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了后半夜,又开始下起瓢泼大雨,倾盆而落,又急又烈,算是今年经历过最痛快的一场。¤ ? 卍 w-w、w`.-8`1、z、w、.`c`o-m
到了第二日一早,莫指挥使果然就去了顺天府上档,最后官府便说,死了那些人是从关中一带来的流寇,被天灾逼得没法子了,才走上了盗窃这条路。
机缘巧合来了京都,又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说西德王府上的家产颇丰,所以拿刀逼迫着送柴木来的管事,让一众人藏身其中混入王府,又花钱买了几个侠士,谋划了这么一出……只可惜最后全军覆没。
对于这番调查结果,西德王半个字不信。
在南城的地皮上,一块匾额掉下来,都能砸中半个公爵一个阁老。
哪一户人家不是家中略有薄产的,选择这样多,绝对比私闯王府来得简单容易,又何必费尽心思打他的主意?
而那些死士身手了得,还十分果敢英勇,杀伐决断,岂是江湖上几个区区侠士能够比拟的?
更别说,马棚处还有火油燃烧的痕迹!
试问普通盗匪,哪能弄得来火油?
西德王这么一说,顺天府尹就再差人来着火的地方查探了番,结果一无所获。
只因晚间的一场大雨,早把该有的痕迹都洗涮一清。
本来兵马司留在马棚处的守卫就因夜间值守略有微辞,再见雨势甚大便纷纷躲避。一场雨下来将余热冲刷地干干净净,直到黎明时分才渐渐停歇,连半分烟火味和腥气都未闻。
光凭他们几个口述,着实难以作为凭证。
莫指挥使闻言赶忙前来致歉,自认管教不利。
西德王就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脸色沉得滴水。暗恼五城兵马司那群尸位素餐的,恨只恨没有亲自差人守着,所以造成了这么大一个疏漏!
但凡事皆有转机。
萧沥次日来府上的时候,拿了一截烧焦的断木,淡淡说:“这是我留的备份。原是以防万一,未料真派上了用场。”
西德王眼前大亮,啧啧叹了好几声,倒是越看萧沥越顺眼了。便让托罗亲自送去了衙门。
于是昨晚镇国公世子英雄救美的事迹再次传开。
虽事出有因,可到底于配瑛县主闺誉有所影响,有人便开始猜测,配瑛县主早晚要嫁入镇国公府,也算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了。
如是一来,真是绞碎了许多春闺少女芳心。w-w-w、.
顾婷对萧沥没什么大印象,远远见过几次,只依稀记得是个俊美冷傲的男子,皮相再好,日日对着这样一张冷脸,能有什么意思?
脑中频频闪现那日见到的纪可凡,一颦一笑皆如春风化雨,直直要吹拂到人心窝子里去。
对于顾婼,顾婷不是不恨。
但她深知。自己要走得更高、更远,纪可凡之于她,到底太浅薄了。
而镇国公府确实底蕴强盛,萧沥身上还流着皇家的血,让她眼睁睁看着顾妍攀上高枝,顾婷也不甘心。
她素着张脸和李氏抱怨,李氏还在逗着徊哥儿,徊哥儿就咯咯咯直笑,还指着顾婷咿咿呀呀,顾婷就敷衍地扯扯嘴角。
李氏不由嗔她眼。“你就不能有点耐心,这么沉不住气,要吃大亏的!”
魏都还想着要顾婷去侍奉成定帝,李氏虽没意见。心里却觉得不大合适。
宫里头阴谋算计还少?顾婷再不改改,长一些心眼,到时候才要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顾婷不满地哼道:“再等!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真要她看着顾妍荣宠无双?那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徊哥儿见顾婷脸色极差,也不敢再凑上前,便往李氏怀里一缩。李氏心疼地哄了一会儿,让乳娘抱着徊哥儿去次间。
她无奈直叹:“婷姐儿,你什么时候才能长点本事,遇到了什么烦心的除了来我这里,你能自己想想法子?你也不小了,再跟小时候一样任着性子来,是还想再去清凉庵一趟?”
