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钦言抬眼,手指一次又一次的在玻璃上写出字母,又哈气盖掉,然后又重写。
仿佛,没有听见江兮的说话。
江兮无奈道:“我一直在主动,得不到你的回应,我可能就会放弃来向你示好,你应该明白的,是不是?”
这孩子虽然只有十岁,但情商极高,很多事情,一点就通。
车子缓缓开进小区,温钦言一直埋着头。
江兮车子进了别墅区,很快开进了大院,车子停在大院里,她却没有立刻熄火,而是一直坐在车上。
温钦言抬眼,少年眼神很亮,也很干净。
江兮侧身看向温钦言:“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温钦言终于开口说话,他说:“其实、我是愿意靠近你,想跟你做朋友。我也知道你没有那么坏,但是,我……”
“踏不出那一步,是不是?”江兮反问。
温钦言抬眼,随后点头:“是。”
“踏不出那一步,那就努力啊,逼自己踏出那一步。很多事情,走出一步,后面就轻松了。走不出,就逼自己一把。你,就当自己是寄人篱下,就当是在盛家讨生活。你现在是在卧薪尝胆,现在的隐忍,就是为了换取一个好环境,好的条件以及,将来更好的机会。如果,你一直拒绝与人亲近,拒绝跟人交流,大家会达成共识不去打扰你。然而,到最后,可能连家里的宠物都不会理你。那样的情况下,你不觉得悲哀吗?国外的教育应该是很注重发掘每个孩子的天分,不应该像你这样闷这样骄傲才对。钦言,你从国外回来,应该是有很强的交际能力才对啊。”
江兮缓缓出声,带着温暖和善意。
她天生就给人一种无害、愿意被人亲近的感觉,跟盛嘉年完全是两种感觉。
所以,温钦言这孩子并不反感江兮。
江兮再问:“是你自己的自尊心不允许你太快接受我,是不是?其实,你就把我当成一个、试探着可不可以交的朋友。你不用听你父亲和奶奶他们的,不用叫我母亲,我们不一定就非得是母子啊?我们可以做朋友、哥们、甚至你可以叫我姐姐,反正,叫我兮姐的人也不少,我就当多了一个弟弟,怎么样?”
温钦言直直望着江兮,江兮在这样的对视下,倒是发现这个孩子与他父亲的相像之处了。
俊巧、清秀版盛嘉年吧,长成之后,应该是大帅哥一枚。
温钦言点头,他道:“我知道大家都是为我好,你也是我好,为了能够让我更好的适应。是我的问题……”
“其实都是小事,你别太在意。”江兮笑道:“你只要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大家对你都没有恶意。”
“但我之前做错了事情,这件事没有人会忘记。”温钦言说得很小心。
并且,没有人再会相信他对盛与熙没有恶意。
“以后,时间会为你证明。”江兮道。
温钦言沉默,随后再说:“我妈……是因为艾滋病死的,身边所有人都不会真正接纳我。”
“所以,这些事情你都很清楚,也早已经想得很通透,为什么你还要坚持留在家里呢?你别误会,我没有要你离开的意思,我只是想听听你内心的想法。”江兮认真说。
温钦言抬眼,“我……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就只是想跟父亲一起生活,我很想感受,有父亲在身边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从小,只有一个菲佣在,我妈咪不在身边,她一个人住在近三十公里外的地方,我有时候要两个月才能见到她。有时候,一个学校才能见到她一次,就算我放假,她也不让我去她那边。我以前,一直以为,我过去她那,会打乱她的生活,因为她有自己的生活,有她的朋友,他们住在一起,她的朋友,很多对我都不友好……”
温钦言摇头,“我都明白,但我还是要去。”
江兮听得心酸,这些话,多少也听温钦言说过。
这就是孩子的成长,他才十岁。
“我,最愿意听见的事,就是她又分手了。她没有朋友在,才会想起我,才会愿意让我住那边。她也会为我做吃的,我还是很爱她。”温钦言说得泪流满面,他不停的擦着眼泪。
“我还是很爱她,我很爱她,我很想她。”
江兮轻轻提了口气,“明天,我带你去看她,好吗?”
温钦言泪眼看向江兮,江兮再问:“你想去吗?”
温钦言说:“我妈说,让我放心在这里生活,每个人都很友好。”
江兮点点头,“对,你不要再把自己关起来了,你可以做个很阳光很开心的小少年啊。你的母亲,她一定更希望你能够健康、开心的长大,即便她走了,但你也要带着她的期望生活下去,是不是?”
