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再回到这里,那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儿早就散尽,可她还是觉得身在一片血海,让她不敢闭上眼睛。
终于,门开了。
她等的那个人来了。
静悄悄的宫殿,只有微乎其微的脚步声,他的软底靴轻柔得踩在铺了羊毛的地毯上。窗帘被撩起,宫女们无声的退了出去。他衣衫未解,和霓裳并排躺在一起。
过了很久,久到霓裳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才听到他说:“你不想问我吗?”
问?她想问的太多了,却不知从何问起。
很多年以前,她也说过:“你不想问我吗?”稚嫩的年纪说起这话来,夹杂着几分期待和不安。
他很冷静,只是帮她把还未冠起的发别至耳后,淡然道:“在这宫里能够横冲直撞的,除了当今三公主,还能有谁。
她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原来你知道我是谁。”那个时候,她对他崇拜得昏头转向,她把世上所有夸赞的词都毫不吝啬的用在了他身上,比如说不卑不吭,比如说才高八斗,还比如说风流倜傥。
现在角色对换,她却不能像他那样淡然处之,装作不在乎的说一句:“你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我又有何好问的?”
其实自从出事后,她很多时候都在酝酿,假如再次见到这个人,她一定要像大姐一样壮烈,要像小弟一样死得其所,还要想皇奶奶一样骄傲。可她没有,她没有死,所以她称不上壮烈,她真想哭,她连死都做不到。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才叫死得其所,杀了他?不,她不可能,也永远不可能像皇奶奶那样,端庄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到死都没有弯下她的腰。
“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他侧身将她揽入怀中,不停得亲吻着她的脸颊,那样轻柔。
“这是最后一夜吗?”她终于开口问道。
“什么?”卞御蹙眉。
“明日,你便要杀了我吗?何必多此一举,让我跳入那河水,说不定来世能做一尾鱼。”
他捏住她的下颚,逼迫她抬起头来看自己,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他好看的唇角微抿:“为何?为何我要杀你?为何我要杀死我自己……”
她闭上眼睛,想要转过身去不看他,可那温热的手指紧紧将她扣住:“霓裳,霓裳……”他忍了又忍,似乎也已经词穷。曾经,他是那样能言善辩,他是个磊落的人,从来不怕多说多错,他总是教训她:“女孩子家,总要端庄稳重些才好。”可她不以为然,问他:“什么才叫端庄稳重?我是公主,谁能约束得了我。”
也许报应……真的来了……
那豆大的灯芯被关在了罩子里,居高临下看去,像只跳跃的蝴蝶,答答只觉得那卞御可恶,又觉得他可怜,可哪里可怜了,她又说不出来,只能纠结的握住了秦凌的衣角。
秦凌似乎懂了她的意思,吻了吻她的脸颊,道:“卞御,是个聪明人。”
答答摇头:“我不明白。”
秦凌一笑:“你不需要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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