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到来,日子已是一月中旬。
坐到椅子上,扫了眼台历上的日期,李晓禾微微皱眉。他觉着时间过的太快,根本不够用,好多事还没个头绪,就快过春节了。
李晓禾翻开笔记本,对照着“事项记录”,在相关事项后面划勾或做着其它标记。一通忙活下来,回看刚刚所做标记,李晓禾摇了摇头,这上面只有一少部分“勾”,大多数事项根本没完成或是还未启动呢。
“笃笃”,敲门声忽然响起。
合上笔记本,李晓禾舒展开眉头,说了声:“进来。”
屋门推开,副乡长秦明生走进屋子。这些天以来,秦明生依旧来的很勤,不时向李晓禾汇报工作,也打听马一山诈骗案进展情况。
“坐。”李晓禾示意后,直接问,“老秦,有什么事?”
秦明生坐到对面椅子上,把手中的一张表格递了过去:“乡长,你看看这个。”
李晓禾接过表格,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指着表格道:“不行呀,这进展远没达到你之前的计划,预期的也低了好多,还有这几家的数据也太低了。”
“乡长,我之前做的计划,太冒失了,有些好高骛远。”秦明生面现尴尬。
“就算那份计划有水分,可也不能挤出这么多,甚至好多项都下降呀。不管怎么说,你总得超过前任分管领导,否则肯定交待不过去,有人可专门顶着呢。就是别人不盯着,若以后真是这样,也没法向自己交待,没法向乡党委、政府交待呀。”李晓禾看着对方,“你说呢?”
秦明生叹了口气:“哎,我对好多困难预估不足,准备工作也欠缺很多,只凭着一腔热情和过于理想化的期望,才导致这样的现状,有负乡长信任了。”
相比起刚刚投靠那会,秦明生的汇报有了一些变化,内容更客观了,不像前些天那样净整虚的。对于秦明生的这个变化,李晓禾很高兴,也意识到对方很聪明,知道适应自己的做事风格。
现在听到对方如此说,李晓禾笑了:“老秦,不必自责,这才多长时间?满打满算,你接手工业和招商也才一个多月,能够开展这么多工作,已经很不错了。尤其你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能够客观面对现实,这更难能可贵。当然了,我们不能自我宽容,而要更加严格要求自己。有问题不可怕,重要的是发现问题,找出原因,并最终解决。为什么会是这种现状?有什么特殊原因?”
秦明生表情很严肃:“现在工作开展困难,肯定与我自身的重视不够有关,也受到了其它因素影响。其中,好多事项都留了尾巴,而且这些尾巴并未移交,我开始也不清楚。另外,有些企业对我们现在的正规管理也颇有看法,认为是乡里吹毛求疵,还有人说是‘故意使绊子’。近期出现了一些不利的谣言,致使许多入驻企业纷纷来电质疑,也使潜在合作商家信心出现动摇,有几家已经暂时中断了与乡里接触,个别企业坦言了他们的担心。这些谣言……”
对方所言内容,李晓禾大多是第一次听说,既疑惑,也不免气愤,但他面色平静如水,并未显露出来。耐心听对方讲完,李晓禾问:“对于这些情况,你打算如何应对?”
