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完成了纽约外景以后,艾德里安、艾米丽和斯坦利宣告离组,几个主演里只有珍妮和梅丽尔需要去巴黎完成数日的外景部分拍摄,而这对于梅丽尔来说也是罕见的出差——近几年,为了方便她照顾家人,很多梅丽尔参演的影片都是在纽约州附近拍摄的。
“昨天有人回来很晚哦。”被聘为剧组化妆师的克劳迪娅当然要跟着去巴黎了。
“是的,而且回来的时候我还听见她哼歌了。”至于玛丽,则是珍妮自己给买的机票与包住宿,在这方面,欧美剧组和中国那边的风格并不一样,剧组并不承担演员在标准以上的种种开销,很多大牌演员参演独立电影时,片酬还抵不过自己的住宿费和聘请助理、租车等花销,珍妮在纽约这边唯一的特权就是剧组给开了内含两个房间的行政套房,刚好把玛丽的住宿费给Cover了。
“哦,都闭嘴吧。”珍妮假模假式地翻了个白眼,倒也是难掩唇边的笑意。“这里可是机场!”
“好吧,降低音量。”克劳迪娅显然没有罢休的意思,她和玛丽一左一右地挤到了珍妮身边,“可否透露一下那位好运先生的信息?”
玛丽也放轻了声音,“不会真的是艾德里安吧!他昨天晚上好像也没回酒店。”
“好啦,是一个你们都认识的人。”珍妮被迫吐露一些信息,“懂行、可靠、知道规矩,不是那种一炮当真的稚嫩小伙子,不会一直等我电话,不会对媒体放风,一个很安全的选择——你们满意了吗?”
“其实我常说你就是太谨慎了。”玛丽的眼珠子一直在赚,明显猜着那人是谁,同时还努力维系着珍妮的谈兴,“珍,你想想你的生活有什么乐趣呢?当然,你有钱、有名,可我一点也不羡慕你,去哪里都要全副武装,不能吃不能喝,连睡眠时间都要规定死,你值得找点乐子,哪怕要冒些风险——更何况,你看,找对人的话,风险也不是那么的大。”
“说这话的人两年前还号称我会过上她梦寐以求的生活。”珍妮没好气地说。
玛丽低笑了几声,克劳迪娅感兴趣的是另一方面,“So——昨晚的乐子值得你冒的风险吗?”
珍妮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知道减肥课程中的Cheating day——”
“真的有这么大的乐子?”克劳迪娅抬高了声音。
珍妮故意夸张地冲克劳迪娅舔了舔唇,做出回味无穷的样子。“你要知道我已经有很久都没开荤了,所以,就是有这么好。”
三个女人八卦地低笑成了一团,玛丽比了个鄙视的表情,“你这完全是在刺激我这个单身人士。”
“拜托,我们可是马上要去艳遇之都,亲爱的,到巴黎后你就可以放假了。”珍妮挥了挥手,“我的衣箱任你选择,去给自己找个艳遇吧。”
她倒是真有这方面的心思,玛丽跟她这几年来一直都没休假过,在巴黎应该不至于会有狗仔队,她把玛丽带过去本来就是给她放假的意思。
玛丽真的露出了心动的表情,但又有些犹豫,“可我还得给你买咖啡呢——”
在珍妮怀疑的眼神中,她吐露了心声,“好吧,我只是想多学学在国外的外景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看来艾米丽.布朗特并不是唯一一个‘关于电影什么都想知道’的人,珍妮耸了耸肩,“好吧,随便你。”
“当然,如果你让我走开的原因是不要耽误你和那个神秘先生的优惠……”玛丽拖长了声音,珍妮玩笑地瞪了她几眼,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差点撞到了刚走进贵宾候机室的梅丽尔。
比起随扈多多的珍妮,梅丽尔倒是轻车简从,只有自己一个人,拎了一个行李袋,也没有化妆,看起来就像是随处可见的中年妇女一样不起眼。她看了珍妮和玛丽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女孩们。”
两个‘女孩’都有些不好意思,玛丽冲珍妮吐了吐舌头,拉着克劳迪娅走她们的经济舱通道去了,梅丽尔和珍妮在贵宾室里稍等了一会,也在头等舱中安顿了下来。
“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梅丽尔一如既往,犀利得让人都有些不舒服了,她探寻地看了珍妮几眼,“从角色里走出来了?”
“是的。”珍妮并不意外她早已一眼看破自己的问题,梅丽尔的洞察力和城府让人钦佩。“我感觉轻松多了,前几个晚上我一直没有睡好,经常半夜醒来还觉得自己在安迪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情绪的基调就很灰暗和绝望。”
她乘机向梅丽尔讨教,“但我现在又有些担心,害怕我现在走出来以后,到巴黎又无法入戏了——你是怎么处理这种问题的呢,梅丽尔?”
