着席木找寻下去。
就这样,程默东指一棵树,西指一棵树,绕着风连城走了半圈。席木也极为配合,当真是指哪打哪,例无虚发。短短一上午过去,二人毁去了上百棵树,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程默倒是自在,只是苦了席木,刚养好一半的伤,因为灵力过度损耗,又加重了几分。
席木盯着程默的背影,心中起疑:“这小子不是中毒了么?虽然我昨晚帮他压制了毒药的效果,但这种痛苦也仅能缓解一晚上。为何这小子现下生龙活虎,精力旺盛?”席木上前一步,拍了拍程默的肩膀。
程默回头,但见席木笑吟吟地道:“师侄,你现在感觉怎样了?”
“什么感觉怎样了?”程默怔了怔。
但见席木目光如剑,瞳孔微微缩小,宛如老狐狸一般打量着自己。
程默在心底问道:“洞察万物,他可是在试探我?”
“对方瞳孔缩小,耳朵张开,表明注意力正高度集中。”洞察万物答道。
程默略立即明白席木的意思了。这狡猾的老狐狸,竟然对自己起疑。
程默连忙在心里默问:“洞察万物,这毒药如果还残留在身体的话,到此刻应该是什么反应?”洞察万物答道:“灵气涣散、浑身无力、四肢酸胀、有如针扎。”
眼见席木狐疑的目光越发凌厉,程默忙装出下盘虚浮,浑身没力的样子,略带抽搐地道:“浑身无力、四肢酸胀、有如针扎……”
席木“哦”地一声,脸上的神情反而竟然有些失望。
程默不是描述得不对,而是描述得太过准确,反而让席木摸不着头脑。
程默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席木的眼睛,自顾自地蹒跚前行。
“这老贼定是起疑了,可是我还没找到程家,这可如何是好?”程默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四处张望。这里是风连城的城东,二人已经寻完了大半座城,如果再没有接过,恐怕席木要翻脸了。
程默正焦急中,忽然听到一个嚣张的声音道:“让开让开!”然后哐啷声大作,似乎什么东西掉了一地。
程默回头,但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骑着一匹大黑马,横冲直撞地奔进小巷子里。那少年的马儿跑得极快,撞到了在巷口摆摊的小贩夫妻。稀里哗啦地,油饼摊儿被撞翻了,面饼掉了一地,热油泼了一身。
“你不长眼睛么?”小贩的妻子怒火攻心,指着少年的背影大声喝骂。只可惜少年早就绝尘而去,怕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算了算了,”小贩连忙用抹布擦掉妻子身上的油渍,“不要跟他计较了。”
小贩的妻子兀自骂骂咧咧,小贩蹲下来无声无息地拾起地上的油饼。程默见他可怜,心念一动,也凑过去,帮忙小贩拾捡油饼。三个人七手八脚的,很快就将油饼给拾了起来。
那小贩看程默帮忙,连声道谢:“小娃儿,多谢。”
程默摇摇头,随口问道:“不必客气。那少年是什么人,怎地如此飞扬跋扈?”
小贩尚未回答,只见他的妻子已经怒气腾腾地道:“还能有谁,程家的少爷呗!”
这一日来,程默心中无时无刻不在默念“程家”这两个字,陡然听到这个词从别人嘴里蹦出来,拾捡油饼的手也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什、什么?他是程家的?”程默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