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
江画嘴里跟着念了遍, 随着两个音节的吐出,体温降至了冰点。
就是分手当天,他都没有这种寒意刺骨的感觉, 上一次这样, 还是在看到越歌在巷子里打人的时候。
如果说之前还有所怀疑, 现在江画则是万分确定, 越歌当初真的在耍他。
说喜欢他是假的,亲吻拥抱是假的, 唤他名字时的柔情蜜意更是假的。
江画僵硬扯了扯嘴角, 心脏渐渐麻木,眼底残留的温度终于褪去,再看越歌,彻底成了一个陌生人。
越歌和自己喜欢的越歌不一样,他喜欢上的就是一个虚构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既然不存在, 他可以恋恋不舍,却没必要对着越歌恋恋不舍了。
紧攥的拳头一点点泄光了力道,他突然想通了。
不管怎么样, 起码在知道真相前,越歌留给他的都是美好的回忆, 怪只能怪他傻还钻牛角尖,明知道被骗了还抱有期待。
真是太蠢了。
越歌说他讨人喜欢,恐怕也是因为他好骗吧。
江画缺氧般喘了几口气, 心脏像被攥紧一般又开始钝痛起来。
他待不下去了,想转身就走,却又担心赵夜白真的作死。
越歌是个混蛋,赵夜白对他却是真的很好, 要是他一开始就信了几个朋友的话,也不用狼狈成今天这样。
他走上前:“赵夜白!”
赵夜白回头,看见江画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江画”
越歌偏过头,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只是一瞬间,他又看回赵夜白:“还有事?”
一向反应灵活的赵夜白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不到下文,越歌没了耐心,他迈步向前,在从赵夜白身边绕过时,江画先拉了赵夜白一把,间接避免了两人接触。
越歌脚步一顿,再度转去视线,对上江画防备的目光后,嘴角微翘,隐约掠过一抹自嘲。
他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了。
等越歌离开后,江画问赵夜白:“你在这干什么?”
赵夜白难得心虚:“没干什么,就闲聊。”
信他个鬼。
江画快被这家伙搞得没脾气了。
虽说赵夜白和越歌本来就有恩怨,但在经历种种事情后,他免不了代入自己的责任,要是真的因为他,赵夜白被打出点毛病,他不得愧疚一辈子。
“你能不能消停点,你又打不过他!”
“”
赵夜白试图挽回尊严:“靠,谁说的?我打不过他?!”
江画懒得陪他狡辩,摆摆手就要走:“你再去找事,我也不管你了。”
赵夜白拉住他问:“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吧,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江画暗想你找事还拿我当工具人,我没揍你就不错了。
而且赵夜白此举,挑明了越歌对他无动于衷,江画这会儿可领不下这份情。
“想打你。”江画回。
赵夜白睁大眼睛,错愕道:“我要追你,你竟然想打我?”
江画不耐烦地甩开他,话说得毫不客气:“那你死心吧,别来烦我!”
同样的玩笑说多了,江画都听烦了,赵夜白怎么还没说烦。
他没再理会吊儿郎当的赵夜白,直接回了教室。
开学一周后,周大嘴终于肯定不是他的错觉,江画确实和越歌闹掰了。
整整一周,两人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无非就是越歌每次收作业,江画不耐烦地说没写,或者江画被包围越歌的人挡路,让他们滚开之类的。
午休时不再聚到一起,放学不会一起走,就连早上都能完美错开,时间久了,别说周大嘴,一班的同学都察觉出了违和。
一班的学生私下里都在揣测,这两人到底怎么了。
江画这边还好,他平常就人缘不好,敢来找他打听原因的基本没有,旁敲侧击询问越歌的人却数不胜数。
每当看见越歌虚与委蛇应付人的样子,江画都会冷眼说一句‘活该’。
白莲花也不是那么好装的。
不用补习后,江画的学习态度恢复最初,上课时不是睡觉就是在看课外书。
有时情节太过恶劣,一些老师会赶他出去罚站,他倒乐得如此,总是很配合的拎着漫画书出去了。
相比时不时听到越歌名字的教室,走廊更清静。
不愿意和越歌共处一室,渐渐的,江画在学校挖掘出了新的去处。
三月中旬,天气愈发转暖,阳光也变得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舒服得想让人睡个午觉。
午休时分,江画拎着本漫画书来到学校后院。
三两个女孩子正在喂食小猫,他独自到角落处的凉亭坐下,看十分钟漫画,困意来了刚好睡觉。
这地方很清静。
空气新鲜,阳光正好,除了猫多了点,平时很少有人打扰。
江画和越歌逃课回来那次就是从后院的栅栏,但恒安中学敢逃课的学生少之又少,对于江画来说,这是块进退自如的风水宝地。
李晓玲常来照顾后院的小猫,时间久了,便知道江画总在这里打盹。
一天中午,她跑来小心翼翼地推醒了江小少爷。
“江画,班主任找你。”
“找我?”
