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儒生抽噎着说完所有的事情,用力摇了摇头,红着眼冷静下来,起身拾起了地上的两把剑。
岳小非沉默得听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对于他来说,傅姨就像前世朋友的家长,如果某一天朋友告诉他家里有人去世了,他大概只有一句节哀然后在那片刻的时间露出悲伤的表情衬托气氛与背景。但是绝对不会往心里去,甚至不会记住那个去世长辈的姓名,只会模糊得记得一个在未来提及此事的时候用到的称谓。
但是傅姨好像有些不一样。
那日在林儒生的书房中谱写《水调歌头》的时候,期间傅姨拿了茶点来让两人休息一会,岳小非站起来活动身体的时候,傅姨走过他身边很自然得帮他拉平了身后久坐而有些皱乱的衣裳,顺便帮他整理了一直翻的很有个性衣领。
那时岳小非还有些意外和抗拒,下意识想躲开。但是傅姨生出手掌就在他的头上不重不轻得拍了一下。
“别动,这么大的人了衣服都穿不好。”
岳小非一下子僵住了脖子,虽然被拍的地方有些隐隐发痛,但还是很老实得站在那里让傅姨帮他整理没有穿的妥帖的衣服。
“在外面至少衣服要穿整齐利落,不让让其他人看了算怎么回事。”傅姨一边帮他整理着一边在嘴上唠叨着,而岳小非就一直默默点着头。
他十几年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好像小时候自己玩泥巴弄得浑身脏兮兮的,母亲把他抱进澡盆然后嘴上不停地骂着但手上轻柔得帮他擦洗着身子。
那是一种家人的感觉。
岳小非缓过神来看向林儒生想要安慰一下他,却发现前者已经提着剑准备离开小巷。
“我X”
岳小非看着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嘴上骂着,赶紧上前再次捂住他的嘴巴拉了回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提着两把剑真以为自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别拦我!”
林儒生挣脱了岳小非的拉扯,嘴上怒声说着。
“你大爷!要干什么你也得说句话啊!能帮我也帮你啊!”岳小非感觉自己好像拉不回这头难得发倔的牛,着急开口。
“我要去杀了李至!你帮不帮我!”林儒生听了岳小非的话猛地转过头,眼睛通红得看着岳小非,发出怒吼。
“你是我大爷啊!你能不能小点声!”岳小非真是服了这个神经搭错的人,这里虽然是偏僻得小巷,但是外面就是有路人经过的街道,林儒生这么不要命一样的乱叫,万一被什么人听见了他又要跟着倒霉。
关键是这里离李府很近,一旦他们被发现,简直送到人家嘴边的肉。
“你怎么回事,三天不见你就变成这个样子,你这是要上房揭瓦啊!你不是很敬重那个李至的么?现在怎么敢拿着剑就说要杀他!”
“衣冠禽兽!死不足惜!”林儒生眼中泛起难得一见的杀意。
“你想清楚!他可是李小姐的父亲。”岳小非幽幽得叹了口气,嘴上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林儒生面色变了变,接着咬牙开口。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杀他!为傅姨报仇!”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和李至有关系?”岳小非愕然。
林儒生将杀了傅姨的那个青年死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岳小非听完沉默了一下,接着嘿嘿得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林儒生被岳小非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莫名其妙,不禁皱起了眉。
“我笑你傻啊,真不知道你长没长脑子。”
前者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有人处心积虑安排人去杀你,对方杀了傅姨,临死前说的一句话就让你信以为真,大哥,人家是要杀你的人,不是你家亲戚,你怎么一点都不动脑子呢?”
