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不久,党政办主任周良就到了乡长办公室。
其实昨天周良就来过,专门向乡长拜了晚年,说了一大堆拜年话。今天他过来,是有事要说。
来在办公桌前,周良道:“乡长,向您汇报一下,看门老刘辞职了。”
这事既在意料之中,也多少有些出乎意料,李晓禾知道老刘早晚都得辞职或请假,但却没想到这么快,还这么彻底。他“哦”了一声,不经意的说:“辞职了,什么时候的事?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昨天上午来一会儿就走了,说是有些不舒服,是他儿子接走的,一直到下午下班也没回来。昨天晚上,他儿子给我打电话,说是他爹胃病闹的厉害,最怕着凉,干不了看门活了,要辞职。担心打扰乡长休息,当时我就没向您汇报,准备今天上班再汇报。可是今天我刚到单位,他儿子就送来了辞职报告,要求结算他爹工资。”说着,周良从衣服口袋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打开,递了过去,“乡长,您看。”
接过张纸,李晓禾扫了眼上面内容,内容很简单,是以老刘名义写的。主要内容就是一个意思:我生病不能继续工作,请求辞职。
看过后,李晓禾把纸张还给了周良:“既然有毛病,那就不能强求。他是临时工,手续相对简单,就按规定办吧。”
“好的。”周良接过辞职单,又道,“乡长,老刘不干了,得赶快找一个人,昨天晚上我是让老沈临时盯的。可是不能总这么对付,也影响乡里工作,今天老沈就说瞌睡的厉害,我只好临时让他休息半天。”
“那就找吧。”停了一下,李晓禾又说,“对了,你向书记汇报、请示一下,看书记什么意思。还有老刘辞职的事,也要向书记汇报。”
周良答了声“好的”,又追问一句:“如果书记也让马上找,我是不是就赶紧找去?”其实周良已经先请示过赵强,然后才来的这里。
“书记要是也同意了,当然得找。”说完此话,李晓禾又补充道,“老周,虽说看门人只是个临时工,平时看着也没多大事,其实责任也很重大,尤其晚上或是有特殊事发生的时候,绝对要负起责任来。”
“是,乡长说的是。”周良点头应允。
李晓禾继续说:“看门人就相当于整个大院的安全稽查员,既要拒坏人和危险于大门之外,也要随时发现整个院内的不安定因素,不能只做摆设,必须有极强的责任心。前些天,大半夜竟然有人进了乡里大院,还在我门口站了半夜,这就是严重失职,我还准备让你找他呢。既然他已经辞职,就算了。
还有,看门人每天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有领导也有群众,还有社会人士,甚至不排除有危险分子。因此要善于发现异常现象,也要及时汇报,但汇报什么,必须要让他清楚,不能该汇报不汇报,反而总是通过胡乱揣测,甚至根据丁点信息造谣。周主任,看门人归党政办管,你必须要负起监管责任来,若是发生前几天的事,或是有胡乱造谣现象,那我可要找你了。”
周良脸上神色很是不自然,但还故意做出轻松状:“乡长,其实我对看门人一直是这么要求的,只是在具体执行时,有些监管不到位,致使发生了有人黑夜私自进入政府大院,还打扰了乡长。这是我工作不到位,要向乡长道歉,并保证以后一定严加管理,该查岗查岗。”
“很好,对于下属就要严格要求,人性管理,而不能该严时不严,该宽松时又教条。”说到这里,李晓禾又道,“对了,还有一点必须注意,一定要杜绝看门人吃里扒外,绝不能被个别人利用,绝不能成为监督党委、政府或党政领导的工具。一旦发生这样的事,一定严惩不贷,一级级追查责任。领导也不是傻子,也没那么好糊弄。”
听到乡长这段说辞,周良再装不出轻松了,他意识到对方这是在敲打,便尽量态度诚恳的表态:“乡长,我一定小心再小心,一定对看门人严要求、严管理、严奖惩,绝不让出现不该有的漏洞。”
“好,那你去吧。”李晓禾挥了挥手。
“好的。”答过之后,周良迅速转身,向门口走去。
“周主任,等等。”李晓禾忽又说了话。
周良回头问:“乡长,还有事?”
“周主任,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后背湿*了那么多,屋里也不热呀?”李晓禾语气很是关心,“不会生病了吧?”
