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大人一回府就听到夫人说女儿想与他对弈。笑道:“好久没与仙儿下棋了,还真是想了呢。”
凤夫人笑说:“今天还与仙儿谈起她的亲事,她点头了,但是说要在及笄之后再议。看来仙儿入庙是想明白了许多事。”
对于仙儿离京之事,凤夫人是没让凤大人知道的。
凤大人听后捋着胡须笑道:“还是夫人教女有功。”
凤夫人满足地微笑。
凤小姐的书房没有什么脂粉之气,所存书籍根本不是闺中女子所看。对于这点,凤大人有满心的自豪。他的女儿京中第一才女之名是名至实归,不输哪家公子。只可惜,是个女儿。
父女两人,坐在桌前一个多时辰。没有任何疑虑,凤大人又输了,且输得相当彻底。凤大人沉吟道:“仙儿,你的博弈之术越发长进了。”
凤小姐含笑说:“让爹见笑了。不过,女儿大了,或可为爹分忧。”
凤大人看着凤小姐,叹了一口气道:“仙儿,我知你意,可你这般却是让爹忧心啊。棋盘到底是棋盘,输赢只是方寸之间。不比朝政,一步走错,输的或是满府的身家性命。”
说完垂首,又抬头,看着凤小姐的双眼,又道:“仙儿,当今圣上正值盛年,没有立储,太过凶险。纵是男子爹都不允,况且你还是女子。”
凤小姐笑了:“仙儿听爹的。”
凤大人怀疑地看着凤小姐,问道:“仙儿,你真听爹的?”
“当然,仙儿大了,当为爹分忧。”凤小姐笑答。
凤大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个鬼丫头。打趣你爹呢。”
凤小姐笑说:“爹,仙儿想问爹要两个人,出门也好随身相护。”
“我明日就安排。”凤大人更是笑得欢畅。这不就表示,女儿不怕他得知她的一举一动,以便让他放心吗。当真是听他的了。
凤小姐收到凤大人的安排护卫后,又去了凤夫人屋里,含笑说:“娘。女儿想出门去购置些衣裳首饰。女儿想在十月办个赏花宴……”
*
欧阳地回到跨桥村。带回了凤小姐交待的平安口信:凤小姐因着凤夫人的“病体”,只好“离庙”回府,但每日在府中跪抄孝经。直到满三百篇。凤小姐归府,凤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病体已愈;田魁已入凤府,成了凤小姐的贴身护卫之一。
他也带回了祝宝爹娘对孙子的期盼。祝宝由陈晟睿做主。在外纳了一妾,已圆房。祝宝爹娘喜得掰着手指算着日子。殷切的盼着宝贝孙子的到来。
而菊花的肚子实在是太争气了,竟然真的怀上了!
菊花是花了心思的,在与祝宝圆房前后,一直在偷偷回家服用长嫂求来的方子熬好的药。直到这个月月事没按时来,不久后,她就“适时”的有点“头晕”。祝宝请李郎中来探下脉。
对于菊花的肚子里的动静,祝宝与他爹娘一样关注。他算着日子呢。按时间,应当有了。
李郎中一号脉,果不其然,有了。这让祝宝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古人诚不欺我啊,果真是丰乳肥臀好生养。算日子,应是圆房那几天就怀上了的。祝宝喜得一天眼睛都眯着。若是一举得男,他就对得起祖宗了。要是再生个十个八个儿子,那就祖宗得多开心啊。
菊花立刻被娇养起来,每日由李郎中开膳食方子,赖娃娘亲自烹饪,隔三差五的李郎中还会来号平安脉。
