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中秋待月圆3(1 / 1)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一大早,赵心慈一家和几位宗亲,陈子昭都已经收拾停当,迟迟未见赵云澜出来,子昭就去了内堂请他。

“义父?”子昭轻轻地扣了扣门,不见里面的动静。推门而入,只见赵云澜连礼服都未脱,就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子昭暗暗叹了口气,收敛了嫌弃地表情,走到塌边,恭敬地开口道:“义父,时辰不早了,再不出发,日落前就赶不到祠堂了。”

赵云澜翻了个身子,不予搭理。子昭等了片刻又开口道:“义父,今日中秋,您总不能一个人留在家里。还是起来一起出发吧?”

“你跟他们去,我头痛腹灼,赶不了路。”赵云澜并没睡死,不过嗓音真的十分沙哑。

子昭暗自吐槽一句:要师傅在,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喝酒。不过内心吐槽归内心吐槽,说出口却是:“子昭这就去煮醒酒汤。”

赵云澜抬了抬手,连摇都懒得摇一下,耷拉了下来,继续赖着。子昭掩上门,快步去了厨房。

赵心慈得知自己的大儿子还在犯懒,也顾不得在宗亲面前的脸面,气冲冲地就进了屋子,呵斥道;“赵将军,这个时候您还摆谱?赶紧给老子起来!”

继母立马跟来,拦住赵心慈,坐到云澜身边,轻声道:“云澜,是不是真的很难受?”

“浑身酸痛,母亲实在是……”赵云澜转过身来,眯着自己水雾雾的眼睛,撒娇起来。

继母不忍,又道:“云澜,祠堂你就算不去,中秋节你一个人留着,太寂寞了,要不你歇半天,自己回叔父那等我们一起?”

“慈母多败儿!他的儿子入祠堂,他怎么可以不去?”赵心慈立马不同意。

“云澜征战沙场的人,若不是真难受,怎么可能不起来?”继母几乎恶狠地看了一眼赵心慈。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赵心慈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只是嘴上仍然嘴硬:“喝点酒而已,至于吗?”

“我这会真走不了,母亲,你们上路吧,免得一会误了时辰。璋儿小,茶室有茶点,你给他多带些路上吃。”赵云澜只跟自己继母对答,彻底不理会赵心慈。

“那你自己小心,好点了随时来叔父家,我们估计要在那住上十余天呢。”继母每次听到赵云澜对璋儿不经意流露的关心,就不免对这个早年丧母的继子,多一份维护。

“哼,就是缺人管教!”赵心慈一看妻子那个态度,挥了挥袖子,甩门而出。

继母给云澜拉好被子,脱下礼靴,这才掩上门准备出发。

片刻间,赵家人启程离开。大庆和柯梦来到门外,大庆对着里面吼道:“老赵,我送柯梦回私塾,你无聊了就来找我。”

见里面没有回话,柯梦上前一步道:“赵公子,我制了些檀香,还新做了一副棉质手套,请您转交给大人。”语毕,对着紧逼地们微微欠了下身。

“柯娘子,这次冠礼,您前后操持,实在是太费心了。等沈巍归来,我们再一起前来答谢。大庆,照顾好柯梦。”赵云澜不再装死,推开门哑声答道。

大庆看了眼赵云澜,光着脚,身上的礼服皱皱巴巴,发髻也乱了,抬杠的心思也没了,只是点点头,便告辞了。

几拨人马陆续都走了,各自赶回家过中秋。

耿纯和沈夜留下一张便签,写道:“我们去蜀郡锦都看戏,我哥回来后想办法通知我们。”

赵云澜来到前院,给张厨子和打扫的老李一人一些礼钱,让他们也赶回家过节去。昨天站得满当当,显得逼仄的院子,一下子空落落起来。赵云澜百无聊赖地依旧光着脚,走了一遍,也没一个人出来嘱咐他穿鞋,让他提防着凉。就这么略有寂寥地回到卧室,灌了口醒酒茶,又歪倒在榻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阴云密布起来。赵云澜和沈巍隐居在山脚下,雨水说来就来,尤其入秋后,雨水更是多些。

