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彧扁了扁嘴,“幼稚。”
“后悔把面撒了吧,”顾清池指了指外边,“我跟你说,你这会出去就算撑着伞也会被淋成落汤鸡。”
“我乐意。”宋彧别开视线,嘴上还是犟着。
“把伞给我吧,我帮你去买,”顾清池摊开了掌心,“想吃什么?”
宋彧愣了愣,感觉有些意外,他现在已经不好意思使唤顾清池了,“不用,我自己买就行了。”
话虽这么说,一分钟后他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玻璃门外,豆大的雨点跟机关枪似的扫射在地面上,溅起无数的小水花,雨声如百马齐鸣,急切而焦躁。
狂奔而过的一个大叔在跟身边的人咆哮,“我操,这么大雨,内裤都湿透了!”
宋彧没忍住笑了出来,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顾清池已经夺过了他手里的雨伞,拉开大门,跑了出去。
宋彧“欸”了一声,顾清池钻进雨里,没有回头。
看着他的背影被暴雨一点点吞噬,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顾清池的脾气真是好到让他有点捉摸不透。
大约十分钟后,顾清池的身影又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跑得还挺快。
还好他的雨伞够大,看着就小腿那边湿了一片,不像那个大叔那么惨。
顾清池的手里没有提什么东西。
他略微感到有些奇怪,拉开门,往边上站了点。
“虾仁的卖完了,我买了猪肉和牛肉的,你要哪个?”顾清池窜回屋檐底下,甩了甩胳膊上的水,伸手将伞骨处的两个塑料袋解了下来。
隔着袋子宋彧就已经闻见了生煎包微焦的香味。
“牛肉的吧。”宋彧非常不争气地接过顾清池递过来的袋子,低头闻了一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口,发现里头是虾仁的。
“诶?你不说没虾仁的么?”宋彧问。
顾清池喝了口豆浆,“你不老说我是骗子么,我怎么着也得真骗你一回,不然太亏了。”
宋彧扁了扁嘴,没说话,他没有上楼,就这么跟顾清池并排站在门口一边欣赏雨景一边啃生煎包。
顾清池吃东西很快,生煎包是两个两个往嘴里塞的,鼓囊囊的看着有点像仓鼠,宋彧微张着嘴巴都有些看呆了,忍不住想笑,“你不噎么?”
顾清池嘴巴又动了两下,立马就把东西给咽了下去,喝了口豆浆,“我习惯了,小时候吃东西慢了,会被我爸打。”
“啊!?”宋彧有些惊讶地挑起了眉毛“真打?”
“嗯,”顾清池指了指眉梢的那道疤痕,“这个就是我爸打的,送到医院里的时候,我的眼睛已经肿到看不清东西了,我当时还以为我要瞎了。”
“你爸有病吧!”宋彧震惊到拔高了嗓门,“他为什么打你啊?”
“忘记了,可能就是发泄发泄。”顾清池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叫可能发泄,他那是家暴啊!”宋彧只在新闻里看到过家暴家庭的小孩,还是头一回碰见真实案例,震惊到有些说不出话。
他又想起上回顾清池说他老爸喝酒发泄的事情,瞬间对他过去的经历感到一阵心疼。
这小孩究竟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啊!
“你真信了啊?”顾清池笑了。
宋彧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点点头,“啊。”
顾清池笑着说,“你刚才不是还说,以后我说的话你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了吗,怎么又信了?”
“你耍我呢啊?”宋彧简直无语了,立马收回了刚才的心疼。
顾清池挑起了嘴角望向门外,“我说我没耍你,认真的,你信吗?”
宋彧看着他的侧脸,没说话。
“又怀疑了吧,”顾清池偏过头看他,似笑非笑,“因为我的形象,我的家庭,我的经历,我的粗鲁,以及环绕在我周围的一切,让你觉得我生来就是个骗子,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一个专门碰瓷的混混,所以,不管我说得多诚恳,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你就立马会陷入怀疑的情绪里。”
“我没觉得你生来就是个骗子。”宋彧反驳道。
“那就是后来成了个骗子,”顾清池倚着墙同他对视,“我不知道你昨晚上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或者是听到了什么,我还是想很认真地跟你说一次,我没有骗你,我就是过去找人的。”
宋彧愣了愣,顾清池每次一本正经地这么跟他说话,就好像在往他心头的那个天平上加一个又一个砝码,现在天平再次往相信顾清池那边倾斜了去。
他突然想起昨天顾清池旁边还跟着斜眼来着。
莫非……
斜眼?!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斜眼嫖娼就觉得挺正常的,毫无违和感,顶多在心头啧啧两声。
“你不生我气吗?”宋彧看着他脸上被打的那块区域已经开始有泛青的迹象。
“嗯?”顾清池没明白他指什么。
宋彧指了指自己的左脸。
“你要跟我道歉吗?”顾清池微微挑起了嘴角。
“不是!”宋彧立马说,“我就问问。”
顾清池有点想笑,硬是换上了严肃的表情,“非常生气,我说了,我迟早要揍回来的。”
宋彧情不自禁地捂了一下自己的脸,低声骂了一句,“我靠,你不会来真的吧?”