不是她说,顾妍与顾婷出生其实只相差几日,可顾婷真的是样样都比不上人家。
以前顾妍小的时候,还能任由着顾婷牵着鼻子玩,后来就跟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表现地让她都不由惊讶。
而反观自己女儿,这么多年了,却半点没有长进。
顾婷一听清凉庵,就浑身打个哆嗦。
那个鬼地方,她才不想去!
佯装是将李氏的话都听了进去,顾婷低下头恹恹道:“娘,我知道了。”只好耐着性子悠悠问起来:“那娘亲,就这么等下去,什么都不做?”
李氏摇摇头,“你真以为镇国公府这么好进的,要是容易了,就用不着满城闺秀削尖脑袋往里钻了……不说萧世子自己乐意不乐意,小郑氏可不是吃素的。卐八??一◎小說¤???網w`w、w、.、8`1、z、w`.`c-o`m`”
李氏对小郑氏向来嗤之以鼻。
徊哥儿的抓周礼虽说是被顾妍和顾修之破坏了,但若非小郑氏这根搅屎棍,顾妍还有柳氏根本进不了顾家的大门。
有着魏都的线报,李氏自能知晓小郑氏其实是平昌候府记在嫡母名下的庶女,眼皮子浅……但眼皮子浅也有它的好处。比如她容不得一个精明能干的儿媳妇,再比如,她也容不下一个身世比她还要好的大奶奶。
顾婷若有所思,感觉小郑氏也不是那么靠谱。
李氏只好说:“没错,她现在是县主,她外祖父是大夏唯一一个外族王爷,得方武帝的钦封……但若事实一切都是空的虚的呢?”
顾婷听不明白,李氏也不多说,让她去和新请来的女师傅学习。
这个女师傅出生在一个木匠之家,本身也是个精通手艺活的。
成定帝什么都不喜欢,唯独喜爱捯饬整弄木匠活,既然先前顾婷惹了成定帝不快,再往后只好投其所好,一点点让成定帝改观,那这第一步,就是要顾婷去接触木具。
顾婷即刻苦下脸。
那位女师傅木讷呆愣。胸无点墨,顾婷瞧不起她,而且她的一双手因为做活弄得又粗又糙,而自己细皮嫩肉。真要哪天变成那样,她就不活了!
顾婷扭扭捏捏地不想去,李氏催促道:“快点去,回来给你用牛乳桃花汁浸泡,不会留茧子的。”
顾婷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弄得李氏连连摇头。
一连过了几日,顺天府对王府走水之事也没个定论,萧沥送来的那截断木让他们措手不及,难以应对,只好一拖再拖敷衍下去。
西德王等不耐烦,向成定帝请旨严查,成定帝便让锦衣卫介入,负责的恰恰便是左指挥同知萧沥。
顺天府尹自觉被打了脸,面上无光,又不好表露。只暗暗怨恨上了西德王。
这日,王府前来了个荆钗布衣的中年妇人,皮肤黝黑,矮小粗壮,抱着一只打了补丁的包袱,一双眼睛在瞧见西德王府门楣时,便灵活地转来转去,晶晶亮。
妇人小心翼翼上前,与门房说道:“这位小哥,小妇人是府上王爷的远房亲戚。路过燕京,特来拜访的。”
笑得谄媚,一口牙微微黄。
那门房瞧见就皱了眉,暗暗翻个白眼。
什么王爷的远房亲戚。谁不知道西德王是外族人,就算有远房亲戚,也不会和大夏有什么关联,打秋风还打到这里来了?事先怎么不好好打听清楚!
因为前几日晚上那场火,西德王府全然戒备,门房换了一拨又一拨。各个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连只苍蝇都不许放进去,谁有空去搭理这个婆子?
门房便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们王爷哪来你这样的亲戚,别添乱了,王府又不是善堂,哪来的回哪去吧。”
很嫌弃的样子。
妇人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急忙道:“是真的,小哥,小妇人本姓吴,是江南姑苏人,与柳家是世交……你们郡主肯定是认得我的,她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呢!”
