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有什么说的?李晓禾只得老实回答:“对,完全对。”然后又不禁疑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孙雨晨嘴角挂了一抹讥讽之笑,也不无得意。
对方的答复,自是不能解除自己的疑惑。在上次去省城的时候,为了表示诚意,李晓禾、秦明生曾经特意解释了事情,包括秦明生被骗子钟婉英带到足下彩云公司一事,包括与钟婉英、师昭接触的一些过程,也包括己方的身份。可自己和秦明生都没有说起村民的情绪,也没有讲说实际生产情况,尤其村民聚集及近期事项,都是发生在去省城之后,她怎么就知道了?而且有些事情只有自己和秦明生知道呀。
想至此,李晓禾不由得看向秦明生,但随即又否定了,因为有的事秦明生也不知情。
见对方没有接话,孙雨晨又说道:“李乡长,还有什么说的?我见你眼珠转个不停,是不又在编什么理由呀?”
现在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李晓禾了,那就是“无地自容”。本来自认为极其隐秘的事,可现在却被对方如数家珍般说出来,还被冠以“欺骗”、“惯用”这样的词汇。他既惭愧于自己没有秘密可言,在对方眼里,简直就是透明人,也惭愧于谎言被当场揭穿。尤其他更担心,担心这次的希望彻底破灭。
现在对方再次追问,李晓禾实在不好再解释什么,只得说道:“孙经理,有好多事情我也是不得以,请你理解。我想问的是,孙经理既然已经知道这么多事情,既然你认为我们不够实诚,为什么又特意到这呢?”
“本来我并不想讲说这些,俗话说的好,‘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嘛!可你一直不说实话,我也只得让你明白,不要欺骗别人的善良。”略停一下,孙雨晨又说,“其实在你们上次去之前,我已经对你们的事有所了解,我觉得这些农民大姐们实在不容易,也实在值得同情,这才是我要来这里的真正动力。”
听着对方的意思,李晓禾又不禁欣喜,遂问道:“今天你也看了村民的生产情况,见到了这些朴实的大姐,也了解了他们的生产工艺,不知有何想法?”
略一沉吟,孙雨晨面现严肃:“我已提前知道了你们做的一些事,但我惦念着这些大姐们,便还是来了。我这次来双胜乡,是带着一定诚意的,在来之前,还专门向主管副总汇报过。可我是公司员工,就要遵守公司规定,就要按经济规律办事。虽然我这次亲自来了,看了现场一些人、事、物,但这并不代表什么,只是一次常规的市场调研而已,我不能给你任何肯定答复。而且实际看的情况,要比我想象的问题还多一些,这就更可能出现很大变数。你明白吗?”
对方把话说的这么清楚,李晓禾当然明白了,否则岂不成了傻子?对方说的很客观、认真,李晓禾也完全理解,但也不免失落。在下午刚见到孙雨晨的时候,李晓禾心中就涌起了万般期望,现在对方却给出这样的说法,分明是表明“我看是看,说是说,但不代表会怎么做”,怎不失意?
点点头,李晓禾道:“明白。那么孙经理会在之后给我们回应吗?比如合作与否,比如需要做些什么。”
“我们做这种调研多去了,按照常规,是不需要给对方什么回复的,但我应该会给你们一个回应。不过你们不用专门等候,也许我就没有回复,也许也仅是一个‘不考虑合作’的告之。”孙雨晨给出了答案。
“好的。不管怎么说,孙经理能够亲自前来,实际上就是给了我们一次机会,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非常感谢你。”李晓禾说出了颇似结束语的话。
孙雨晨道:“不要说感谢,我也不准备背负‘感谢’的牵累。”
对方的话过于冷静,冷静的有些冷漠,李晓禾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也不准备接,现场静了下来。
“孙经理,非常感谢您的到来,我们诚意是很足的。上次去贵公司的时候,还专门讲说了钟婉英和师昭的事,就是希望能对你们公司打假有所帮助。”秦明生打破了沉默。
“也谢谢你们上次能讲述那两人的事。”说到这里,孙雨晨话题一转,“不过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那时候公司已经掌握了这二人的情况,警方也已把这两人彻底控制起来了。”
本来想着表表功,不曾想人家早就把人抓了,显然更不领这个情,看来这个女人太冷静了。和这样的人打感情牌基本没什么用,但礼貌不能失,于是李晓禾邀请道:“孙经理,先不管结果怎样,你远道而来都是贵客。现在时候已经不早,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晚上孙经理就住在乡里,明天一早再出发。”
