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花艳,春光明媚,转眼间已是四月的天。
街上小摊林立,叫卖之声不断,来来往往的人群,穿着各色服饰,华美的有,普通的有,贫寒的也有。
时而来往的马车,或急促或缓慢的从大道上穿过。
帝京,几乎每日都是如此,天子脚下,异常的繁华与热闹,似乎永远都是一片和平的景象。
一身蓝色的绣花裙,外面套了葱绿色的小褂,还系了一件红色的披风,笑容纯真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双到处东张西望的明眸,慕容青鸢紧紧的拉着纳兰尹摺的手,欢快的在大街上到处走着,左手还拿了一串糖葫芦,吃的很是津津有味。
纳兰尹摺今个得了空,换上家常的袍子,带着慕容青鸢出来放风筝,只是早上起的风,不一会就停了,放风筝的心愿只能暂时落空。
慕容青鸢很是不开心,所以纳兰尹摺便带她出来玩,她那娇俏的小脸上才算是又恢复了甜美的笑容。
纳兰尹摺袍服雪白,淡然素净,一尘不染,温热的手掌紧紧的攥着慕容青鸢的右手。
走在街上的人偶尔转眼望去,还以为这美少年是带了妹妹出来游玩,又能有谁猜想到他们其实是未婚夫妻。
慕容青鸢闹着要去看杂耍,才走了一半却看到前面一个十岁左右,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正躺在地上,小男孩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具体的样貌。
周围几个彪形大汉,对着小男孩又踢又打,下手很重,来来往往的人好似没有看到一般,并未有人上去阻拦。
慕容青鸢撇了撇小嘴,突然挣脱纳兰尹摺的手,飞快的往前跑去,跑至几个大汉身前,仰着小脸,气势十足的喝道:“住手!”
几个打人的人,起初还以为是谁多管闲事,回头一看,却是个只有六七岁大的娃娃,顿时哈哈大笑,怒骂不止,随后继续毒打那小男孩。
见到那些人并未停止毒打,慕容青鸢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拿着还未吃完的糖葫芦指着几人继续呵斥道:“本小姐叫你们住手,都聋了么?”
终于有人住手了,却是看着慕容青鸢冷喝道:“哪来的小丫头片子,居然多管闲事,赶紧滚回家去,要不然连你一起打。”
慕容青鸢秀眉一扬,眼眸一转,围观的人还以为她又要说些什么。
不料,慕容青鸢却回头,看着纳兰尹摺语气委屈道:“尹摺哥哥他们欺负我。”
纳兰尹摺早在旁边看了许久,这丫头最喜欢充当侠女,他岂有不知?
所以自是先由着她闹,闹够了再替她解决。
纳兰尹摺抬手一挥,立刻有便衣随从拖了几人下去。
慕容青鸢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转身跑到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小男孩身边,眨着黑亮亮的大眼睛,有些可怜道:“小哥哥,我给你找大夫好吗?”
躺在地上的男孩被打的遍体鳞伤,他努力的爬起来,看了一眼救了他的慕容青鸢,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头跑了。
等到慕容青鸢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男孩已经不见了。
慕容青鸢很是疑惑,好奇怪的小哥哥。
暗黑色的天际,挂着一轮明月,月光如华,斜斜的洒落在地上。
将军府,花园里的石桌上布满了酒菜,烧鸭、蒸鹅、肚丝、珍珠豆腐、烧茄子等等特色的花菜应有尽有,都是慕容青鸢还有纳兰尹摺喜欢吃的。
因为纳兰尹摺留下来用膳的缘故,慕容青鸢今个显得很是开心,就连吃个饭都唧唧歪歪说个不停。
更让慕容青鸢高兴的是,她就快要有弟弟妹妹了,前几日大夫刚刚查出来司徒冉蝶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这不禁让全家人都乐开了怀。
为此,司徒冉蝶与慕容桓的故交好友,托人从外地送来一坛陈年老酒,说是为了恭贺司徒冉蝶有孕之喜。
今个,慕容桓为了招待纳兰尹摺,特意开了这坛好酒。
慕容青鸢仰着头看着自己的爹爹跟尹摺哥哥喝酒,抿了抿唇,嘴角莞尔。
“爹爹,鸢儿也要喝酒。”
慕容桓看着女儿轻轻的摇了摇头,捏了捏慕容青鸢的小脸蛋温言道:“你还小。”
慕容青鸢故作不愉快的哼了一声,指着桌子上的玉米羹道:“那鸢儿要喝这个。”
伺候在旁的丫头上前盛羹,慕容青鸢却摇了摇头,调皮的望着纳兰尹摺,小嘴可爱的撅起。
纳兰尹摺轻笑的为她盛了一碗羹。
慕容桓看着这个被惯坏了的女儿,眉头一皱,故意严肃道:“鸢儿,不可如此?”
