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9相争(1 / 1)

蓝庭筠从石桌下方悄悄地拉了拉丹桂的袖子,两人交换了一个彼此意会的眼神,打算见机行事。

周围的不少其他姑娘也都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亭子的方向,一个个都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有的人连投壶、射覆也顾不上玩了,都等着看好戏。

园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看似热闹,其实暗潮汹涌。

等九华走近了,丹桂才注意到她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看来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九华果然是来找端木绯的,她甚至没有与丹桂寒暄,直接对端木绯说道:“端木四姑娘。”

“我是来道谢的。”

然而,九华接下来的第二句却是惊得丹桂与蓝庭筠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

丹桂与蓝庭筠不由面面相觑,难掩惊讶之色。

九华不是一向不喜端木绯吗?!

周围的一些姑娘们也听到了九华的道谢,也是面露讶色,差点没以为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想比周围其他人的震惊,端木绯和端木纭姐妹俩显得从容而淡定,都猜到了九华是为了那封罗其昉的信。

前几天端木绯收到了那封怀州来信后,就派人把罗其昉的信送去给了九华。

端木绯嫣然一笑,客气地说道:“举手之劳。”她没有特别亲热,又不算过分冷淡,只是简单的寒暄。

九华并不在意端木绯到底是何态度,又道:“过两天,我就启程去怀州。”

说着,她的樱唇不可抑制地翘了起来,一双瞳孔闪闪发亮,形容间掩不住的愉悦。

九华的心思早就飘到了数千里外的罗其昉身上。

当年罗其昉离京去南境的时候,并没有和她多说什么,但是她相信,罗其昉是在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奔前程,所以,她一直在京城等着他。

哪怕这两年他几乎没有书信,她也深信他,等着他……终于,她等到了柳暗花明的这一刻!

她就知道她的仪宾光风霁月,说一不二;她就知道她的真心没有错付人!

想着,九华的的神情更柔和了,柔情脉脉。

端木绯和端木纭也明白了,那封信想来就是罗其昉让九华去怀州的信。

端木绯一边与端木纭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边顺口提醒了九华一句:“出门在外,县主记得带足护卫的人手。”

从京城这一路南下,足足数千里之遥,晋州至今匪乱未平,还有南境初定,恐怕尚有一些原南怀残军还在南境几州流窜。

九华怔了怔,有些意外地看着端木绯,面色一正,道:“多谢提醒。”

九华并非来与端木绯套近乎,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罢了,既然话都说了,也就没再留,独自去了不远处的花厅坐着。

她没找其他人寒暄,也没人与她说话,她就像是与这里的其他人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似的。

九华前脚刚走开,后脚一个管事嬷嬷就来了,表示快要开戏了,请众人去戏楼听戏。

楚青诗等楚家姑娘们笑吟吟地招呼其他姑娘道:

“各位姑娘请跟我们来,这边走。”

“今日祖母请了九思班来府中唱戏,大家想听什么戏,待会儿尽管点。”

原本分散各处的姑娘们都是起身,纷纷聚拢过来,然后朝着花园的东南方走去。

“那我们今天可有眼福和耳福了。”一个粉衣姑娘笑吟吟地说道。

另一个翠衣姑娘笑着附和了一句:“早就听说宣国公府的戏楼是一绝,今日我可要看个仔细了。”

“是啊是啊,家里的姐妹们怕是要羡慕死我了。”

“……”

这些对话也飘入了端木绯耳中,端木绯微微勾唇,眸子晶亮,带着几分引以为豪。

楚家的戏楼确实是一绝,在京中若是自称第二,别人就不敢自称第一。

祖父楚老太爷对于看戏只是平平,但是曾祖父却是个戏痴,这戏楼就是曾祖父所建,据说连戏楼的图纸都是他亲手所绘,还特意从江南请了最好的工匠来修的戏楼。

她的母亲喜欢看戏,她还清晰地记得小时候逢年过节时,母亲就会请戏班子来府中唱戏……

端木绯眸光微闪。

这个园子她从小到大不知道来过多少次,熟悉得连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此刻行走其中,让她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心神微微恍惚,一时间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谁。

“蓁蓁!”