“谢谢邀请,可我现在就要回了。”说着,孙雨晨站起身来。
“时候已经不早,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呀。再说了,你现在走,也回不到省城,还得中途住下。不如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我让司机把你送到县里,你再坐火车回去。”李晓禾挽留着。
秦明生跟着帮腔:“是呀,是呀,现在都八点半了,天也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出行也不安全,还是吃了饭留下吧。”
“没事,有助理在,我们能互相照应。”说着话,孙雨晨拿出了手机。
正这时,手机适时响了。
瞅了眼屏幕,孙雨晨接通了:“在……等着,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孙雨晨又说:“我的助理正好刚刚返回,我们就一起走了。再见!”说完,伸出了右手。
“再见!”李晓禾轻轻与对方握过。
在和秦明生握手后,孙雨晨出了屋子。
李晓禾、秦明生走出门去,随后相送。两人都不禁纳闷:什么时候又出来个助理?刚才没听说,也没见呀。
穿过中间过道,来在第一排屋子前,便见一辆红色轿车停在那里。
看到轿车上的标识,李晓禾心中暗道:真有钱呀。他可是见识过这个牌子,妹夫就有一辆,据说新车得八十万呢。
红色轿车适时打开,一个二十多岁女孩迎了过来。孙雨晨介绍,女孩是她的助理。
互相打招呼、道别后,孙雨晨和助理都上了轿车。
红色轿车重新发动,车灯亮了起来。
右后侧车窗摇下,孙雨晨轻轻挥手:“李乡长、秦乡长,再见!”
“再见!”李晓禾、秦明生也摇手回应着。
“李乡长,看来走砂石路还得越野车。这小车还早去了半个多小时,也才跑了三、四个村,比你的车回来晚多了。”说话间,孙雨晨嘴角浮上了一抹笑意。
李晓禾暗自“哦”了一声,缓缓点头。
“嘀嘀”,汽笛鸣响,车窗里的手臂挥动着,红色轿车出了院子。
……
乡长办公室。
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方便面桶,李晓禾拍了拍肚子:“可把我饿坏了,刚吃完第一桶的时候,就跟没吃一样,这下饱了。”
“我也是。”秦明生也在肚上轻轻拍着。
“对今天这事怎么看?”李晓禾提出了问题。
秦明生直接道:“我觉得这事有戏。别听她说的挺坚决,好像希望不大似的,那不过是商业人士惯用的伎俩罢了。包括上来就挑咱们的那些毛病,其实就是为了套出咱们的实话,以便更多的掌握谈判主动性。要是真像她说的好像无所谓似的,她大老远跑这干什么?这里又不是风景区,走哪都土洪洪的,还不是奔着这个大商机来的?”
“应该是这么回事,否则她没有来的必要。说不准上次就有意了,只是为了吊咱们的胃口,或是当时还没有征得领导的同意,才让咱们败兴而归的。”说到这里,李晓禾不由得发出了感叹,“这个女人不简单呀,所有事被他安排的滴水不漏。”
秦明生随声附和着:“可不是。咱们还以为她第一次来,什么都不清楚呢,结果所有事都让他翻个底掉。刚才是没给她足够时间,她也不准备说了,否则还不知能爆出什么呢。”
李晓禾继续道:“不光是这,就拿今天这事来说。她到了乡里以后,不让轿车进院,而是让助理去了村里,她自己却步行到了党政办。我们都以为她是一个人来,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她身上,结果她助理早进村去了。不言自喻,那个小助理肯定是去了解鞋垫的事,他们有办法套出实情。这还是刚刚咱们知道的,说不准前几天她已经派人来了,否则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肯定是的,要不她也太神了,简直成女特务了。”说到这里,秦明生“诶”了一声,“乡长,那五千块钱真是你个人的呀?”
李晓禾“呵呵”一笑,掩饰了尴尬:“当时也是实在没办法,也不知道那招行不行,就跟谁也没说。后来夏总也那么接了话,我就更不能说了。可是我也纳闷,她怎么就知道了?”
“你要是没说漏嘴的话,肯定就是夏总说的了。”秦明生给出解释。
李晓禾缓声道:“谁又能说的清呢?来匆匆,去也匆匆,什么事都门清,这女人透着邪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