祝宝可是陈晟睿的宠仆。自从陈晟睿去王家二房为造孝剑每日早出晚归的给“王永明”打下手,祝宝更加自由了。每日与菊花厮混在一起。
如今菊花有了,祝宝对肚皮争气的菊花的宠爱是毫不掩饰,他小心翼翼地对菊花嘘寒问暖,每日里,各种适合孕妇食用的滋补贵重食材不断。像伺候皇后一般体贴着菊花,奖励性的衣裳首饰又给添了一匣子。
丰满白皙又长得不错的菊花成了人上人。这样物质性的宠爱让她这个在跨桥村土生土长、没见过世面的小小村姑眼花缭乱,受宠若惊。她想,以前觉得祝宝是个下人,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可到底没体会过。现在是真切感受了,祝宝是下人怎么了,这样花银子的手笔,怕是官家都比不上呢。
不得不说,菊花的猜想是基本是对的。祝宝花银子的手笔,周朝七品的略清廉些的官家,的确比不上。他打小长在富得流油的定国候府,爹娘从来不缺银子。而他又跟着财大气粗的陈晟睿一起长大,各种赏银不断,加上陈晟睿私下给的,多年积累下来,身家厚实得很。
菊花现在除了吃吃喝喝与睡觉,每日里,只捧着她的根本没显怀的金贵肚子,由祝宝跟随着,在村里满面春风地得意逛来逛去。
王家大房诸人都由菊花的肚子看到了将来美好灿烂的前景。
曾与菊花定过亲的黄家儿子也看到了将来的美好前景。
当初黄家花那许多银子做聘礼,本是为了娶看着就好生养、白嫩嫩的菊花做儿媳的,可菊花被京城来的官家少爷的人看中了。
黄家当家人黄福本是不高兴的,但想,京城来的少爷的人看中了菊花,怕是王家也没法子。
但王永光说既然两家结了亲,又是遇到这样的事,王家也无奈,倒不如黄王两家还结亲,只是人选换上二房的喜鹊。
对于二房的喜鹊,他也稍有耳闻,黑黑瘦瘦的一个小丫头,是识字的,但也值不上菊花那么厚的聘礼,不太愿意。但想,现在菊花可是被京城来的官家少爷的人看中了,只能咽下这口气了。
却没料到,不久后,王永光告诉他。这个官家少爷是候府少爷。候爷啊,这是多大的来头,他们黄家算什么?又被告之此事不可泄露。王家是多心了,虽然他只是个开榨油作坊的,但这点见识还是懂的,贵人可是微服游玩,绝不可乱言是非。
然后菊花和候府少爷的贴身小厮成了亲。再没多久。就连最大的周记东家都颠颠巴结着王永光。后因着菊花的关系,王永光去了江南李记。江南李记黄家并不清楚,但周记的东家酸溜溜地告诉他说。李记铺子遍布全国,富甲天下!他吓了一大跳,如此看来,王家大房的势力压不压不住了。
他惊吓后又是喜出望外。没想到这门亲结得如此之好。王家有信用啊。喜鹊就是再瘦也得娶回家来,如今菊花已不是他们黄家可以肖想的人了呢。王家二房的长子现在会铸剑。家里起了新房,听说接了城里的生意,一月有九十两银子的进帐呢。亲家富是好事啊。
中秋节前,他带着儿子与节礼去了大房。商量着什么时候与二房的赵氏把喜鹊和儿子的婚期定下来。亲家奶奶乔氏却说,京城来的小姐入住在二房,不可冒昧拜访。还有。喜鹊与京城来的小姐交好,如今身价也不同了。聘礼得加一百两银。
他咬牙同意了。目前王家这势头,还能与他攀上亲,是天大的喜事。只指望着将来黄家也能因亲家的势头,沾上些光。
*
赵氏把李郎中的衣裳与鞋子做好了。她的女红不算出众,针脚多少都比一般妇人的差了些。但这两身衣裳与两双鞋子的有着比往日不同的认真与细心。每一针每一线都满载着的她的复杂情绪。