“当然认真的,”顾清池非常笃定地说,握了握拳头,立马发出喀喀喀地脆响,“你见过混混有平白无故挨揍不报复的吗?”
“那你还告诉我,不是一般都用偷袭的吗?”宋彧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给你预个警呗,让你时时刻刻都提防着,”顾清池笑着说,“再说了,我就算是告诉你了你也逃不掉,我想要揍你一顿是随时随地的事情。”
宋彧简直无奈了,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威胁,正经中又带着点戏弄的意思,让他有点不太确定顾清池是不是真会报复他。
外头的雨势在两人的闲聊过程中逐渐变小,趁着雨停的空档,顾清池跟宋彧道了个别。
“那什么,”宋彧搓着自己的后颈肉,艰难地开口,“也不一定要24小时,48小时也行。”
顾清池笑着点点头,“我尽快给你印出来。”
宋彧一边翻白眼一边笑,“我上去了!”
“嗯。”顾清池推门出去。
宋彧走进电梯转过身,发现顾清池还站在门口,四目相接的那一刻顾清池愣了一下,扭头就跑。
“有病。”宋彧望着他的背影,挑起嘴角骂了一句。
顾清池回去之后把衣柜底下的存钱罐掏了出来。
说是存钱罐其实就是个小木盒子,小时候村上有个木工叔叔,闲暇时间经常会用木头雕一些精致的小摆件拿出去卖。
这个小木盒是个瑕疵品,叔叔就送给他了,上边的图案只雕到一半,因为里头被小虫子给蛀掉了,叔叔帮他磨了个**出来,刚好可以把硬币投进去。
存钱罐里头是他多年以来攒下来的私房钱,小到一毛,大到一百都有。
念书那会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会把里边的硬币倒出来数一遍,不过长大之后就只往里扔钱不数钱了,以至于连他自己现在都不知道里头有多少钱。
顾清池习惯性地把房门反锁之后,盘腿坐到床上,铺了张报纸,把小木盒里的钱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令他意外的是里头的毛爷爷还不少。
他边数边乐呵,把两千多纸币叠好放到一边,非常认真地开始数硬币。
“2,4,6,8……102,104……200嘿!”顾清池拍了一下大腿,美滋滋地继续数着,“226,228……”
裤兜里的铃声突然响起吓了他一跳,手抖了一下。
是宋彧的电话。
顾清池感到有些意外,靠坐到了床头,“怎么了?”
“嗯?”宋彧愣了一下,“我打错了。”
“哦,好吧。”顾清池等他挂电话。
“你吃了吗?”宋彧问。
“还没。”顾清池抠着膝盖上的破洞。
“你吃什么?”宋彧问。
“饭啊,”顾清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要跟说啊?”
宋彧那边顿了顿,听着像是笑了一声,“早上那炸酱面哪买的?”
顾清池听完忍不住乐了,“就我家麻将馆往南800米,不是有个很大的拉面馆嘛,拉面馆斜对面那个小弄堂里有家周阿姨炸酱面……”
“我找不到再打你电话。”宋彧说。
“好。”顾清池笑着挂掉了电话,看到报纸上两堆硬币之后脸上的笑意立马就收住了。
“哎?我操!”顾清池抓了抓脑袋,又搓了搓大腿,“数到哪了!?”
正当他再次数到两百多的时候,电话又来了,这回是油头。
“干嘛啊?”顾清池往床上一倒,懒懒地说。
“我女朋友生日,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啊。”油头说。
“又生日?”顾清池想了想,“她上个月不刚生过日么?她到底有几个生日啊?”
“你看你看,这就是谈恋爱跟不谈恋爱的差别了,”油头挺骄傲地说,“上个月那是公历生日,今天是农历生日。”
“好吧。”顾清池有些无奈,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生日都不记得了,也从来没过过生日。
“那晚上还是老地方啊。”油头说。
“哎,你们玩吧,我就不去了,”顾清池盯着天花板,“我有事。”
“盯人?”油头问。
“你还记得那个千王么?就欠老曹两百多万那个。”顾清池问。
“当然记得啊,之前不是还把老曹手底下的那个人给弄了么,”油头说,“我操.你不会是答应老曹盯他了吧?”
“确定弄了?”顾清池皱了皱眉。
“都他妈失踪半个多月了,你说呢?”油头有些着急地说,“我跟你说,这浑水你可别趟……”
油头还扯了一堆什么东西顾清池已经听不进去了,最后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说:“我知道的。”
敷衍完油头之后顾清池拨通了李宏的电话。
他不想再被宋彧当成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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