吴婆子说得煞有介事,门房一想,嘉怡郡主确实是姓柳,祖籍也是江南姑苏……可这婆子一会儿说是王爷的远亲,一会儿又说是柳家的世交,没个定性,谁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都知道的事,随便打听打听不就出来了?
前头有人吃了亏,他们也旋即提高了警惕。
门房不屑冷哼:“你抱过郡主,我还当过大王呢!”说着就抄起棍棒就要赶人,“行了,别在这里挡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看着门房手里臂粗的棍子,吴婆子不由瑟缩了一下肩膀,又见这朱门高墙,实在不甘心,咬咬牙就迎了上去,“小哥,真不是我胡说八道,我可清楚着呢!”
她昂起脖子笑道:“你们王爷对外说是外族人,其实就是假的!真以为你们郡主这么容易当郡主啊……我可知道他们都是什么关系的,他们一家子都在骗人,耍得人团团转呢!”
吴婆子刻意放低了声音,也是为自己留了余地,她还要靠这个好好讹上一笔,才不会弄得人尽皆知。
自以为握住了人家的大秘密,吴婆子趾高气昂,“你将这些话和你们王爷郡主说了,他们定要出来将我好好请进去!”
话音未落,冷不防一记打在自己身上,她“哎呦”一声惨叫。
门房摇着头,“都跟你说过了,你非不听……”回头就和另外的几人道:“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这怪事怪人年年有,怎就今年特别多!”
几人俱都笑了。
吴婆子气得不轻,身上又被打得生疼,恼怒地指着他们:“你们这群有眼不识泰山的,等我成了你们王府的主子,一定要将你们通通卖了!”
门房走上前,挑着眉说:“那就恭候大驾!”
哄堂大笑。
吴婆子咬咬牙,还想再说两句,那门房一扬棍,她立即撒开腿就跑,还能听到身后的嘲笑讽刺。
吴婆子叉着腰破口大骂:“没有一点眼力见!西德王不过就是个老骗子,带着一群小骗子招摇过市,就你们还想狗仗人势……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长长深吸几口,吴婆子只得暂时压下心头一口鸟气。
刚转身,就对上一个满脸皱巴巴的穿了程子衣的男人,吴婆子不由后退两步。
那男人就笑着上前,指了指身后的软轿:“我们大人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
西德王府的门房自当这婆子胡搅蛮缠,原也便没放在心上,一笑了之。
然待到第二日,朝堂之上,西德王便被顺天府尹一状告到了御前。
成定帝不识得几个字,看着那一张写了满满大字的状纸愁眉不展,下意识就向魏都求救。
然而很可惜,魏都少时无赖,也没读过什么书,他虽身为禀笔太监,批阅奏章时却是由他人朗读,然后经他口述由手下提笔代劳的。
魏都清咳声,一双桃花眼看向殿前的顺天府尹,无声勾唇笑了笑。
顺天府尹便上前一步,手执朝笏,噼里啪啦炒豆子般滔滔不绝,将西德王的身份说了一通。
“西德王戴尔德,姑苏人士,原名柳昱,天生瞳仁异色。二十二年前出海,船翻遇难,大难不死后返还中原,以戴尔德身份欺上瞒下。更误导诓骗先帝,扬言收嘉怡郡主柳氏为义女,使先帝特封其为郡主……罪加一等!”
顺天府尹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就怕满堂文武官员听不真切。
殿上静了一静,旋即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杨涟额上冒汗,转而就看向柳建文。
他和柳建文自小相识,当然认得柳昱,初见西德王时其实心中已然有数,只不过他并没有说穿,毕竟这事揭露对他们没有半分好处。
然而依旧还是被扒了出来……
柳建文神色淡淡,从容泰然,只当无视了这些落在自己身上,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视线,沉目敛眸不语。
成定帝有点搞不明白,那顺天府尹便顺势再加一把火,“皇上,西德王戴尔德,即柳昱,正是左春坊大学士柳大人的伯父!”
至此,众人恍然。
西德王和柳建文交往紧密,两家甚至结为姻亲,原是以为嘉怡郡主的关系,现在仔细一想,定是柳建文帮着欺瞒了!
合着,原来都是些狡诈之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