“你在谈论的恰恰是每个天才的体验派演员都无法避免的问题。”梅丽尔把杂志放回了置物袋中,“一杯咖啡,谢谢。”
“我要一杯冰水,谢谢你。”珍妮对空姐露出礼貌的微笑。“你的意思是表现派演员不需要处理情绪方面的问题吗?”
“会少得多,表现派的一大标志是他们由头到尾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演戏,他们只是在演绎一个角色,”梅丽尔说,“换句话说,他们的投入当然是最少的,要抽身而退也简单得多,不过,根据我对你的观察,你的表演手段应该更偏向于体验派,不论是《芝加哥》、《加勒比海盗》还是《恋恋笔记本》,你都有很多不属于表现派能掌握的小动作——你知道我的意思,如果是表现派的话,最天才的演员也只能记住七八个小动作,并且有意识地把它们运用到表演中,但我注意到你在每个角色上都有一套自己独有的动作习惯,这说明你在出演前已经通过种种研究、想象,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几乎是实在的角色,你的表演就是你进入到这个躯壳的过程,又或者说是这个灵魂进入到你躯壳的过程。”
不愧是殿堂级人物,梅丽尔对她演技的形容,是目前为止珍妮所听过最接近真相的形容方式,比她看过所有的影评都要说得到位。她想了一下,也是无言地认可了梅丽尔的说法——虽然她在别的角色上都是通过作弊,而且最开始自己的表演方法是拙劣的表现派,但长达三年的表演方法到底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在安迪这个角色上,她还真是和梅丽尔所说的一样,先在心里塑造了一个借鉴了安妮版本、劳伦.维斯伯格本人特点,以及自身理解的安迪,然后再尽可能地进入她的躯壳,用她的眼睛去看,她的耳朵去听,用她的脑子来思考。
“那么你就是最纯正的体验派演员,”梅丽尔笑了笑,“和我一样,虽然我曾和约翰——约翰.凯泽尔,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他了……虽然我和他生活过一段时间,我们也曾深深地被彼此吸引,但我一直都坚持我自己的表演风格,没有被他的方法派引入邪道。对我来说,表演最迷人的地方就是进入角色的过程,我过着平稳、单调的生活,但我的精神世界丰富多彩,因为我用无数种不同的方式活过。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那单调而平凡的日常生活也是我的锚准,日复一日的常规,送孩子们去学校,和他们讨论家庭作业,中产阶级式的烦恼,学区、修剪草坪、恼人的邻居,假日车库大拍卖……当我离开角色,回到家里看到熟悉的装潢,听到孩子们在后院奔跑着的声音时,我知道我回到家,我离开了我的角色,把它关在了空房间里,用真实、幸福的烦恼充塞了我的日常生活。”
“换句话说,之所以离开好莱坞,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甚至说甚至选择生育这四个孩子,选择以家庭为优先,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为了我的事业。”梅丽尔的笑容加深了,“看在上帝份上,我爱我的孩子——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珍妮若有所思,“你一直在强调的是,健康、有序的生活让演员的寿命更加长久,你的家庭生活和你的事业是一个正循环。”
“是的,”梅丽尔点了点头,赞赏地看着珍妮。“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我不消多说你也应该知道,好莱坞对女性演员有多么严酷,难道我不想一掷千金、穷奢极侈吗?不能否认,我有时候也有这样的冲动,但我并不愿意透支未来的事业发展,为了我的演艺生活,我选择了克制、低调,远离媒体,用丰富的私人生活帮助我维持健康、清醒的精神状态……这是我个人找到的一条路,有时我自己也感到庆幸,因为我的很多朋友一样是天才型的演员,甚至他们的天赋让我都有些妒忌,但他们都被心理问题、药瘾、酒瘾……太多问题困扰,很多人没能达到自己应有的高度,很多人干脆就死在了出成绩以前,这是很让人可惜的一件事,最可怕的是这么多年下来你对这个现象会越来越习惯。”
她叹了口气,“菲利普——菲利普.霍夫曼,一个可爱的小朋友,在舞台剧时期我们就彼此相识——就有严重的药瘾,罗宾.威廉姆斯被忧郁症困扰,还有些人心理疾病和药瘾都得,说实话,在你之前我已经忘了一个出色的、正常的,生活健康的体验派天才演员是什么样子,我是说除了我自己以外。我当时甚至不相信你对外公布的形象,守贞戒指、很少参加派对、深居简出、好学向上……”
珍妮不由得摸了摸空白的左手,她今天并没有佩戴守贞戒指——媒体也习惯了她的摘摘带带。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非常难得的,你基本上和宣传中的形象一样。”梅丽尔的眼神落到她手指上,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不过和我不同,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平衡之道,而你还没有。”
“我发现我是很难借鉴你的方法。”珍妮也在思索梅丽尔的话,“你有丰富的个人生活,而我——我的私人生活几乎是一片空白。”