赵云澜随意吃了几口茶点,就独奏起《广陵散》,奏到金戈铁马,行刺那段乐章猛然停了手,心中一口浊气抑郁不散,无法再奏。

窗外的秋雨瓢泼落下,打在院子旁的竹林上,噼里啪啦。

赵云澜回想起当年,沈巍孤身行刺王莽那日也是一场大雨。不由得掏出贴身放在胸前的绢帛,慢慢打开,轻轻用指腹触摸着“迟归,勿念”四字。绢帛上的字迹清晰平稳,由此可断沈巍落趣÷阁时并非危机重重,而且沈巍并非托大之人,想来必然无甚危险。只是冠礼中秋,都是家中大事,沈巍那么爱重子昭,又怎么会不回来呢?这般来来回回想,赵云澜一会安心,一会揪心,心中摇摆不已,这么苦挨到日落十分,更加坐立不安。赵云澜宿醉只是借口,他是怕沈巍急赶回家,家中却人去楼空,依沈巍个性,必然不会去叔父家找自己,那就得独自过节,赵云澜于心不忍。

赵云澜起身梳洗,换了一身贴身常服,取出自己的长鞭绕在了腰间。接着又找出一些金叶子、蟠龙玉觽、各种伤药一切打包收拾停当。

趁着雨停,赵云澜来到院中,鼻子里满是雨后的泥土气息,若有若无的还带了点桂花香气。抬头观月,又见满天的云,盖得严严实实。赵云澜看了下刻漏,估算着已经到了戌时。暗暗决断,若是过了亥时,那人不回,就出门寻人。

这里通往长安就只有一条官道,若只是迟归,也必定能在路上遇上,若是一路不见,直接去骊山那个小屋寻人。这么决断后,赵云澜来到院外的马厩,添上些干草,摸着马鬃对马儿念叨:“别怪我,要怪怪沈巍去,他若早回来,也不用你跟着我半夜赶路了。”这匹马自小就跟着赵云澜和沈巍,听到主人这般说,偏着头打了响鼻,十分温驯。

赵云澜添完干草,回到正屋,关好各处门窗,又给子昭留了便签,让他安心在家。关上门户,拿着包袱在前院正厅挨着时间。

入夜后,门外的路上十分安静,听不到一声马蹄。赵云澜打定主意出门寻人,倒也没了先前的烦躁,反而安心挨着时间。

打更人走过门前,听到一声吆喝:“三更,子时,小心火烛——”

赵云澜稳稳起身,收紧了腰间的长鞭,跨上包袱。都没有开大门,一个提气,纵过围墙,落在了院外马厩旁。赵云澜整理马鞍,慢慢牵出马儿,合上马厩的门。似乎听到有人悄悄地在开正门的锁。心道:沈巍回来必然骑马,自己没有听到马蹄声,难道是小毛贼?赵云澜又纵身入院,刚一进去,就看到一个人影正从正门而入,那人背后背了一个包袱,手上还提了一个很大的包袱,看来已经得手不止一家了。

赵云澜迎上去,那人惊喜地喊道:“云澜!”两个字里,各种喜悦,似乎千山万水,披星戴月,只是为了这么一声呼唤。沈巍一进家门,没想到迎来的是赵云澜重重地一拳,直截了当落在了右胸上。沈巍没躲,生生受了下来。

赵云澜迎上前去时,已经发现来人是沈巍。这几日的忐忑,不安、烦躁顿时化作一种说不清的酸楚无处发泄,手比心快,直接挥出一拳。反正知道那人武功远高于自己,故而没有留情,却没料想那人不躲,硬生生地受了下来。赵云澜打完人后绷着脸,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又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沈巍,只发现那人浑身湿着,腿上还有好些泥土,之前那场雨估计也在赶路中,并未躲避。

沈巍脸色苍白,但眉眼间很是高兴,胸前翻着一些痛,心里却毫不怪罪,知道赵云澜肯定是担心太甚,主动开口道:“让云澜担心了,先进屋。”说罢也不管赵云澜是否愿意,拉起赵云澜的手,往正厅走去。

赵云澜发现沈巍手心发冰,奇怪地问:“你临走时不是带了狐狸毛的披风,为何不穿呢?”