端木纭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端木绯眨了眨眼,随着这一声唤,心神归位,转头看向端木纭。

端木纭笑吟吟地指着前方的戏楼,惊叹道:“你看那戏楼,设计时,委实费了一番巧思。”

宣国公府的戏楼凭湖而建,此刻是五月初,湖水潋滟,荷叶田田,含苞待放的粉色花苞点缀其中。

戏楼呈工字结构,其实由前后两座戏楼以中间的穿堂连接而成。方形的戏台建在中间,台基用砖石砌成,周围有木头栏杆,戏台上还有一个设天井的小阁楼,安装了一些井架辘轳等设备,用来演出神仙剧。

众人都是赞不绝口,说着“大开眼界”、“数一数二”、“确实名不虚传”之类的客套话。

女宾们被引入了南边的戏楼,男宾们则去了北边的戏楼,戏楼的二楼早就摆好了桌椅供客人凭栏看戏。

众人纷纷落座,下方戏台的方向很快响起了一阵慢悠悠的乐声,一个个妆容浓重的戏子粉墨登场,在高高的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开始唱戏。

管事嬷嬷拿着戏折子走了过来,先拿去给楚太夫人和安平点戏。

像今日这种寿宴,戏本子里写的都是些欢喜有趣的戏目,也就是为了活络气氛,大家一起看戏热闹热闹。

戏折子是按照身份高低传递的,先是在那些王妃、诰命夫人、侯夫人、伯夫人等等手中传递,在场的姑娘们一时半会儿根本就轮不上,要么看戏,要么喝茶,要么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戏台上正在唱《五女拜寿》的第三折,这出戏端木绯几乎是倒背如流,也就没怎么听,凑过去与章岚继续说之前的话题。

“章五姑娘,你刚才不是说小八可爱吗?干脆养一只八哥怎么样?还可以教它说话。”

章岚慢慢地眨了眨眼,不太确定地回想着:她方才有说过小八可爱吗?!她记得她说的好像是……

端木绯还在接着道:“你要是喜欢会说话的鸟,也不一定养八哥,养鹦鹉也不错。”

听到她们在聊鹦鹉,丹桂饶有兴致地凑了过来,问道:“绯儿,你要养鹦鹉吗?”

端木绯摇了摇头,道:“是章五姑娘要养鸟,她还没决定养什么呢。”

“……”章岚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阿岚,养鹦鹉吧!”丹桂乐了,把头又往章岚的方向凑近了一些,目露异彩地帮着敲边鼓,“我养了三只鹦鹉,每只都很聪明的,阿岚,你要是养了鹦鹉,我们的鹦鹉还可以一起玩。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她拍拍胸脯道。

丹桂的手肘一不小心撞到了章岚的手肘,撞得章岚手里的茶杯微微一晃,茶杯中的花茶登时就从杯沿中洒了出来,淡红色的花茶水洒在了她丁香色的马面裙上,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茶渍。

见状,章岚的大丫鬟紧张地低呼了一声,丹桂歉然地看着章岚,道:“阿岚,都怪我……”

“无妨。小事而已。”章岚打断了丹桂,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神色间还是那般从容,浅笑盈盈。

宴会中难免有些不可预估的意外,每个出门赴宴的姑娘都会多带一身新衣,这里是章岚的外祖家,就是她忘了带新衣,找楚家的表姐妹借一身也方便。

端木绯接口道:“章五姑娘,我陪你去更衣吧。”

丹桂也是连忙起身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蓝庭筠对《五女拜寿》没兴趣,正闲着无聊,也跟着凑热闹,四个姑娘家鱼贯地沿着楼梯下了楼。

出了戏楼后,大丫鬟立刻给章岚披上了一件海棠红的披风,恰好挡住了裙子上的茶水渍。

姑娘们簇拥着章岚往国公府的西北方走去。

楚家是章岚的外祖家,自章若澈去晋州后,章岚也时常随楚氏来府里小住,她在楚家是有一处院子的,名叫荷月苑。

章岚的大丫鬟早就让小丫鬟来荷月苑传讯,当端木绯、章岚一行人抵达时,丫鬟们已经备好了三套衣裳供主子挑选。

章岚本想挑一身与她现在穿的这身差不多的颜色的衣裳,却被蓝庭筠拦下了:“阿岚,我看这一身不错。”

蓝庭筠抬手指向最右边的一套粉色衣裙。

蓝庭筠的眼光确实不错,这套粉色衣裙上绣着一簇簇金色花蕊的红色芙蓉花,颜色与图案鲜嫩娇艳。

章岚皱了皱眉,想说这身衣裳太孩子气了,她都及笄了。

话还没出口,就听丹桂抚掌附和道:“这身衣裳与绯儿这身很像呢,阿岚你穿上肯定好看!”