“是的,”梅丽尔同意道,“这正是你的难题所在,不是吗?我只有一份工作,演员,可你除了演员以外还有另一份工作——明星。这两份工作挂在天平的一段,你需要一些乐趣,一些除了责任心、事业心以外的东西挂在另一端来平衡它。一段稳定的关系?一个奢侈的爱好?我不知道,总之你需要一个仪式,一个象征,当你触摸到它的时候你可以对自己说:OK,我明白了,刚才的那些情绪只是工作需要,现在我要面对的是现实生活。单调、稳定、愉快、温馨的现实生活。”
虽然她一直是风趣中带了犀利,似乎有些不可接近,但梅丽尔对于她的指点让珍妮感激非凡,她感觉得到梅丽尔毫无保留、不求回报的指点态度,也明白她的动机:梅丽尔是动了惜才的念头。
“这对我来说好像有点难。”她苦笑着承认,“也许在我的事业达到高峰后,我会和你一样隐世而居——”
“事实上,我的住处对记者来说并不是什么*,”梅丽尔打断了她的说话,“如果他们愿意的话,随时都能守在我的门外,他们不这么做只是因为我不是明星,亲爱的,大众对我的私人生活并不感兴趣,他们欣赏我,但并不崇拜我。而你怎么能以为当你的事业达到高峰,你成为——迈克尔.杰克逊那样的大人物以后,还能隐世而居呢?到那时即使是私人岛屿对你来说都不会再有*。我认为你该做的并不是单纯地模仿我,而是找到你自己的办法,如何维持思绪的清醒,如何把持住自己,让工作不要侵吞你的生活。我想每一个演员都挣扎在理智和疯狂的边界,很不幸的是,好莱坞式的生活往往会把他们拖进疯狂的深渊,如何在这样的局势下找到内心的平静,肯定是你目前最需要关注的个人问题。”
面对如此睿智的指点,珍妮除了咀嚼深思以外,还能做什么呢?她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沉浸进了自己的思绪里。
伴随着一阵轰鸣声,飞机冲上了碧空,珍妮也像是被这一阵动静打扰,回到了现实。
“我想……也许找到这条平衡的道路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对梅丽尔说,梅丽尔微笑以对。“但我也应该对自己好一点了,乔什说得没错,只工作,不娱乐,珍妮是个很无聊的女孩。”
“你当然值得对自己好一些。”梅丽尔说,“让我猜——这个项目拍完以后,你打算给自己放个大假?”
“嗯哼,加勒比的私人海岛,马尔代夫、夏威夷,”珍妮点了点头,痛下决心地说,“——随便哪一个海岛都好,我应该要对自己好一点了。”
她也的确是如此决定的,对于《Prada》后接档的到底是哪部电影,她和切萨雷还一直都没有达成一致,由于现在是2004年12月,2005年6月她要去拍《海盗》2、3,可能一直要拍到翌年5、6月份,这期间还有一些《Prada》的上映和补拍、录音工作,可想而知如果再接一个电影的话,她几乎是完全不可能休息,要满负荷地工作完2005年。珍妮决定暂时不管自己‘在2014年前达成制霸好莱坞目标’的疯狂想法——随着她越来越了解好莱坞,这个想法也被证实是越来越疯狂——给自己放上一个月的假,除了度假以外什么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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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度假以外,什么也别想我做。”在巴黎拍完外景以后,珍妮径自回到了洛杉矶,当她坐在CAA大楼切萨雷的办公桌对面时,她如此这般地复述道,“加勒比的私人海岛,马尔代夫、夏威夷——随便哪一个海岛都好,我应该要对自己好一点了。”
切萨雷理都不理她,他按住一个文件夹,把它推到珍妮跟前。
“读它。”他说,“读完它,你会改变主意。”
“不可能。”珍妮按住文件夹,又把它推了回去,“不管它能卖多少票房,哪怕是100亿,我也不会改变主意——好吧,100亿的话我会——好吧,10亿的话我也会,但哪怕是9亿9千万我都不会——我是认真的,真的,9.9999亿我都不会。我要去度假,就是这么简单。”
“这部电影当然不会为你带来10亿票房。”切萨雷不为所动,“甚至连1亿也许都很难达到。”
珍妮扬起眉毛,反而有了些不祥的预感——切萨雷会这么说就肯定是藏有后招。
“但如果我说它能为你带来你的第一个奥斯卡呢?”切萨雷果然揭开底牌。“你会改变你的主意吗,杰弗森?”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梅丽尔说的约翰.凯泽尔是癌症去世,在去世前是她的恋人,他们一起合拍了《猎鹿人》,约翰.凯泽尔是《教父》里的弗雷多,方法派演员,公认演技优秀
2 菲利普.霍夫曼和罗宾.威廉姆斯不用我多介绍了吧,一个是药瘾发作overdose去世一个是抑郁症自杀,他们也都是很优秀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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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了,炮.友不算恋爱哈
我写这两章的时候还和朋友说不知道大家对于珍妮的ons会是什么态度,是欣然接受还是会吐槽呢
我朋友说考虑到珍妮的苦逼程度应该是欣然接受觉得她也该放松放松的多吧……哈哈哈,不知道读者们到底是怎么看,我的话是觉得挺正常的就是了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