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境停在了乔筠衣三步之遥的地方,她面上轻笑,一双凤眸底波涛暗涌,毫不遮掩,声音极轻地道:“轻功探花,群芳之中取一支,以博美人一笑,乔大小姐好风雅。”
乔筠衣朗声轻笑,“此等雅事,又有洛小公子这样的佳人,乔某幸甚。”
容境眸色沉了沉,“可惜,这样的好事于乔大小姐而言,恐怕仅此一次了。”
乔筠衣挑眉,“容大小姐何来此说?”
容境勾勾唇角,低声道:“不如拭目以待。”
乔筠衣又笑,“容大小姐有兴趣比试一番吗?”
“谁怕你?”
未及容境开口,书院正门已走来一身红衣的白澜夜,她身后跟着乔梨衣,正一张小脸通红,紧紧地低着头。
白澜夜停步在容境身后,嬉笑着续道:“聿修,你可回来啦,你都不知道,有人趁着你不在,欺负我呢。”
容境微转眸,轻声问:“哦?是谁?”
白澜夜指指乔筠衣,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得意,道:“呐,就是她,她不让我如愿见乔美人便罢了,还跟我打架。我打不过她,她就把我一套衣裳都划烂了。聿修,你可要帮我找回面子呀。”
容境看向乔筠衣,眸底深如幽潭,轻道:“既然如此,乔二小姐出招罢。”
乔筠衣笑意渐深,“那就多谢,容大小姐赐教。”
乔氏擅鞭,乔筠衣亦不例外,她言罢挥鞭而起,却没有向着容境直直而去,反是一点一点,渐次逼近。
那场轰动三城的比试,她全场都看了,容境当时的一招一式,更是在她心间回味了不知多少来回,容境的哪一招剑法,她该如何才能破,她早已谙熟于心。
她期待与容境的一场比试,真的期待太久了。
容境望着乔筠衣迂回而来,却一直没有动,只是手中长剑早已出鞘,正静静候着合适的时机。
时值正午,书院门前的人往来稀少,这一场比试进行的悄无声息。
而在场的几个人里,只白澜夜与容襄会武,能看得出容境她二人之间的招式往来。
白澜夜始终神态自若,嘴角噙着笑,容境不可能输,她知道的。师从于天下第一剑士的容境,得的是燕寻的倾囊相授,如何会输?
容襄却有几分担忧,她与容境是星夜赶回临安的,而一到临安,容境甚至未及回府,就直接到了清和书院,这在清和书院还未坐上片刻,就又碰上一个实力不弱的敌手,她不怕容境打不过,却怕容境的身子撑不住。
眼下,容境与乔筠衣之间已过了三四十招,就是白澜夜,也要称道一番乔筠衣的厉害,她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见有人,能在容境全力以赴的剑锋下过这么多招的。
容襄的眉间,此时已微皱了起来,只她看得出来,这乔筠衣并非偶然,而分明是有备而来的,还似乎,对容境所修的剑法极为熟悉。
很快,还不分胜负的两人又于电光火石之间过了十个回合。
这时候,乔筠衣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她惊讶地看向神色依旧从容,出手不见丝毫费力的容境,不由从心底生出几分恐惧。
那种身为弱者,对强者产生的恐惧。
“噗——”一口鲜血从乔筠衣口中喷出,她止不住地后退两步,强撑着道:“乔某此番,心服口服。”
容境遂收剑,负手而立,面无波澜。
乔梨衣担忧地跑到乔筠衣身畔,见她口中不断地涌出血,不由慌了,“姐姐,你有没有事?”
白澜夜轻摇着折扇走到他身旁,放柔了声音,道:“梨衣儿放心,聿修她出手有数,并没有真的伤了你姐姐。”
乔筠衣看看白澜夜,冷声道:“你不过是容氏的一条狗,也配在我面前叫嚣?”
白澜夜轻摇摇首,毫不在意地嬉笑,“那乔二小姐打我时莫非忘了,打狗是要看主人的?”
乔筠衣冷哼,“梨衣,走了。”她言罢抬脚就走,乔梨衣看一眼白澜夜,到底紧紧跟上了乔筠衣的步子。
白澜夜不由在后面轻笑,道:“梨衣儿,等过两天,我再去寻你呀。”
“行了,你也可以走了。”
容境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白澜夜便知她与洛瑕还有话未说,遂踱步走出两步,与容境擦肩的一瞬,她听到容境一如往常的平淡语调。
她仔细听了,容境说的是:“若无白氏走镖探听天下消息,何来我容氏一手掌握四方讯息。白氏之于容氏,非是附属,而是相辅相成。更何况,我容聿修此生朋友寥寥,你,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白澜夜一时怔住,却很快又恢复了素日里那副嬉笑的模样,口中道:“哎呀,突然这么煽情干什么,我得赶紧走了呀,人家洛小公子还在等着呢。”
容境颔首任她离去,却不知错身的瞬间,白澜夜眼角微湿,一行泪顺势而下。
“你们俩也先去歇歇罢。”这话,是对着容襄和拾初说的。
二人垂首离去,身旁只剩了洛瑕时,容境终于不再掩饰,她面色沉如水,她眸底起波澜,她袖下手微紧。
一侧,洛瑕安静地走到她身边,轻抿抿唇角,低声道:“境姐姐。”
她侧眸看看他,道:“说。”
他低垂着眸,“我,当时是情急,白姐姐要见梨衣,乔姐姐却不允,我就……”
她轻勾唇角,“你就与她共和风雅?”
他急急摇首,“我没有这样想。”
“还有别的什么要说吗?”她沉声问。
他唇角抿了又抿,该说的,他已都说了,这本就是三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
然她见他沉吟不语,面色愈沉,忽而重重一甩手,举步便欲走。
他看着眼前袖袍翻飞,忙伸手,紧紧扯住了她的衣袖。
她脚步顿住,道:“你这双手,能扯我的衣袖,也能扯别人的衣袖,是吗?”
冷淡的话语传入他耳畔,他面色不由白了白,手间力道未松,口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没想过扯别人的衣袖,他想这样紧紧抓牢的,从来都只有她一人。
可这话,在这样的年纪,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