“我这弄了份东西,是昨天在家里手写的,还没来的及打印,请乡长过目,给予指教。”说话间,秦明生从衣服口袋拿出一张折叠的稿纸,打开后,递了过去。
接过这份稿纸,李晓禾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晓禾抬起头,说:“老秦,方案很有针对性,整体来看非常不错。这么的,你回去以后,尽快弄成电子版的,给我传一份,我再仔细看看。做电子版的时候,把相关条目再细化一下,包括操作方法、实施步骤、可能出现的异常、应急预案等。”
“好的。”秦明生站起身来,接过了相关纸张,“谢谢乡长鼓励,我再弄得详尽一下,到时请乡长审阅。”
李晓禾笑着摆手:“什么‘指教’、‘审阅’的,根本谈不上,不用那么客气。其实咱们是互相探讨,取长补短,共同把工作做好。严格来说,是你给我补的更多一些。”
“乡长太谦虚了,我马上回去打稿子,尽快报给乡长。”言毕,秦明生带着满脸喜色,离开了乡长办公室。
看着关上的屋门,李晓禾脸色阴沉下来。当然他不是因为秦明生冷脸,而是因为秦明生所讲的事。
从秦明生反映的情况看,贾香兰故意留了尾巴,故意在给秦明生人为设置障碍,更是给自己制造无端的麻烦。个别入驻企业与政府关系不融洽,以及与自己有关的谣言散播,她也肯定脱不了干系。她根本就不是一个自甘寂寞的主,这段时间好似夹起了尾巴,但从现在来看,其实一直在搞破坏,在给自己添堵。这个女人实在可恶,也是一个危险的家伙。
“笃笃”,敲门声再次响起,打断了李晓禾思绪。他说了声“进来。”
这次来的人,是乡长助理、财税所长张全。
张全也带来了表格,是对上次表格的补充。几天前,张全带来的表格,主要是对税源萎缩情况的罗列,也进行了分类别标注。这次的表格,是针对相关情形,张全以专业人的角度,提出了应对措施。这些措施罗列的很详细,既有针对每家企业给出的方案,也有实施的细化步骤,还有应急预案。而且针对好多家企业的方案不止一个,还准备了预备方案。
看完表格,李晓禾诚恳的评价:“张助理,你做的方案非常不错。这套表格特别具有针对性,可实施性也非常强,充分体现了你高超的专业性,也表明你的责任心很强。先把表格留下,我仔细研读一下,然后我会找你,咱俩再专门研究,根据具体情况做出决定。”
“好的,请乡长多多指点。”停了一下,张全又说,“昨天我见到郑主席了,他让我给乡长带话,下旬的事完全不必担心。”
听到后面这句话,李晓禾意识到,张全既是来送方案,更是为了传递这个消息。对方所说的郑主席,就是其连襟——乡人大主席团主席郑力成,郑力成传递的“下旬的事”是指一月二十一日选乡长。郑力成既是在进一步传递善意,以巩固与自己的关系,也是对上次拨款的针对性回应。于是李晓禾给予了积极回应:“谢谢郑主席,我会记着郑主席关心的,也会关注与人大有关的事宜。”
“我一定把乡长意思传达到。”张全说着,站起身来,和乡长打过招呼,离开了屋子。
刚才张全提到的选举一事,李晓禾不是特别担心,但也不完全放心。按理说,既然是县政府任命的乡长,就会被代表选上,但也不是没出过特例。最关键的是,乔成讨厌自己,全县公务人员还都知道,难免有人溜顺拍马,深刻解读县太爷圣意。而且杜英才可是随时盯着自己,近期几次不痛不痒的小动作,都应该是姓杜小子的手笔。之所以这几次捣乱没形成气候,应该是乔成没有支持,并非杜英才仁慈,那家伙也很危险。
现在郑力成已经表态,那这事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了,毕竟这次选举可是乡人大主席团主席主持,郑力成对全乡代表情况也非常掌握,肯定不会坐视他人恣意妄为的。
尽管对好几件事都放心不少,但李晓禾还是暗暗告诫自己,那几个危险家伙不得不防。
……
就在李晓禾考虑一些危险家伙的时候,有一个人却在关注着他,在和一个女人通电话。
这个关注李晓禾的人,长的尖嘴猴腮,但并不是何二赖,何二赖还在那个秘密地点关押着。而且此人虽然尊容如此,可又不像何二赖那么瘦,还带着一点“啤酒肚”,头发也向后梳着,多少有一点派头。
可此时尖嘴男人却体现不出一点应有的派头和素质,反而满脸狰狞,骂声不断:“妈的,这家伙要干什么?我看他是快了,乡长当到头了。”
电话里传出一阵女人笑声:“说狠话有什么用?不如来点实际的。人家现在权利可大的很,在乡政府那是一手遮天。姓赵的又是个傀儡、老好人,他姓李的反倒成了事实上一把手,比某些人那时候可狂多了。哎,以前我还真以为姓李的是被发配,现在看来,分明是送给人家打造独立王国的机会。”
“别夹枪带棒好不好?咱们说正经事。”尖嘴男人尽量压着火,话也很和气。
“我不怕,反正我现在是光脚的。”女人并不领情。
尖嘴男人没接对方话茬,而是换了另一套说辞:“我告诉你,一定要关注那小子动向。我可是听说,星期五的时候,现代车拉着姓李的出了双胜乡;可是人们在县城见到现代的时候,上面只有司机,姓李的不知所踪。”
“他去哪关我屁事?”女人继续甩着气话。
“哎。”尖嘴男人叹了一声,语气沉重,“那小子可是个危险的家伙,你我都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