她做时不断叨念着李郎中不是个好的,眼前却又老是挥不去李郎中说送我些棉花做成棉衣的模样,还有叫她赵大妹子的模样。
赵是她自己的姓氏,全村只有李郎中这样叫她,还有李家妹会叫她赵姐姐。赵大妹子?她好像还比他大一些呢。赵氏的心情莫明的有些不好了。她看着包着的衣裳两个大包袱,这也太扎眼了,到底得怎么送去呢?这可是做好的衣裳不是节礼啊。
让李家妹妹送吧?可到时李家妹妹问起来,怎么她帮李郎中做衣裳,得怎么回答。
就让娘送去好了,这样村人也以为是娘做的,为了报答李郎中治好了喜鹊的病。
于是外婆拎着两个大布包去了李郎中的家里。
李郎中热情的接待了外婆。如今的外婆,格外精神,衣裳是新的,鞋子也是新的,脸上的笑容是新的。
李郎中引了外婆入了厅,泡上热茶,接过了两个大包袱,嘴里连声道谢。
外婆喝了几口茶,菊花与胡氏正从厅门前经过,看到外婆,胡氏少有的热情招呼着:“哟,是赵家婆婆来了啊。”
外婆没料到会碰上她们俩,可说起来,大家又是沾了亲的,还指望大房能对二房好些呢,而菊花的相公祝宝又是二房大主顾陈公子的人。只好起身笑道:“菊花啊,永光家的啊。”
胡氏与菊花入了厅。
莫菲修体后的变化王家大房也不是没看到,村人早前也有议论,王二家的喜鹊病好了后倒是越发好看了,说到底,赵氏的模样摆在那里,喜鹊也差不到哪去等等。
菊花曾远远地看到过一次莫菲,与凤小姐一起,莫菲的变化大到她都不敢相信,只觉得这臭丫头凭什么长好看了,她那样野蛮之人,就应当又臭又丑又黑又瘦才对。
现在看到外婆来李郎中这儿,不禁想,那臭丫头又犯病了?太好了。便笑问:“喜鹊又不舒服了,来买药?”
外婆说道:“不是,是来谢李郎中治好了喜鹊的病。”
菊花顿时兴趣索然。原来不是那臭丫头犯病了。但自从与祝宝定下亲事以来,胡氏暗中传授她不少,如,不能尖着嗓门说话,笑要掩嘴,以及说话的语气方式,还有一定要在明面上看着家宅和睦,但要细心找二房的错等等等等。又和祝宝学到不少,最重要的是,祝宝吩咐过:不能对二房不敬。
哼,她想,不过就是因为二房在帮陈少爷铸剑嘛。说到底就是一个匠人而已。但祝宝交待过的,明面上是不能不敬的。
这阵子以来,她的变化还是有的,有丁点胡氏身上的那种调调了。她佯装关切地说道:“喜鹊身体大好了,我真为她开心。”
菊花的态度让外婆有些惊讶,看着与以往完全不同穿戴和腔调的菊花,更加白皙丰满。忍不住由衷夸赞:“菊花现在这模样。越发好看,越发福气了。”
胡氏含笑补充道:“赵家婆婆,如今二婶一家日子过得红火。喜鹊前阵子我看到,病后倒是长好了不少,如此说来,当真是喜事连连呢。”
李郎中识趣说道:“赵家婶婶。我正要去药房拿些滋补食材做回礼呢,菊花你们正好聊会。我去去就来。”
“不可,李郎中不可。”外婆忙道。
“赵婶,我可是早就备好了的,两包食材。一包是您与赵叔适用的,另一包是赵大妹子适用的。”李郎中笑着说完,走了。
外婆只好坐下。
菊花红光满面的笑着。不无得意地炫耀着:“赵家婆婆说我越发福气了?是长胖了吧,不过也是。我现在吃的喝的,都是李郎中专门给开的膳食方子,隔三日便号脉呢。”
外婆有点发愣。
菊花的手便放在肚子上,身子向后靠了靠。
外婆低声惊喜地问道:“菊花,你有了?”