端木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蓝大姑娘,你的眼光真好!”小表妹穿这身肯定可爱极了,就像一朵半待半放的粉荷般。

“……”章岚原本要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对着丫鬟们指了指那身衣裳,“那就这身吧。”

丫鬟们拥着章岚去屏风后更衣,端木绯、丹桂和蓝庭筠三人就坐在窗边闲聊。

端木绯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目光望着窗外庭院。

荷月苑还是与以前一般。

她还记得小时候章岚随姑母楚氏来京的时候住的也是这个院子,这个院子是姑母未出嫁时的院子,祖母一直给姑母留着。

荷月苑与她以前在国公府的院子很近,只有不到一盏茶的路程……

丹桂发现端木绯的神色有些不对,想问一句,这时,换好衣裳的章岚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下子吸引了端木绯三人的注意力。

如蓝庭筠所言,这身衣裳十分适合章岚,让她原本温婉的气质中多了一抹娇俏。

丹桂来回看了看章岚与端木绯,噗嗤地笑了,“绯儿,阿岚,你们看着就像是姐妹似的。”

“是挺像!”

后方传来了楚氏笑吟吟的声音。

楚氏身姿优雅地走了进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女儿。

她的女儿她当然清楚,这丫头每天都想着端庄,想着温婉,怎么都不肯穿些粉嫩的颜色,今天也是难得了。

“岚姐儿,你也梳个和端木四姑娘一样的发式吧,肯定更像!”楚氏兴致勃勃地指挥着丫鬟道。

章岚根本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就半推半就地坐到了梳妆台前,让两个丫鬟给她重新梳了双平髻。

迁就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等章岚从荷月苑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焕然一新,浑身上下都是粉粉嫩嫩,头上的珠花、腰侧的荷包都与端木绯十分相似,乍一眼看,还真是像一对可爱的姐妹花。

蓝庭筠越看两人越有趣,提议道:“干脆我们四人各做一套一式的衣裳,下次穿去女学上课好不好?一定很有趣!”

“国子监不是有统一的青衿为监生服,要是女学的同窗们也都能做一身一式一样的青衿,那不是更有趣?”丹桂随口道。

章岚眼睛一亮,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琢磨起要不要去和戚先生提一提。

话语间,她们又来到了戏楼外。

《五女拜寿》早已经唱完了,现在戏台上正在唱《大闹天宫》,锣鼓喧天,气氛比之前还要热闹。

端木绯正要进戏楼,就见子月从另一个方向朝她走来,屈膝福了福,恭敬地笑道:“端木四姑娘,殿下请您过去说话。”

端木绯抬眼朝子月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安平和楚太夫人就坐在湖边的一个亭子里,两人都对着她露出慈爱的笑容,端木绯也是灿然一笑,跟着子月过去了。

楚氏、章岚、丹桂几人则进了戏楼。

《大闹天宫》这时唱到了高潮,齐天大圣孙悟空大闹蟠桃宴,痛饮仙酒,醉醺醺地把宴会上的东西摔得乱七八糟,还偷吃了太上老君给玉帝炼的金丹,逗得两边戏楼中的男女宾客们捧腹大笑,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众人看得津津有味,章岚却是皱了皱眉。

太闹了!

章岚揉了揉眉心,道:“我去湖边吹会儿风。”

楚氏失笑,回了夫人们的坐席,丹桂和蓝庭筠也手挽着手返回她们的座位,看戏去了。

丹桂一边坐下,一边招来了一个楚家的丫鬟,问道:“你去问问下一场演什么?”

那丫鬟立刻就答道:“还是《大闹天宫》,几位夫人把这出戏点全了。”

两个姑娘满意了,美滋滋地看起戏来,谁也没注意到与她们隔着两桌的谢向菱正望着她们的方向皱了皱眉。

谢向菱心不在焉地饮了口茶,差点被茶水烫了口,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眸色阴沉。

奇怪?

她之前明明看到端木绯和丹桂、蓝庭筠一起离开戏楼的,怎么没一起回来?

谢向菱将目光缓缓右移,朝方才丹桂和蓝庭筠走来的方向望去,扫视了半圈后,目光一凝,落在了临湖而立的一道粉色倩影上。

谢向菱的目光黏着在那道娇小纤细的背影上,唇角慢慢地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起身朝对方走了过去。

谢向菱的眼神越来越阴鸷。

她知道慕祐景打的主意,他不就是想要休了她或者让她“暴毙”好腾出三皇子妃的位子,让给端木绯吗?!