江画转醒时,脸上还带着孩子气的暴躁,虽然好看,却看得李晓玲后退了半步。
她紧张说:“她让你去一趟办公室,我、我先走了!”
落下句话,李晓玲逃似的跑了。
看着女孩子的背影,江画摸了摸靠在自己胳膊上睡觉的小猫,心里吐槽这些人对越歌那么殷勤,对他反而怕的要死。
一群傻子,他可不打人。
江画撇着嘴,挠了挠小橘猫的下巴:“还是你聪明。”
小猫舒服得直呼噜,乖乖朝江画‘喵’了一声。
十五分钟后,教室办公室。
江画坐在椅子上,面前摆放的是他期末各科试卷。
耳边听着班主任喋喋不休的夸赞,江画拄着腮帮,困得直想打瞌睡,支撑他没睡过去的根源,是身边另一道同在被夸的人影。
碍眼,碍眼得他无视不了。
班主任欲抑先扬,不断夸赞着两人上学期辅导的效果:“所以老师认真想了想,马上就高三了,你们成绩这个阶段都有进步,既然效果出色,不如再坚持一个学期看看。”
说到这,她一脸慈爱地转向越歌:“越歌啊,江画他其实挺聪明的,就是自控能力欠佳,他这学期就”
“唉,老师看班上多数同学都在学习状态,如果你能抽出时间继续辅导他,等他养成好的学习习惯,对咱班的平均分也是一次稳固。”
班主任就差没直接说,害怕江画这学期一朝回到解放前,带着一班的平均分大起大落了。
江画本来不想说什么的,等老师念叨完,他直接拒绝就好了。
但当老师说他挺聪明的时,他万分肯定,旁边一直面无表情的越歌弯了下唇角。
江画:“?!”
那表情,横看竖看都是在鄙夷笑话他。
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了被耍过自己的人嘲笑,何况江画本来脾气就不怎么样。
他气得面颊涨红,怒瞪越歌,越歌却好像根本没注意,目不斜视地倾听着老师的话。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更让江画怒火中烧,他突然想到什么,冷冷笑了一声。
“老师,你确定让他辅导我?”
江画斜睨着越歌,语调很慢,充满报复意味:“他不止教我学习,还教我早恋呢。”
教室办公室并不是独立的,屋内还有其他的老师在工作,一听这话,齐刷刷望了过来,包括几个正被训斥的外班学生。
班主任一时愣住,试图理解江画的意思。
“什么早恋?”
江画换了个姿势,悠悠然地说:“就是谈恋爱呗。”
别说班主任,屋内的人下巴一齐端不住了。
江画在恒安名声很大,一是靠长相二是靠家世,而越歌在老师学生之间倍受欢迎的原因,却大半要靠品行端正。
江画这话一出,无异于颠覆了越歌一直以来的形象,把他说成了教人早恋的‘小流氓’。
再加上有一段时间,学校里确实有过类似的流言,班主任的脸色变了又变,看向越歌的眼神有失望也有期待。
“越歌,江画说的是真的?!”
被当着众人的面曝光,越歌只是愣了愣,丝毫没有流露出慌张,只是纯粹的惊讶。
他没有回答老师的问题,似笑非笑地回望江画:“我教的早恋?”
江画不服输地瞪过去:“你敢说没有?!”
越歌摇头:“不敢。”
见越歌老实承认了,江画才稍微消了点火。
随即,他听越歌跟老师说:“老师,辅导功课的事你再考虑一下吧,我们之间有些误会,现在辅导可能没什么效果。”
听到误会两个字,江画嗤笑了声。
“我不用他教,安排也没用。”
江画没注意到周围的视线已经从震惊错愕,变成了看一个任性孩子般的无奈。
这两人关系不和,这下直接摆上了台面。
从江画半带威胁的语气一出,班主任便开始觉得他因为和越歌闹矛盾,才会故意污蔑,越歌性格太好,才玩笑似的回应了。
江画根本没想到白莲花的人设会被越歌塑造的这么牢固,说实话都没人信,他现在想得是全是活该,这下越歌那些评比和奖学金应该都没了吧!
嘲笑他是要付出代价的,看越歌还笑不笑得出来!
最终,辅导的事情没能敲定,在江画的一再拒绝下,班主任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摆手让两人走了。
离开办公室时,江画还挺得意的,觉得自己总算扳回一局。
可当走在前面的越歌突然回头,如水镜湖面般的双眸定定注视他时,他忍不住朝后挪了半步。
他险些忘了,越歌是个危险人物,一朵睚眦必报的黑莲花。
临近上课,空荡荡的走廊寂静无人。
“看什么?本来就是你。”
江画壮胆一样微微抬高声调,冷嘲热讽道:“你该不会真打算听老师的话吧,装好学生装傻了?”
越歌没有说话,看了他良久,突然朝前一步,抬起了手。
应该躲的,但反应神经也需要时间来改变习惯。
江画只感觉头了句。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