脸上肌肉跳了跳,周良说:“谢谢乡长。我应该没事,肯定是昨晚接电话没休息好,今天又没来得及吃早饭,多少有点虚了。年前刚体检过,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
“那就好,赶紧回去吧,要不休息一会儿。你是党委、政府大管家,书记和我都指着你呢。”李晓禾的话既关心,也满是亲近,“要是还不舒服的话,就再好好查查,重新看一遍,可大意不得。”
周良忙道:“谢谢乡长关心和厚爱,我一定严格执行您的指示,绝不走样,绝不……”
李晓禾打断对方:“快别说了,赶紧回去吧,你看那汗越来越多了。”
“啊,行行。”应答连声,周良出了屋子。然后迅速擦擦额头汗珠,长嘘了一口气。
此时,屋中的李晓禾笑了,但笑容中更多的是讥讽和冷色。他要警告某些人,不要拿看门人打主意,否则别怪我李某人翻脸。虽然指使放进辛树梅另有其人,但用老刘监视自己,绝对与某些人不无干系。
……
下午四点多,正想着与那份方案有关的事,响起了敲门声。说了声“进来”,李晓禾目光投向门口方向。
屋门推开,何春生、乔满囤相继走进屋子。
“二位主任来了,请坐。向二位拜个晚年。”说着,李晓禾还煞有介事的拱了拱手。
“乡长,你还向我们拜年?我们想向你表表‘心意’,你都不接受,哪有这样的理?”乔满囤满脸尴尬。
李晓禾一笑:“并不矛盾,这是两码事。有什么事吗?”
坐到沙发上,何春生说了话:“乡长,一山公司的事得抓紧呀。没过年的时候,就有村民找我,这几天找的人更多,说是要到县里上访,让县领导解决他们的那些钱。向阳村也一样,不光找老乔,还找他老婆朱小花,把老乔弄的是焦头烂额。”
李晓禾道:“当时跟村民都说了,他们也认可,那就是找到一山公司负责人,抓到马一山,才可能找回他们的钱。现在已经抓到了何二赖,也有了马一山的消息,离破案已经越来越近了。他们这时候去找县里,也解决不了问题,于事无补呀,没准还会让事情更复杂呢。”
“我跟他们说了,县里不会出这个钱,只会给乡里添麻烦,让乡长为难。可他们说,知道乡长一片好心,也知道乡长实在为难,这才不找乡里,要直接去找县政府。”说到这里,乔满囤叹了口气,“哎,就是找到县里,县里也得让乡里处理,还是给乡长找麻烦。”
“那现在村民在那,没去县里吧?”李晓禾忙问。
乔满囤回答:“暂时还没去。他们倒是想去,可我跟他们说,县里还没真正上班,就是他们去了,也见不到县领导。他们这才做罢,说是过了正月十五,立马就去县里,谁说也不好使。”
何春山接着说:“也难怪,到现在都半年多了,一分钱拿不上,马一山也跑的没了影,人们心里没底呀。要是抓到马一山,或是给一家解决点钱,人们肯定还能再缓一缓。”
“没去就好,要是去了只会添乱。你俩这样,继续拦着村民,千万别让他们去县里,我再想想办法。”说到这里,李晓禾忽又问了一句,“这次村民找你们,是从哪天开始的?”
“二十一……二。”何春山给出了答案,“对,二十二号后晌,就是开完人代会的第二天。”
李晓禾缓缓点头:“我知道了,你俩先回去吧,就按刚才说的做。”
“好吧,乡长可抓紧点。过了正月十五,估计十八、九人们肯定上县里,到那时候真就拦不住了。”乔满囤不无担心。与神色忧苦的何春山走出了屋子。
办公室只剩下李晓禾自己,他的神色凝重起来。
从刚才乔、何二人的表述看,村民这次要去县里上访,肯定和自己在人代会上获得七张反对票有关,也与抓赌不无干系,也许还受了那个谣言影响。自己好不容易树起的一些威望,就被这几件烂事整没了。照这样下去,还怎么推进那个《规划》?要是乔成借着村民上访整自己,怕是位置都不保了。
怎么办?怎么办?思虑了一番,李晓禾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电话一通,便直接道:“老许,咱们再去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