既然他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端木绯,那么她就助他一臂之力,成全他好了!

谢向菱眯了眯眼,眼神冷得几乎要结冰。

此时此刻,戏台上又迎来了一波高潮,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戏台上的戏子身上,根本没人注意谢向菱。

谢向菱一步步地逼近……

在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两丈时,谢向菱忽然加快了脚步,双手猛地向对方的背上一推……

那倚靠着栏杆赏湖的少女低呼了一声,就失去平衡,身子翻过扶栏朝下面的湖面掉了下去。

谢向菱的眼神依旧冰冷,唇角扬起,笑得更愉悦了。

以她对慕祐景的了解,只要端木绯落水,慕祐景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来英雄救美。

慕祐景想娶端木绯就娶好了,但是自己才是三皇子妃,端木绯只能是妾,是侧妃,她只能在自己面前屈膝折腰,她只能恭恭敬敬地给自己敬茶,后半辈子都屈居于自己之下。

想着,谢向菱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扑通!”

下一瞬,少女的身子直直地坠入湖水中,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湖面上溅起了高高的水花,飞溅开来。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戏楼两边的宾客们,一个个都朝落水的方向望去,两边戏楼都像乱成了一锅粥。

谢向菱趁乱混入了人群中,飞快地对贴身丫鬟使了个手势,丫鬟立刻就对着对面的戏楼大喊了起来:“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恐慌似乎会传染般,在两边的戏楼间迅速地传播开去,不少人都朝湖的方向走来,朝下方的湖面俯视下去。

荷叶田田间,一个着粉色衣裙的身影在湖水中吃力地扑腾着,少女的发髻微微凌乱,碎发凌乱地散在颊边……

谢向菱唇角微翘,目光一直望着对面的戏楼。

或者说,是戏楼中的三皇子慕祐景。

一个青衣小内侍匆匆地把慕祐景引了过来,慕祐景眉心微蹙,快步朝对面戏楼的扶栏走去。

谢向菱的丫鬟混在一众丫鬟婆子中,貌似焦急地指着下方落水的姑娘家道:“我看着这落水的姑娘怎么像是端木四姑娘?”

立刻就有一个楚家的丫鬟附和道:“好像是。我记得端木四姑娘今天穿的好像就是这身衣裙!”

“是啊,我记得也是。”

“看衣裳、发式,好像是端木四姑娘……”

“……”

丫鬟婆子们的议论声隐约地随风传到对面的戏楼中。

端木绯落水了?!慕祐景心中暗道,眸光微闪,俯首望着下方的湖面,心潮翻涌。

慕祐景今日不请自来地造访宣国公府当然是为了端木绯而来,端木绯自那日进宫给涵星添妆后就没再进宫,慕祐景一直在找机会,打探到楚太夫人大寿的帖子送去了端木府后,就猜到端木绯今日十有八九会来。

果然,端木绯来了。

慕祐景吩咐了内侍一直在留心女宾席这边的动静,原本是计划着趁端木绯落单,他找机会单独和她见面,告诉她他的诚意。

端木绯只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当初这门婚事也是父皇硬赐的,端木绯对慕炎未必有什么真情。

现在慕炎正在数千里之外,现在真是他加以挑拨的大好机会,他打听过了,南怀有个大公主素有南怀第一个美人之称……

只要他设法在端木绯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再一步步地许以真心,许以皇后之位,端木绯会不动摇吗?!

没想到他还没找到机会与端木绯说上话,端木绯竟然意外落水了。

慕祐景先是皱眉,跟着心念一动,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

只要他下水英雄救美,在众目睽睽下与端木绯有了“肌肤之亲”,端木绯就算是不想嫁给他也不行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了。他得先下手为强!

想着,慕祐景的眼眸熠熠生辉,神采焕发。

大皇子慕祐显立刻注意到了慕祐景那古怪的神色,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的意图,心中暗恼:龌龊!

慕祐显只迟疑了一瞬,在心中飞快地衡量了利弊。

他和端木绯到底是表兄妹,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与其让慕祐景下水相救,冲撞了表妹,还不如由自己下水,勉强可以说是权宜,不至于让表妹的名节有碍。

慕祐显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慕祐景一眼,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决定。

他右手抓住扶栏一撑,然后飞身而出,抢先一步朝下方的湖面跳了下去,敏捷的身子犹如大鹏展翅……

慕祐景当然看到了,双目猛地瞪大,这一瞬,他心里真是杀了慕祐显的心都有了!