纳兰尹摺眸中带笑,语气平和:“无妨。”
春日的夜色总是那么的迷人,皎洁的月光柔和的从空中洒落,稀稀疏疏的影子,在月光的印衬下,交错的铺在地上。
酒过三巡,慕容桓越说越高兴,跟未来的女婿举杯畅饮,偶尔说着女儿以后的事情,笑容就从他那略带沧桑却英气的脸上淡淡的蔓延开来。
突然,正在跟女儿说话的司徒冉蝶柔和慈爱的目光,变得异常犀利起来,她猛然抬头,凌冽机警的眼神开始四处搜索。
就在刚刚她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气瞬间出现在四周,她打小就在江湖上行走,自身的警戒能力极强,自然能够轻易的捕捉到身边出现的危险。
慕容桓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伸出右手,缓缓的端起铜质的酒杯,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下,随即将手里的酒杯一扔,霍然起身,却突然感觉力不从心,险些又坐在了石凳上,亏得右手使劲按住了石桌,这才算勉强稳住了自己似乎在摇摇欲坠的身体。
“桓哥。”
司徒冉蝶急速上前一步扶住慕容桓的胳膊,神情焦急不已。
慕容桓稳了稳心神,知道自己这是中了药,内力正在急剧消失,今晚只怕要有一场恶战了。
慕容青鸢被爹娘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爹爹很不舒服。
纳兰尹摺已经起身,眉目严肃,身边随行的侍卫,长剑纷纷拔出,准备随时护主。
几人还未来得及开口分析当前情况,一阵怪风袭来,刹那间便有数十个黑影从周围的树上、屋脊上窜下来。
只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慕容青鸢就已经看到十几个黑衣人将他们围了起来。
所有的黑衣人全部都蒙着面握着刀,不错是刀,那种很大的弯刀,弯刀闪耀着熠熠的光芒,在这漆黑的夜里异常的刺眼。
慕容青鸢吓呆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的情景。
“爹爹。”
慕容青鸢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慕容桓强撑着身子,担忧的看了女儿一眼没有应声,随后冷冷的望向那些黑衣人。
语气甚为冰冷道:“各位是哪路的英雄好汉,既然来了何不报上名来?”
黑衣人根本没有理会慕容桓的话,只见为首的一人用凌冽的语气对身边的人一挥手,说了一句:“先杀太子。”
他们是冲着纳兰尹摺来的。
黑衣人一声令下,十几个黑衣人身形利落的拉开架势,挥舞着大刀就向纳兰尹摺砍来。
纳兰尹摺的侍卫迎面而上,毕竟是大内高手,开始与黑衣人交手打的是不分伯仲。
但是,司徒冉蝶看得出那些黑衣人实力很强,武功极高,而且训练有素,肯定是江湖上的某个门派。
司徒冉蝶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药丸给慕容桓服下,随手拿起身边甚少离身的长鞭,挡在慕容桓身前,一边注视着那些黑衣人的手法,一边对慕容桓道:“桓哥,你中了药,我的药只能暂时压制药力,你先安排太子跟鸢儿走。”
司徒冉蝶说这话的时候,终究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已经被纳兰尹摺牢牢护在身边的女儿,星眸里晕染了一丝雾气,随后狠了狠心冲进了打斗中。
慕容桓想要拦她,却已是不及。
慕容青鸢看到娘亲与黑衣人打斗,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挣脱了纳兰尹摺的怀抱,一边朝着娘亲跑,一边哭喊道:“娘,不要伤害我娘。”
“鸢儿。”
就在慕容青鸢即将跑到自己娘亲身边的时候,却硬生生的被纳兰尹摺拦了回来。
但是,一向听纳兰尹摺话的慕容青鸢此刻却根本不肯听纳兰尹摺的话,只是哭着喊娘。
慕容青鸢那一声声凄婉哀怨的‘娘亲’,让司徒冉蝶的心开始滴血,饶是如此,却也知道当前最重要的是什么,一边与黑衣人缠斗一边对慕容桓吼道:“走!”
慕容桓沉痛的看了妻子一眼,在妻子与大义面前,他选择暂时舍弃妻子,带着纳兰尹摺跟慕容青鸢,以及仅剩的两个护卫从司徒冉蝶与随从打开的缺口中着急的退了出去。
慕容青鸢不肯走,一直哭着喊着要娘,还哭着喊不要伤了她的弟弟。
然而,慕容青鸢的哭喊却是没有用的,她就那样在纳兰尹摺的怀里挣扎着,哭闹着,伸着脖子看着娘亲打斗的背影,那背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直至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