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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断崖之下有洞天(1 / 1)

这是一场长久的黑暗,虚无,混沌,那无意识状态就像是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永眠。

突然醒来,眼前是厚厚的黑布,身体感觉非常局促,手和脚似乎也被什么东西绑住了。吸进肺部的空气,是交杂的汗味儿,非常浑浊。嘴里被塞着一块散发着霉味儿的麻布。全身不由自住的随着行进的颠簸而晃动着,耳边是马蹄铁敲击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

霖箬醒来的时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原来自己还活着。他侧着耳朵听了一下,发现了身旁还有别的呼吸声,应该还有别的人也活着!这是一个好消息,看来那个银发人并没有当场处决他们而是想把他们运往什么地方。

“照这个速度下去,应该还来的及赶上血夜日的庆典。”忽然听到一句说话,那人中气很足,但是听起来闷闷的让霖箬肯定他们现在是被关在一个箱子里。

“今晚会有总坛的梵使过来接收贡品,如果迟了就是鞭刑。最好能赶上。”

“说实话,这一趟啊要不是阿玠,现在我们可能和老大一样了。救了这么多弟兄,怎么也应该有月泪奖励吧?到时候让弟兄几个开开眼。”

原来那个银发的刺客叫阿玠,可是他仿佛对这样的说法不置可否,那个大嗓门说过话以后就是长久的一阵沉默,只剩下了无聊的马蹄声。

“又不要你的。你都是吃过月泪的人了,干嘛这么小气!”那个粗嗓门的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率先打破了沉默。

“好了,二虎。月泪这种东西自然是宝贝的很,哪里能轻易给你看。之前越国那边的分坛不就出了事儿吗?”方才第二个说话的人开了口。

“你说这总坛也是,明明是蚀字部和暗字部两家一起办的事儿,偏偏这赏就只赏蚀字部,换成是我,我也不乐意啊。谁家死的兄弟不是兄弟呢?”那个大嗓门这句话在霖箬听来有点讽刺的意味了。

“哼,哪里一样。老大这次也只是赐金安顿家眷吧。我们暗字部的人,哪里比的上蚀字部的金贵。暗字部出任务,蚀字部监视。暗字部失手,蚀字部的才补上。”第二个人接的这句话就有点指桑骂槐的味道了。

“那可不,功劳谁家的分的清楚的很。谁叫别人有出生呢,一应的术法丹学什么都会,不像我们就是出出力,必要的时候当个炮灰。”那个大嗓门越发没有好气了。

“哎哟,瞧我这张嘴。怎么尽捡不该说的说。阿玠,我只是说越国的事儿啊,你别放在心上。”

“你们说你们的。跟我没有关系,”那个“阿玠”终于是开了口,“奖什么奖多少,那是教宗说了算。他要是说不奖,也是神的意思,如果有人因为这样的事情要去议论什么,那是不是就算破了戒了?”

那话虽说的老成,但是声音却很稚嫩,听起来像个十来岁的男孩。

“呵呵,”那第二个说话的人笑的十分尴尬,“就说一乐儿,哪里敢动那种心思。你回去可要帮兄弟们担待一下。”

那个阿玠并没有回答。错乱的马蹄声或重或轻,踢踏成两种声音,看来两匹马也并非齐心朝前。

“刚才过了瓜子坪,等下看到那棵大皂瓜树,就离分坛不远了。”二虎说着,霖箬只听到一声缰绳响,马的脚程就稍稍微微快了一些。

霖箬此刻在脑中不停的回想着瓜子坪这个地名,卫国的地图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对瓜子坪这个地方有些印象,可是那群刺客不是说要去顺山吗?

印象里顺山是卫桑两国交界处的第一个大城,坐落在金尖山的一个山坳处,,顺着向临墨的方向而得名,可是这瓜子坪却是在山脚之下顺山城的下方。本来霖箬还在合计着想什么办法求救,可若他们不进城,自己怎么联络府衙呢?

又这么颠颠簸簸好一阵,那马车终于停下了。吱嘎一声,那木箱的闷隔感骤然消失,寒冷的新鲜空气突然涌入将污浊的气息一扫而光,霖箬只觉得自己的鼻腔和口腔里充满了一股洗衣服用的皂瓜的清甜气息。

二虎伸手在霖箬的脸上啪啪啪的拍着;“哥儿几个,该醒醒了!我们可不想抬你们进去。”

霖箬动了动头示意对方自己醒了,只听一阵挣扎的“唔唔”声传来,那二虎话里十分猥琐:“这个官小姐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赐给咱们做婚配。”

霖箬只听她身后的挣扎声更剧烈了,原来瞬莹也还活着。

“你可别想了,上面说了,这卫王的两个儿子不能杀。这个小姐可是娉国的芳主,到时候也可用来牵制一下华馥夫人。”

“哟,女儿都这么漂亮。那华馥夫人得是什么样子啊?想想都觉得来劲儿。”

“这有什么难的,等到月影日真的来了,你立个大功,就算是把圣君老儿的玉露夫人给你又怎样?”

“那我可不要。这玉露夫人克得未婚夫亡国,金风老头现在还在太乙丘做苦力呢。跟了圣君老儿这么久一个蛋都没下,我要她当仙女供着呀?”