慕祐景眼神阴鸷如枭,怒火猛地冲向了脑门,烧得他理智全无。

大皇兄这是要跟他争端木绯吗?!

也是,大皇兄虽然一直做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似乎对皇位并不上心,可是慕祐景知道大皇兄也不过是在装模作样,他不过是怕引来岑隐忌惮罢了。

毕竟现在满朝文武皆知连皇帝也奈何不了岑隐了!

天子之位近在眼前,谁又能不动心呢,大皇兄又不是清心寡欲的和尚!

慕祐景恨恨地咬了咬牙,也纵身朝湖面跳下去了。

“扑通!扑通!”

又是连续两声落水声,每一声都引起一阵高高的浪花溅起,一些水花飞溅了到了二楼的戏楼。

谢向菱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挑了挑眉,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心中复杂矛盾。

她一方面幸灾乐祸,觉得慕祐景想要得偿所愿恐怕没那么容易,另一方面又怕真的让慕祐显占了先机,那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成全了慕祐显,也许慕祐显会因此娶到端木绯在夺嫡路上领先一步……

那么端木绯还会是未来的皇后,而自己还是要对着端木绯卑躬屈膝!

眼看着两位皇子下水,周围骚动得更厉害了,众人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大皇子殿下跳下去了!”

“三皇子殿下也下水了……快,快去找人!”

“落水的姑娘没事吧……”

“……”

周围越来越混乱,陆陆续续地有人朝着下方的湖岸跑去,有人去拿竹竿,有人去划小舟,有人拿来了斗篷……

这边连着三人下水的动静委实有些大,连湖岸另一侧亭子里的端木绯、安平和楚太夫人也注意到了。

“章五姑娘!”端木绯远远地望见在湖水里扑腾的粉衣少女以及朝她游去的两位皇子,失声叫道,下意识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楚太夫人也惊了,脸色微变,赶紧吩咐俞嬷嬷道:“阿梅,你快去看看!”

俞嬷嬷也是面露焦急之色,匆匆忙忙地领命而去。

端木绯伸长脖子望着还在湖水中挣扎的章岚,心急如焚,也想过去看看,就听安平突然开口道:“绯儿,本宫看章五姑娘的衣裙颜色似乎与你很像。”

“……”端木绯微微睁大了眼,拎着裙裾快步走了亭子,朝章岚落水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楚太夫人也听到了安平的这句话,回头朝安平看来,眸色幽深。

安平点了点头,神色间多了一抹冷峻。

亭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端木绯气喘吁吁地跑动着,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湖中的章岚身上,形容焦急。

南边戏楼二楼的谢向菱一直在留心湖中的动静,一下子就看到了岸边匆匆朝这边赶来的端木绯,双目几乎瞠到了极致,难以置信地看着端木绯。

端木绯怎么会在这里?!

端木绯总不可能有分身术,既然端木绯没有落水,那么水中这位姑娘又是谁?!

谢向菱一双素手紧紧地握住了扶栏,低头朝下方的湖面望去,脑子里一片混乱,似有一个声音在嘶吼着: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弄错人了!

一旦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恐怕就难了!

“蓁蓁!”

端木绯疾步绕过湖边的几棵柳树,就听一个熟悉的男音在前方响起,声音明朗和煦,犹如暖暖的春风拂过大地。

端木绯自然认得声音的主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的一棵柳树下朝自己走来的封炎。

半年不见,封炎似乎骤然从少年长成了青年。

他着一身简单的玄色长袍,风尘仆仆,如墨染的乌黑长发随意地用一根黑色的发绳半束在脑后,半披半散,带着几分疏狂,几分不羁,几分飞扬,就像是一头优雅而桀骜的黑猫。

微风徐徐,柔柔地吹拂着条条柳枝,阳光透过柳枝在他脸上、袍子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小麦色的肌肤上似有光泽流动。

他神情专注地看着几步外的端木绯,微微一笑,神色就柔和了下来,恍若猫儿看到了主人。

“阿炎?”端木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似乎想确定眼前的这个青年是不是她的幻觉。

封炎读懂了端木绯的眼神,决定用行动告诉她,自己回来了。

他快步上前,正要抓住端木绯的小手,顺便撒撒娇、说点悄悄话什么的,结果,端木绯的反应比他还快了一步。

“阿炎,你跟我来!”

端木绯一把拉住封炎的右手,拉着他就往章岚落水的方向跑去。

“……”封炎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唇角微翘。无论是为了什么,反正他拉到了蓁蓁的手就好!

唔,他今天的运气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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