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向长靖真人告退,刚出了大厅,就见远处门廊下,站在一人,顿时心头一喜。
此时,那人正翘首往着大厅,见肖逸出来,立即一瘸一拐地奔了过来,惊喜地叫道:“肖逸师弟,果然是你!”
肖逸忙迎过去,叫道:“铭轩师兄。”
此人正是那位随铭浩一同进入玄悟洞府,后被肖逸行径感化,与铭浩决裂,却不幸断了一足的道家弟子铭轩。
玄悟洞府发生之事,长靖真人也早从铭轩口中得知大概,这才对肖逸深信不疑。肖逸此时一见到铭轩,心中也登时了然。
肖逸与铭轩可谓大有渊源,当年在山村时,第一个见到的道家弟子是静姝,可是第一个带其御空飞行的却是铭轩。再经历玄悟洞府之事,二人情分更笃。
当前,道家同辈弟子中,除了静姝之外,也唯有这一位堪称肖逸朋友了。
故人相见,分外欣喜。肖逸顿觉心情舒畅了许多,但见铭轩拄着单拐,颇有些笨拙,不禁奇道:“师兄为何不装一只假足?”
修真之人,毕竟不同凡人,装上假足之后,依旧能行走如常,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铭轩却道:“瘸了就是瘸了,何必自欺欺人呢。”话中竟暗含自然之意。
肖逸见其神情舒展,一副无忧无虑之态,知其已大彻大悟,不禁为其高兴,又问道:“师兄为何还未回山?”
铭轩道:“现如今,我已改修道法,难得遇到百家论道大会,定然不敢错过。”而后道:“闲话少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拉着肖逸便往外走。
肖逸已然习惯了与静姝同行,登时想喊上静姝一起,但随即想到静姝在道家弟子面前一贯以冰冷示人,令人难以亲近,或许会令铭轩不适,只好作罢。
铭轩领路,来到街道上。
戌时已过,街上华灯处处,仍旧人满为患。因天空被阴气笼罩,无月无星,一片漆黑,反倒显得街道分外明亮。
铭轩轻车熟路,带着肖逸奔出两条街,来到一处酒楼,径直奔了二层上去。
肖逸自后跟上,不禁摇头笑道:“想不到铭轩师兄竟也好这杯中之物。”
刚上得二层,一群人突然围拢上去,有人喊“肖逸兄弟”,有人喊“贤弟”,又有人喊“肖逸大哥”,瞬间将肖逸围在垓心。
肖逸何时见过这等阵仗,不禁吃了一惊,待看清对方面貌时,登时一阵狂喜,叫道:“原来是季大哥、端木大哥、南宫兄弟,还有申姑娘。”一口气叫出众人名字,顿觉心头温馨无比。
这四人正是儒家季逍城、端木逍云、南宫逍礼、申亦柔无疑。但见那四人皆穿着普通百姓衣物,那申亦柔虽只是普通打扮,却也是瑕不掩瑜,明艳无比。
接下来,肖逸只觉脑海中欢喜无比,至于口中说了什么话,如何坐到了凳子上,一概未曾注意。
经历过白天令人心神交瘁的猜忌之后,突然见到这些亲近之人,肖逸顿时融化其中,不能自拔。
只听南宫逍礼说道:“我们可日夜盼着贤弟到来,想不到等了这般久,可苦煞我等,当真是‘别来已是二十年,东望眼将穿’。闲话慢讲,先罚酒三杯再说。”说着,已为肖逸斟满了酒。
肖逸摇头微笑,心想这位南宫兄弟还是老样子,深感欣慰,当下来者不拒,连干了三大杯方止。
喉头火辣,腹中一片温热,酒气上涌,顿时豪情万丈,大赞道:“好酒!”
季逍城忽然道:“白天时,因有诸多不便,未能替肖兄弟开脱,心中委实愧疚难当,还望肖兄弟莫怪。”
儒家四人之中,肖逸与季逍城相处虽短,但是感念其不远千里,奔赴玄悟洞府舍命相救之恩,早将其一般相待,视作朋友,这时又听了其言语,更觉心中一暖,道:“季大哥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今日之形势,又非是你我所能左右。无须多言,一切尽在酒中。”
季逍城道:“好!一切尽在酒中!”
举起酒杯,二人一干而尽。随即相顾大笑,畅然开怀,再无嫌隙。
此时,肖逸方感觉到,这杯中之物,的确是好东西。酒道之真谛,或许正在于此。
之后,诸人一边互述离意,一边酣然畅饮,一会儿工夫,便空了七八坛。
肖逸忽然觉得,唯有与这些人在一起时,方能感到真正的放松。
无须算计他人,也不惧他人算计,心空无物,令人好不痛快。
当然,与静姝相处时,也同样轻松愉悦,但那是另一种感觉,两者不可混谈。其中滋味,唯有局中之人方才了解。
听五人所说,离开冰刹海之后,那公梼原自回阴阳家不提,他五人则一路同行,来到豫州。
一路上,五人也经历颇多,受肖逸影响,但凡遇到不平之事,不分州界,不分人、兽,尽皆拔刀相助,此行委实做了许多善事。
当问及肖逸经历时,肖逸只将伯阳画府之事略去,谈起与农家一同除魅的经历,直把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惊羡不已。
酒兴正酣,忽觉酒楼一晃,咚,咚,咚,楼下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
但闻每一声响起,酒楼都要跟着颤动。那楼梯吱呀作响,明显不堪其重。只听楼下店小二焦急地喊道:“那位大爷,你可小心一点。”
肖逸惊奇道:“来人好大是体格。”
那五人泯然而笑,只听南宫逍礼道:“这可是咱们的老朋友到了。”
肖逸奇道:“老朋友?”挖空记忆,也不曾记得自己有一位如此体格的朋友。
这时,已听那人叫道:“人类小子,太不够意思,你等喝酒,也不叫俺老牛,气煞俺也!”
说话间,一颗硕大的脑袋已显露出来。只见来人目似铜铃,大鼻朝天,一张阔口足以一口吞下整只山鸡。待其上得楼来,头已顶着房梁,不得不弓背驼腰,低着头行进。但饶是如此,仍旧磕磕碰碰不断。
肖逸看着对方的魁梧身躯,已然惊得呆了。
那人气势汹汹,骂骂咧咧来到桌前,就地坐下,可仍比众人高了一头。他抓起地上一坛老酒,仰起头来,咕噜噜一口气干完,赞了一句“好酒”,抹了抹嘴,望向肖逸,颇有些不悦道:“怎地,小子不认识俺老牛了?”
肖逸这才惊醒,半信半疑地叫道:“疯牛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