“那瀛洲第一美人儿都不如你二虎的眼。”

“你别看那玉露夫人这么多年听说一直不老,那不下蛋的母鸡拿来干嘛?我看就这个芳主不错。若是等下有赏,我就求了她去。”

瞬莹的声音已经是怒不可遏,若是现在松开她的手来,她一定立刻弄死这几个家伙。

“哈哈哈哈……”

霖箬只感觉身子一轻就被人提着肩膀拉了起来,他便想伸手去够那个箱子的木檐,但被人拉着肩膀薅了把脚就绊在箱子上直接从马车上滚了下来。

“从来都是我们给贵人行礼,今儿到奇了。我说世子,你自己起来吧?还要我们扶你呢?”

霖箬将头回了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就感觉到陆陆续续有人下了车,站到他的旁边。只听那二虎又说到:“那这个受伤的怎么办?”

“不难。”那个阿玠终是开了口,霖箬只觉得身子一沉,脚就不听使唤的开始动起来。只感觉自己应该进了一个城门,沿路上还有好多人跟他们打招呼。

过了许久,只听风声阵阵,又被那影赘术逼得停下了脚步。接着就被迫上了一个什么台子,身上一轻,法术仿佛也被解除了。随着一声声绞盘发出的木楔摩擦声响,霖箬感觉到他们应该是上了一个升降台。

那地方好像很深,台子下降了很久,霖箬有好几次都听见了山风呼呼吹动的声音,直到他的脸貌似被一些树叶擦到之后不久,才随着脚下一顿着了地。随之而来的是各个嘈杂的动静,感觉人很多而且很忙碌。

“真神亘古当空。”远处的一个人说到。

“凡人终将奉献。”阿玠也给出了回应。

“带孩子还有两个卫国公子进去吧。坛主等了很久了。”那个接头的声音说到

“总坛的人到了吗?”

“梵使昨天傍晚到的,一到就去了祈月坛后面的密室休息,估计要等晚上的庆典才会露面。坛主说让你不要担心,你妹妹的病他来想办法。”

霖箬眼睛上的罩子一松,傍晚的太阳独有的红色光线就已经对着眼睛刺过来,他用力闭着着眼睛,嘴里的麻布别人用力扯了出去,唾沫和空气呛得他咳了几声,他才缓缓张开眼。

那银发的人就提着一个很大的竹篮站在他的眼前。果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头违制的短发被夕阳染成了浅浅的金黄色,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看起来颇为英气。但让霖箬一眼难忘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居然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浅紫色,在此时看来,就像是一朵开在傍晚的紫萱花,深邃而神秘。

少年用和年龄不相符的冷峻神色看了一眼霖箬后就转过身去对霖箬说到:“跟我走。”

被后面一个人推了一把之后霖箬打了个趔趄下了升降台,回头看了一眼,那断崖果然如自己估计的一样,极为高峻,向上看去,那个刚刚他们上台子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点。

这个断崖似乎是人工开凿的,整个崖面上都布满了整齐向下的道道凿痕。除此之外就是一排排自上而下的孔洞,像是开凿的时候搭木架留下的,现在已经被雕成了双月的浮雕。自霖箬的站的地方看去,就像是一幅月相图。

“那他们去哪里?”霖箬扫视了一眼云台,见其余各人都是安全的,便开口问到。

“去他们该去的地方。”那个少年道。

“你们坛主叫我过去,一定是想问我什么。如果我的朋友不安全,我什么都不会说。”

那少年吸了口气:“你放心,他们到月亮出来之前都安全,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足够坛主让你说出有用的话了。如果今晚的庆典上主神像流出月泪,他们就不用死。”

说完少年抬手指向了远方。

霖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被那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原来这个断崖下面竟然别有洞天。近百间整齐的土屋鳞次栉比,套环而建,房顶一应覆盖着漆黑的泥瓦,每三栋房屋之间都有通向远处的笔直道路,那景象就如同是规矩落在棋盘上的黑子。

房屋周围都设有一个马槽形的花坛,那坛中统一开放着黑白两种颜色的花。

所有的道路和房屋都整齐地朝向对面断崖下的一个半圆广场,那里现在人进人出,十分忙碌。当心似乎架着一个巨大的柴堆,周围立着高高的木桩,木桩上黑白两色的长绸迎风招展,上面绣了一些银色的纹样,只是隔得太远了看不清。

再远处就是一个隔着这么远依然能看见的巨大长方形石坛,估摸着应该是祭坛,只是那体量已经跟霖箬见过庙里的五六尊佛像那么大了。有两群壮汉身后都绑着石碾,正在从祭坛的两边向着柴堆的方位前进。那石碾的痕迹就像是灵树纹。

最让人震撼的还是那祭坛的背后断崖上依着山体为常曦雕刻的那尊巨大造像。背着一轮残月的常曦是典型的晦月相,眉眼严肃充满神性,远远看去仿佛正垂眼注视着他的这一群信徒,拷问着他们的虔诚。

居然在父亲的治下,卫国的境内,有一个如此成规模的地下据点而他们却一无所知!

“不过我的建议,世子最好在我们去坛主的住处这一路上,能想起来到底哪个孩子是畋国的遗孤。”那少年如是说。

两个女人上前面对这霖箬接过了少年手中的竹篮。霖箬却被她们的面目骇住了。她们有些年岁的脸上布满了残月的刺青,最可怕的是她们的嘴和眼竟被人用针线牢牢的缝住了!

“啊!”众人都暗暗抽了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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