“在包袱里呢。”沈巍笑着答道。

“子昭的冠礼,可好?他是不是去宗祠了?”沈巍到了正厅边放下肩上的包袱边问道。

赵云澜一心都是这人为何晚归,那人却没提,故而置气不答话。

“云澜怎么没去呢?”沈巍未曾察觉赵云澜还在闹别扭,点上了灯,继续问道。借着灯火,赵云澜发现沈巍脖颈旁有几道血印,身上的衣服也划破了几道口子,冲上前去,抓住沈巍手。没想到沈巍却闪到一旁,有些脸红的道:“手上有伤。”

“怎么回事?”赵云澜顾不得端着生气,开口急问。

沈巍却不紧不慢的轻轻放下手上提着的大包袱,看了眼云澜道:“之前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小夜,若是能一直养在身旁就好了。”

“小夜都过世很久了,你提这个作甚?”

“是啊,我救它一命,它却救了我们两个。”沈巍低声叹道。

赵云澜不解地看着沈巍,只见沈巍打开了包袱,包袱里正是狐狸毛披风,沈巍极为小心的翻开狐狸毛披风的一角,一个黑乎乎的圆脑袋冒了出来,绿油油的眼眸,十分警惕地看着赵云澜。

“天哪!”赵云澜立马摸了过去。

噌——噌——!还未等沈巍开口提醒,那小黑豹子,就把赵云澜的手背挠了一条血印子。

沈巍微微厉害地呵斥了声小豹子,小豹子的耳朵有点耷拉下来,缩着脑袋打量着沈巍的神情。沈巍抓过赵云澜的手,用茶水冲了下伤口,随后掏出伤药抹了上去。边抹边对着伤口吹气,哭笑不得道:“这家伙应该是小夜的外孙辈,脾气很大。”

赵云澜右手被沈巍轻轻握着,看着那人睫毛垂着,上面还有些水雾,轻轻给自己吹着不太严重的伤口,这么多日子的烦闷就被这么吹跑了。开口道:“你是因为它,所以才耽误的?”

“嗯,原本能赶上冠礼,没想到小家伙太凶了,趁我策马赶路,就着马儿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马儿吃痛飞跑出去,冲进了林子。我和小家伙从马身一起飞出,我落在灌木堆,除了划破衣物倒也没事。小家伙被甩出去很远,我四下寻了半天,才找到它。它当时也吓坏了。”沈巍说着用手指头弹了下小黑豹子的脑袋,小黑豹子很老实地趴着,一动不动。

沈巍笑了笑,继续道:“好在这次后,它对我倒是乖顺了不少。我寻到它后,折回去找马,马儿跑不见了,我只好带着它徒步往回赶。”

赵云澜知道以沈巍的武功,马背跌落根本也伤不到什么,只是还觉得有点后怕,抬手摸了摸沈巍的脖子血痕,问道:“这也是小东西干得好事?”

沈巍无奈地点点头。

“剥皮炖了!”赵云澜凶神恶煞地看着小家伙厉声道。

小豹子顿时炸了毛,发出“呼呼”的威吓声,沈巍一本正经道:“单凭云澜吩咐,红烧还是清炖?”

“噗嗤!”赵云澜绷不住凶恶的样子,自己乐了起来。想一头歪倒在沈巍身上,却发现那人身上还湿透着,赶紧让沈巍换衣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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