温钦言点点头,“是。”
“那,明天去吗?”江兮问。
“好,可,父亲会同意吗?”温钦言问。
江兮顿了下说:“我们明天回来再跟他说,没去之前先不提,这叫先斩后奏,他不同意也没辙啦。”
温钦言看着江兮,心里还有一点犹豫,是不相信江兮真的这么好,这么愿意帮他。心里,有点不放心,
他知道她人不坏,可谁会无缘故的对另一个人好?
“他们都避开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温钦言问:“我母亲死于艾滋病,你真的不怕我身上还有没查到的病毒吗?”
“难道不相信你自己?”江兮问。
温钦言埋头:“这个病,没有查出来之前,都是毫无症状的。”
“查不出的时间也就是传染之初的几个星期,一两个月之内的窗口期差出来。所以,即便是在潜伏期,也能够查到。如果时隔一年再查,没有感染那就是健康的。”
“他们说,这个病,就有几年都没发现的,但实际上是感染了。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不同,有没有异样,我不知道。”温钦言低声说。
很显然这个事儿,对他来说,也是苦恼。
他虽然淡漠什么话都不说,但实际上,他心里也难受着,只是,没人愿意倾听。
久了不与人交流,当沉默成为习惯,他就会变成真不愿意说话,真习惯不与人交流。
江兮道:“世界上这样的案例,总共才几例?放心吧,你不会成为其中之一。我相信你不会,所以,你自己也要相信自己。”
温钦言看着她,不管她是不是出于真心站在他这边,他都感谢她的力挺。
“谢谢你。”
“下车吧,他们都等着了。”江兮道。
车开进大院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这么久了都没进去,应该会担心吧。
江兮下车,身后温钦言跟着下车。
没走两步温钦言低低出声:“父亲。”
听见温钦言的声音,江兮才抬眼看:“哟……”
盛嘉年早就出来迎接她了,只是看他们在车上在谈话,所以没有走近他们。
江兮朝盛嘉年走过去,盛嘉年上前握住她的手,反复捏握着。
“冷吗?”
江兮摇头,“车里不冷,下来倒是觉得冷了。”
盛嘉年下意识将她裹进怀里,江兮赶紧推开他,给他扯上大衣:“多冷啊,你这样不冻着自己吗?”
“我不冷。”盛嘉年上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赶紧进去,外面太冷了。”
温钦言就跟在两人身后,盛嘉年和江兮之间的感情,是不用人言说,看就看得出来的。
温钦言很羡慕,这才是父母之间的感情吧?
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每回母亲喝多了之后,痛哭着对他说对不起没能给他一个家的意思了。
母亲是那样浪漫自由的人,她是有机会结婚组成家庭的,可她最后都自己放弃了。她不愿因被婚姻和家庭束缚,她也不愿意承担成为一个妻子和母亲的责任,多次放弃的结果,就是到最后都一个人。
看着走在前面的父亲和江兮,父亲踩下每一脚,江兮才跟上,时不时听见父亲低声叮嘱,小心路滑。
温钦言心里为母亲惋惜,她真的错过了一个有担当的好丈夫。
江兮身上那味儿实在很强劲,盛嘉年低声道:“怎么带小孩子去吃火锅?他吃得了?”
“那孩子口味跟我一样,他吃得很欢。”江兮低声笑着。
但江兮这话,盛嘉年明显不相信:“以后少吃,火锅对肠胃不友好。你还在喂母乳,他又是孩子,受不住。”
“没那么脆弱,冬天不吃火锅,温暖从哪儿来啊?”江兮问。
盛嘉年道:“你这一身的味,得什么时候才能散得了?”
“很难。”江兮道:“重庆火锅太霸道了,这个味儿吸在衣服上,就只能认。”话落又说:“待会儿我查查,怎么去味儿,我自己没关系,可别熏着婆婆。”
无疑盛家人是接受不了这个味儿的,她也没听大太太、二太太说吃火锅什么的,选择川菜、粤菜、湘菜倒是有,但吃火锅什么的,真没听过。江兮只能感慨,大家错过太多美食了。
“盛嘉年,你们家人,是不是都不爱吃火锅啊?”
盛嘉年闻言,侧目看她:“没……不清楚。”
这谁知道?
江兮笑道:“那,挑个时候,请大家在家里涮火锅呗?一家人在一块儿涮火锅多幸福啊。”话落回头问温钦言:“是吧,钦言?”
温钦言没料到江兮会忽然跟他说话,愣了两秒才缓缓点头:“是。”
“你瞧,小朋友都愿意。”江兮说:“可以不用麻辣锅底,用高汤涮啊,多幸福,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