林儒生表情僵硬了一下,原本混乱不堪的大脑突然开始转动,太阳穴郁结的痛苦稍微化开了一丝。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找他问清楚!”林儒生依然起身准备走出去。
“等会儿,你就这么身打扮就打算进去?你不是送到人家手里被抓么?”岳小非扯了扯林儒生脏乱不堪的衣袍,满脸得嫌弃,然后提议,“不如先去找李小姐吧事情原原本本得跟他说一遍,也许能顺利一点。
说着林儒生的面色又黯淡下来,“不....我现在不能见她了。”
在岳小非的疑问下,林儒生把两天前发生的事情跟他交代了一下。
“芸儿说对我很失望,她一定不想见到我了。”林儒生语气中满是沮丧的味道。
岳小非用力揉了揉脸,满脸苦恼。
“乖乖,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
林儒生沉着脸看向岳小非,“这两天你去哪了?你这头是怎么回事。”
这时岳小非注意到小巷外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显然已经被注意到了,赶紧起身从怀里掏出两块蒙面的口罩,又从小巷的杂物堆里翻出了两顶斗笠模样的帽子。
“先离开这里,我带你去个地方,到了那再跟你交代清楚,先把这些东西带上,免得被人认出来。”岳小非说着自己戴上了东西。
“可是....”林儒生依然想现在就去找李至问清楚。
“可是什么可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从长计议!听我的!”岳小非不由分说的把东西塞到林儒生的怀中,后者只能妥协。
两人离开小巷,去往一个他们很熟悉的地方。
其实就算他们现在去找李至,也会发现李至并不在府内。
外城东面二十里的地方,五千军队整齐得列阵待命,军旗猎猎,阵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军甲头盔下,一张张沉默的脸庞仿若岩石一般刚毅。
此时两人立马与阵前的一处山坡上,正是李至和张峰。
“看看这些人,少了这些人我怕府城会不太平啊。”
张峰此时脱下了平日穿的衣袍,换上了他许久没有穿上的战甲,就连他的坐骑也佩戴上了铁架。
“没事,太平岁月,再说你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李至牵着缰绳随意得说着。
“就怕这些时间里发生什么大事啊。”张峰幽幽得说着,话锋一转,“那些官老爷呢?”
“昨天他们没住城里的公馆,倒是被王栎叫到他府上住去了,今天一大早几个人就出了城,都没等你一起返程。”李至嘴上说着,没由来得叹了口气。
“我猜也是这样,这群人做完了他们该做的事,怎么会和我们再有什么交集。”张峰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色阴沉判断不出时辰。
“这天色不是什么好预兆啊。”李至也抬头看着天空。
“将行千里,日出东方。这次时辰真没挑好,怎么弄了个这种天气开拔,没太阳不说,我怎么估摸着还要下雨啊。”张峰嘴上说的有些忧虑,但表情却很是轻松。
此时一名将士快步跑来,单膝跪在两人面前,抱拳低头。
“禀将军,时辰已到!”
“还好有专门的人记得时辰,倒是省了我不少事。”张峰笑着拉了拉缰绳,马匹开始走动,“那我可就走了,你多保重。”
“可惜啊,不过两天时间都等不了,我生辰酒你是喝不上了。”
“留着啊,等我回来再喝不迟。”方才那名前来通报的士兵现行退下,张峰这才说出了后半句话。
“小心点那个姓王的,不像什么好人。”
“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可我女儿都要嫁到他们家了,总不能让我再说些什么吧。”
“这是你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耽误了芸儿,要不是看在你一把骨头了,老子真想揍你一顿。”张峰言语中升起怒意。
“我没指望芸儿能理解我,但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李至淡淡得说着。
“保你一人的府主之位有那么重要?连女儿的幸福也要牺牲?”
李至并不回答,只是看着王峰。
“算了,你这个老王八蛋,认识你真是******糟心。”张峰受不了李至的眼神,当即策马跑下山坡,阵中裂开一条通道让他在士兵中穿梭而过,很快到达阵首。
五千名士兵的脚步同时踏在了这片土地上,兵甲的撞击声震天撼地。
李至依然独自立于山坡之上,看着阴沉得天色,云层隐隐有雷电闪过,雷声却被士兵的脚步声掩盖。
“真是风雨欲来啊。”李至幽幽得说道。
“老爷。”管家老刘牵着一匹马出现在了山坡之上,和李至一样看着远去的兵阵,嘴上说着,“真的要在老爷生辰那天同时举办小姐的婚事?”
“不是说双喜临门么?要办喜事就干脆办个热闹吧。”
“唉。”老刘摸着跟他一样上了年纪的老马,嘴上止不住得叹息。
城内,岳小非和林儒生蒙着面来到了一个地方。林儒生抬头看着面前的招牌,转过头看着像岳小非的眼中满是疑惑。
“这?”蒙住口鼻的他发出模糊的疑问声。
岳小非示意他不要说话,拉着他直接走了进去,里面依然一片嘈杂的声音,隐约还混合这叫骂声,只是没有任何人的注意力会放在他们身上。
在岳小非的带领下俩人来到了三楼,这里比起楼下倒是安静了许多。
岳小非推开门,拉下面罩拿下斗笠,招呼着林儒生也进来。后者犹豫得走进房中,四处张望着,突然看到了一张笑眯眯的脸。
“小哥,有些日子没见啊。”林儒生还没开口,对方先打着招呼。
那竟是之前赌坊的老板,而这里正是发财赌坊。
“小非,你到底....”林儒生摘下掩饰的物件,疑惑着看着两人。
“这个...说来话长....”
岳小非挠了挠被包扎着的头部,一边回忆一边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