菊花脸颊也有了些许羞红。
胡氏喜悦地低声说:“这都两个月了。”
外婆奉承着:“菊花可真是好福气,要是一举得男那就更好了。”
此话真是说到菊花与胡氏心坎上去了,菊花脸颊的两团羞红更甚。胡氏笑得更加热情。
外婆又道:“没到三个月呢,不可对外人说。等过三个月,娃坐稳了再说。”
胡氏也开始炫耀:“之前太婆婆与婆婆也是这样的说法,可菊花相公说,京城里倒是没听说过这个习俗,还说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不过,就算要守村里的习俗,您也不是外人。”
外婆听得此言高兴地呵呵笑:“菊花生来就是有福的,嫁了祝宝小哥,更是有福了。你也是有福的,永光可是出息了呢,听说去了江南的铺子做掌柜了。”
菊花与胡氏很受用的笑着,这时菊花才瞥到桌上的两个大包。问道:“这两大包袱是给李郎中的谢礼?
“啊,是啊。”
胡氏却隐晦地问道:“这是……棉衣?”
“啊,是啊,那个赖娃娘不是要负责陈公子的饭食吗,没时间做。”外婆尴尬地回答。
“哦?”菊花来了兴趣,仿佛主人一般大刺刺上前打开包袱,外婆急着想拦又不好拦。两个包袱里是一厚一薄两身棉衣及两双棉鞋。胡氏不动声色地摸着衣裳笑道:“棉衣一身轻软,一身厚实,料子也好,这针腿嘛……看来,二婶的女红比之前好了不少。”
外婆急道:“永光家的,衣裳是我做的。”
此话很有些此地无银之感。
胡氏掩嘴而笑:“赵家婆婆,您急什么,我也没说是二婶做的啊。”
菊花也跟着掩嘴笑了。
“真是我做的。”外婆到底是乡下老妇,心虚在前,对着胡氏这样的人,根本不是对手,面上急色更明显了。
胡氏笑说:“赵家婆婆,您以前给喜鹊做过衣裳,我看过。”
“永光家的,这衣裳是我做的!”外婆口气又急又带上了愠。
胡氏带着委屈地说:“我的是实话啊,您以前做给喜鹊的衣裳可不比太婆婆差。这衣裳的针脚可没法比,我怎么就说错了呢。”
“你们在乱嚼什么舌根!”李郎中拎着两个食材包站在厅外,一脸暗沉。他大步进来,口气不善。
菊花不依了,李郎中不过是个郎中,只是帮少爷调理身体而已,她可是祝宝的媳妇,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她也算是七品官夫人吧。李郎中凭什么对她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她才要反驳,胡氏却紧紧拉着她,表情难明地对外婆说道:“赵家婆婆,衣裳是您做的,对外人面我都会说衣裳是您做的。”
“衣裳是谁做的与你们有何干系,请出去。”李郎中生硬说道。
胡氏拉着菊花走了。
外婆又急又沮丧地的站在那儿,不知道应当说什么。她原是想着赵氏与李郎中没准能成一对,赵氏虽然是寡+妇,可目前二房的家境好,且赵氏也越发养得好了,要是李郎中不嫌弃,她肯定是赞同的……到时赵氏嫁过去,暗中带些银票压箱底就是了,现在家里的银票都是赵氏在管呢。她今天来送衣裳也是抱着找机会探下李郎中态度的想法。
可现在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却被她弄出大+麻烦了。这可如何是好?都怪她,好心办了坏事,害了赵氏。得快些回家与赵氏商量才行。真是日子过得太好了,都忘记还有大房这帮虎视眈眈的人了。
李郎中拎着两个纸包,也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只好说道:“赵婶,这食材包是我谢赵大妹子的,用法写了字条在里面,赵大妹子是识字的。”
外婆心中自责,食材包也不接,匆匆走了。(未完待续)
ps:电脑又有些问题了,今天才修好,先送上一章肥些的,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另,感谢奇迹一生123的打赏,复更后读者大大们的支持让我十分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